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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林木V一方通行

  “關於那名少年的事……或許我該讓你們直接見麵,你一看就明白,不過……”


  青蛙臉醫生用非常帶有深意的口吻說道:

  “但是如果你在他麵前受到太大打擊,對他來說也是件失禮的事情,所以我決定先給你一點心理準備。”


  咚咚。茵蒂克絲敲了病房的房門兩次。


  光是這樣的動作,就讓茵蒂克絲緊張得心髒快破裂。在對方回應之前,茵蒂克絲慌張地把手掌上的汗擦在修道服裙子上,順便在胸口畫了十字。


  “誰?”裏麵傳出少年的聲音。


  茵蒂克絲正要伸手轉開門把,突然想到,裏麵問“誰?”的話,我是不是應該先問一句“我能進去嗎?”然後再開門?但是假如我這麽做,如果反而讓他覺得我這個人真囉唆怎麽不快點進來,那該怎麽辦?茵蒂克絲真的覺得很害怕。


  緊張的茵蒂克絲用類似機器人的動作打開了門。這不是六人一間的病房,而是間單人病房。


  由於牆壁、地板跟天花板都是白色的,距離感有誤差,因此感覺起來特別寬敞。


  少年在純白的床上,坐起上半身。


  床邊的窗戶是開著的,純白的窗簾隨風搖擺。


  他還活著。


  單是這件事,就讓茵蒂克絲感動得眼淚快掉下來。茵蒂克絲開始煩惱,應該先衝進他懷裏,還是應該先去咬他的頭,懲罰他做了這麽亂來的事情。


  “請問……”頭上包著繃帶的少年微微偏著腦袋,開口說話。


  “你是不是走錯病房了?”


  少年的聲音如此客氣,而且充滿了迷惑,是一種打探對方底細的聲音。


  簡直就像是打電話給一個從來不認識的人時會用的口氣。


  ──他的情況與其說是記憶喪失,不如說是記憶破壞。


  剛剛在診療室中醫生所說的話,浮現在茵蒂克絲的腦海中。明明是夏天,卻讓茵蒂克絲感到全身冰冷的那句話。


  ──他不是“遺忘”了回憶,而是腦細胞整個遭到物理性的“破壞”。那種情況,要重新回複記憶應該是不可能了。你們是不是打開了他的頭蓋骨,把電擊棒插進去過?

  “……!”


  茵蒂克絲微微停止了呼吸,隻敢低頭看著地板。


  超能力者使用了太多超能力的反作用,以及茵蒂克絲自己所放出的(雖然她自己毫無自覺有過這回事)光線攻擊,深深傷害了少年的大腦。


  如果是一般物理性的──也就是普通的“傷”,就跟茵蒂克絲被砍傷背部時一樣,或許可以用回複魔法來複原傷口。但是,眼前這個表情空洞的少年,卻擁有名為“幻想殺手”的右手。不論善惡好壞,隻要是魔法,都會被抹除。


  換句話說,用來治療少年的回複魔法也會被消除。


  結論就是:這個少年身體沒事,心卻死了。就這麽簡單。


  “請問……”少年口中發出來的聲音,帶著些許不安……不,應該說是擔心。


  不知道為什麽,茵蒂克絲無法忍受這樣的聲音,從眼前這個表情空洞的少年口中說出來。


  他是為了我而受傷的。但是,現在他卻反而在擔心我。這讓人情何以堪?

  茵蒂克絲吸了一口氣,仿佛要把湧上胸口的某種情感給重新壓抑下去。


  我現在應該在笑吧?茵蒂克絲心想。


  少年的表情是如此空洞,似乎完全不記得關於茵蒂克絲的事情。


  “請問……你不要緊嗎?你看起來……好像很難過……”


  但是,原本以為完美的笑容,卻立刻被表情空洞的少年看穿了。仔細回想,這個少年似乎總是可以看到自己隱藏在笑容背後的感情。


  “嗯,我沒事。”茵蒂克絲一邊吐氣一邊說:“我當然沒事。”


  表情空洞的少年看著茵蒂克絲的臉,過了一陣子說道:


  “……請問……我們……原本是不是認識?”


  這樣的問題,最是讓茵蒂克絲心酸。


  這等於證明了,眼前這個表情空洞的少年完全不認得自己。


  完全。真的是完完全全。


  “嗯……”茵蒂克絲孤零零地站在病房中央回答他。動作看起來就像漫畫裏忘記寫作業,被叫到走廊罰站的小學生一樣。


  “當麻!你不記得了嗎?我們是在學生宿舍的陽台相遇的!”


  “我曾經住過學生宿舍嗎?”


  “……當麻!你不記得了嗎?你的右手把我的‘移動教會’給弄壞了!”


  “移動教會……移動教會……‘運動協會’{注:“移動教會”與“運動協會”日文發音近似}?聽起來像是個健身中心。”


  “…………當麻!你不記得了嗎?你為了我還跟魔法師大打出手!”


  “當麻是誰?”
……

  茵蒂克絲幾乎不敢再問下去。


  “當麻!你不記得了嗎?”


  但是即使如此,這句話還是非說不可。


  “茵蒂克絲…最喜歡當麻了!”


  “對不起……”表情空洞的少年說了:


  “茵蒂克絲……聽起來不像是人的名字。我有養過貓或狗嗎?”


  茵蒂克絲的胸口,湧起一股想哭的衝動。


  但是,茵蒂克絲卻克製住了自己,將所有感情吞了回去。


  她忍住自己的感情,露出笑容。雖然,這笑容距離完美的笑容還有非常大的差距。充其量也隻能算是心酸無比的笑容。


  “騙你的啦!你上當了吧!哇哈哈哈哈哈!”


  “咦……?”茵蒂克絲僵住了。


  表情空洞的少年帶著不安的表情完全消失,宛如改頭換麵,變成一副露出虎牙奸笑的表情。


  “我說你是貓或狗幹嗎還那麽感動,你有被虐狂嗎?你該不會很愛戴項圈吧?喂喂,我可不想落得在這種年紀,因為綁架監禁女童而被捕的下場啊!”


  原本表情空洞的少年,染上了惡作劇的色彩。


  茵蒂克絲整個人都傻了。她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覺。還伸出小指在耳裏掏了掏,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原本尺寸應該非常合身的修道服,現在好像覺得有一邊衣服從肩膀上滑了下來。


  “……咦?咦?當麻……咦?你不是……腦細胞被弄壞……忘記一切了嗎……”


  “……喂,難道你比較希望我忘記一切嗎?”上條歎了一口氣說:“你也太笨了吧?的確我是在最後一刻,自己選擇讓發光的羽毛給碰到。我不是魔法師,所以不知道那羽毛有什麽樣的效果,不過聽醫生所說的話,我原本應該是腦細胞受損,記憶喪失才對吧?”


  “原本……應該?”


  “是啊……可是你仔細想想,那種‘損傷’,本身不也是魔法嗎?”


  茵蒂克絲不禁發出“啊”的聲音。


  “就這麽簡單,就這麽回事,就這麽無聊。接下來你應該也猜得到,隻要拿我的右手放在頭上,對自己使出‘幻想殺手’的能力,不就什麽事都搞定了?”


  “啊啊……”的一聲,茵蒂克絲不由自主地癱坐在地上。


  “簡單地說,就是在衝擊力傳到大腦之前,將這股‘魔法的衝擊力’抹消不就得了?如果是像史提爾的火焰那種類似‘物理現象’的東西,或許沒辦法吧。但是‘發光的羽毛’這種‘莫名其妙的異能之力’,當然是毫無問題。”


  就像點了火的導火線,隻要在火苗燒到炸彈之前把導火線切除,就不會爆炸了。


  上條在衝擊力傳到大腦之前就將衝擊力給消除了,就是這麽回事。


  真是太荒謬的做法了。


  雖然荒謬,但仔細想想,這個少年的右手,本來就連神的奇跡也都可以消除。


  一片空白。腦筋一片空白。跪坐在地板上的茵蒂克絲,抬頭望向上條的臉。


  修道服的一邊肩膀鐵定是滑了下來,因為茵蒂克絲現在的表情,可真是滿頭的黑直線。


  “嗬嗬嗬嗬。不過你剛剛的表情真是太好笑了,平常老是一副犧牲奉獻的樣子,這下子終於體會到自己的笨拙了吧?”


  ……茵蒂克絲什麽話都沒回答。


  “呃……咦……?……請問……”


  於是上條開始變得不安起來,聲音也變得認真。


  茵蒂克絲的臉越來越低,長長的銀色劉海蓋住了她的表情。


  她跪坐在地上,肩膀微微地發抖。而且好像咬緊了牙關。


  對於這種超級糟糕的氣氛,上條不禁試了一下水溫。


  “呃……在下能問一個問題嗎……公主……”


  “什麽問題?”


  “呃……您是不是……真的……生氣了?”


  呼叫鈐嗶嗶狂響。


  頭頂被少女用力狂咬的少年,哀嚎聲響遍整幢醫院。


  滿臉怒火的茵蒂克絲,氣呼呼地走出病房。


  門口傳來“哇!”的聲音。看來正打算走進病房的青蛙臉醫生,跟快步走出去的茵蒂克絲差點撞個正著。


  “你們是不是按了呼叫鈐?怎麽回事……哇啊!這個傷可嚴重啦!”


  少年躺在床上,上半身卻倒栽在床下,兩隻手按著頭頂在哭泣。嘴裏喃喃自語著“會死……這次我真的死定了……”這畫麵讓看的人也覺得發毛。


  醫生再一次從打開的房門望向走廊,然後轉回頭來看著病房內的上條。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什麽意思?”少年反問。


  “其實,你什麽都不記得吧?”


  表情空洞的少年,沉默不語。


  神所創造出來的現實,是多麽地殘酷,根本不敢讓少女知道。


  魔法大戰的結果,是一男一女兩個魔法師將倒在公寓中的少年與茵蒂克絲送到醫院來。他們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了醫生。醫生雖然完全不相信,但是認為少年有知道這些事的權利,因此一五一十地轉述給了少年。


  就好像閱讀別人的日記一樣,一點意義都沒有。


  在別人的日記中出現的少女,看到名字也想不起來長相的少女,不管發生什麽事,跟自己又有什麽關係?

  剛剛他對少女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他看著別人的日記,自己編出來的謊言。


  這隻包滿繃帶的右手,隱藏著可以消滅神跡的力量?


  這種事情叫人如何相信?


  “可是……這樣是最好的結局了。”


  表情空洞的少年這麽說著。


  明明是別人的日記,卻看得好快樂,好心酸。


  失去的記憶,明明不會再回來。


  但是,少年卻有種感覺,似乎那是件非常令人悲傷的事。


  “不知道為什麽,我不想看到那女孩哭泣。就是有這種感覺。我不知道那是種什麽樣的感情,或許我再也想不起來了吧。但是,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表情空洞的少年,露出完全不帶色彩的笑容。


  “醫生,倒是您為什麽會相信那樣的話?什麽魔法師,什麽魔法,都跟醫生的世界非常遙遠不是嗎?”


  “也不見得”長得像青蛙的醫生得意地說:“其實醫院跟靈異學的關係還滿密切的呢……我的意思可不是說醫院裏麵鬧鬼喔?隻是有時候啊,有些病人因為宗教的關係,輸血也不行,動手術也不行,救他的命反而會被他告呢,所以身為一個醫生,對靈異學的正確態度就是‘照著病人說的去做’就對了。”


  醫生笑了。但是醫生不曉得自己為何要笑。隻是看到少年的笑容,就好像看到鏡子一樣,自己也不知不覺地笑了。


  問題是,到底哪一邊才是“鏡子”?

  少年的笑容,不帶絲毫的感情。甚至,連悲傷都沒有。


  少年的表情,是多麽空洞。


  “說不定,其實我還記得呢。”


  青蛙醫生的表情似乎吃了一驚,望向表情空洞的少年。


  “可是你的‘回憶’,已經跟你的腦細胞一起‘死去’了吧?”


  醫生一邊說,一邊心裏想著:我身為醫生,竟然用了這麽感性的字眼?


  但是醫生不禁接著又說:


  “你現在的狀態若以電腦來比喻,就好像整顆硬碟燒壞了一樣。既然大腦裏已經不再殘留任何回憶的資訊,難道人的回憶還能儲存在別的地方嗎?”


  或許醫生對少年的回答有種莫名的期待。


  期待他的回答可以一口氣顛覆我這個無趣的邏輯推論。


  “那還用說?”


  表情空洞的少年回答:“──當然是在心裏吧?”
……

  夜。


  林木在熟悉地形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不遠處的槍聲和略感熟悉的大笑聲。


  好奇之下,林木悄咪咪地摸了過去。


  於是,林木便看到了一方通行正在虐待一個眼熟的茶發少女……


  “這是……那個放電的女生?”林木皺了皺眉頭,林木本來不想管的,但是看到一方通行實在殘暴的舉動,坐在集裝箱上的林木忍不住出言嘲諷了一句:“你的內心還真是和你的外表一樣變態啊。”


  一方通行聽到聲音,饒是他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看到背對著月光,坐在集裝箱上的林木,忍不住眯了眯眼:“你也是計劃中的人?我可沒聽說過這件事……”


  “計劃?”林木也愣了下,然後聳聳肩:“抱歉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誤闖嗎?”一方通行咕噥一聲,接著淡淡道:“和你沒關係就滾吧,下三濫。”


  “嗬嗬,渣滓,你倒是狂妄,誰實話,第一天見你,我就不爽你了。”林木看了那邊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茶發少女,眼底流露出一抹寒光。


  一方通行的目光也冷了下來,說實話,對眼前這個人,他已經是很少有的客氣與大度了,甚至這次還好心了一次讓他遠離這種惡心的地方……


  好心被當成驢肝肺的感覺,一方通行很不爽,非常不爽。


  他同樣眯起眼:“巧了,本大爺現在也很不爽。”


  說完,他一跺地麵,林木坐著的集裝箱瞬間浮起,而旁邊的一個集裝箱同樣飛起,仿佛要將林木夾心一般。


  林木嗤笑一聲,隻是抬頭看了眼飛過來的集裝箱,便直接化為飛灰,一陣龍卷席卷,連飛灰都不剩下了。


  繼而,林木在半空中浮著的的集裝箱上站了起來,瞬間,墜了下去。


  一方通行臉色微微變幻,接著嘴角揚起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果然,你很強!”


  說完,便是再也不管一旁的茶發女生,,腳下一踩,一方通行一拳砸向林木。


  林木站在原地沒動,麵前一道冰盾浮現。


  砰!

  拳頭砸在了冰盾上,冰盾瞬間碎裂,而一方通行竟然也被彈了出去。


  林木和一方通行都有些驚訝。


  林木驚訝是因為剛剛那冰盾的防禦力是很強的,沒個幾十噸的力氣不大可能打破的,結果一方通行那輕飄飄的一下,就碎了?

  而一方通行則是驚訝於自己一拳打出去竟然被擋住了?雖然盾碎了,但自己也被彈了出去。


  林木眉頭輕皺,身周黑色火焰升騰,迅速匯聚到身前,雙眸也是泛現血光。


  一枚漆黑深邃的勾玉漸漸呈現。


  過程並不很快,但一方通行沒有打斷,他眯著眼睛盯著那顆勾玉,嘴角挑起玩味。


  於是——


  勾玉慢悠悠地飛了過去,一方通行也沒躲。


  嗡——


  八阪之勾玉的力量瞬間爆發,一方通行周圍的一片地帶都被黑色覆蓋。


  而林木,已經到了那茶發少女的身邊,他本來還想救治一下的,結果,她已經死了。


  林木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也是無奈,終究是見過的麵的人……


  想著,他的目光重新看向被黑炎覆蓋的一方通行的位置。


  林木留手了,沒準備直接殺了一方通行,但是他也沒想到,一方通行竟然是毫發未損,站在黑炎裏,雙手插兜,揚著嘴角看著林木,相當的玩味。


  一整罡風擴散,黑炎徹底熄滅。


  林木有些無言,淡淡道:“你有什麽傷害免疫的能力?”


  一方通行的笑容愈加玩味:“剛剛那招不錯啊,有小型核彈的威力了,還壓縮到這種範圍,你果然很強啊。”


  林木歎了口氣,同樣露出玩味的笑容:“所以你覺得你贏定了?”


  一方通行沒說話,一揮手,一道黑色漩渦飛向林木,林木麵前冰盾浮現,二者同時湮滅。


  一方嗤笑:“這種程度的盾牌你能造出多少個?”


  林木沒說話,一揮手,身後密密麻麻地冰盾浮現,鋪天蓋地,竟是將半邊天都被覆蓋了。


  “你覺得我能造出來幾個?”林木淡淡笑著。


  一方通行一怔,嘴角微微抽搐,不過下一刻,林木一隻手豎起劍指,冰盾化為冰劍,劍指一揮,密密麻麻的冰劍飛向一方通行。


  一方通行依舊不動,那些冰劍卻是沒有絲毫觸碰到他。


  一柄接著一柄地碎裂掉落。


  冰劍飛了一會,停了,剩下的也全部都消散。


  林木和一方通行對視,良久,兩人幾乎同時轉頭就走。


  沒辦法,誰奈何不了對方。


  林木也覺得沒必要為了這件事開啟黑皇模式,消耗太大不說,對身體損害也不小。


  他又不是真想殺他,不過是對那個茶發女生有點打包不平,加上那家夥一口一個下三濫,這才想教訓一頓。


  要說為那個茶發少女報仇……林木沒那個心思,見過一麵的陌生人而已,和自己有半毛錢關係?打抱不平一下就算積德了,更何況他和一方通行還是鄰居。


  幹掉鄰居,總歸是不好的。
……

  據說想了解一個人,隻要看他的書架就知道。


  “……一堆漫畫。”


  日期是八月八日,上條當麻在房間裏左顧右盼,發現別說是書架,就算把整個房間翻過來,也找不到一本漫畫之外的書。於是上條當麻為了好歹撐個場麵,決定到學園都市的車站前去買參考書。


  ……去倒是去了。


  “沒想到一本參考書要花三千六百圓……”


  上條當麻如同殘兵敗將般在嘴裏碎碎念著。而且據店員表示,一直到昨天為止,所有的參考書為了配合夏天考季熱潮宣傳活動,一律半價。


  不幸啊。


  真是不幸到家了。


  不過,這就是上條當麻的日常生活。


  畢竟這家夥可是被朋友們認為“隻要有他在身邊,就可以像避雷針一樣把所有不幸都吸走”而大受歡迎的男人。


  問題是,事到如今已經是騎虎難下了。


  無論如何,一定要避免“書架上都是漫畫書”這個沉重的標簽。當然,這並不正常。因為一般人並不會那麽介意“隻要看書架就能了解一個人”這種不知有沒有科學根據的雞毛蒜皮小事。


  因為上條當麻喪失了記憶。


  當然,並不是什麽都忘了。他沒有忘記紅綠燈代表的意義,也沒有忘記手機的使用方法。


  喪失的隻是“記憶”,而“知識”還存留著。


  意思就是說,雖然還記得手機的使用方法,但是腦中卻會出現:“咦?我把手機放哪裏去了?等等,我什麽時候辦了手機?”之類的疑問。


  所謂的“知識”,就如同字典。


  例如說,在“知識”中可以查到“蘋果”是“薔薇科落葉喬木,春天會開花,結出球形的果實”。但是蘋果“好不好吃”,則是要實際吃過才知道。因為腦海中完全沒有“O月日吃了好吃的蘋果”這種像繪圖日記般的“記憶”。


  據說會陷入這種狀況,是因為掌管“記憶”的“經曆記憶區”與掌管“知識”的“意義記憶區”兩者之中,隻有“經曆記憶區”被破壞。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上條當麻想知道“失憶前”的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即使是靠“隻要看書架就能了解一個人”這種毫無根據的說法也無所謂。


  不過,這並不表示上條現在的表情,就應該是痛苦得要死。


  畢竟上條並沒被獨自遺棄在世界中心,也沒陷入任何具有急迫性的事件中,衣食無缺,更何況還有可以稱之為朋友的“同伴”。


  “當麻!”


  夏天,回家的路上。在對於這筆突如其來的大開銷,早已經死了一半的上條身邊,一名少女發出了似乎不是很高興的聲音。


  轉頭過去一看,她正嘟著嘴,看來真的不太高興。


  年紀大約十三或十四歲吧,一看就知道是外國人。及腰的長發是銀色的,皮膚像雪一樣白,瞳孔的顏色是如同翠玉般的綠色。


  然而最讓人意識到她是外國人的,卻是她的服裝。


  基督教修女的修道服。但是顏色是純白的,而且到處都用金絲線繡滿了花紋。


  看起來頗像暴發戶很愛用的那種鑲金線茶杯。


  少女的名字是【禁書目錄】。


  當然這不是本名,但是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用這個名字來稱呼這名少女。


  上條跟少女是在醫院認識的。


  不,從上條的角度來看是在醫院認識,但是其實好像從失憶前就認識了。雖然上條不管怎麽努力回想,也想不起來有關這名少女的事。但是,上條並不想把這個情況說出來。


  第一次在病房中看見少女的那一天,少女看著病床上的上條,流下了喜極而泣的眼淚。


  她的眼淚並不是為了現在在這裏的上條而流的,而是為喪失記憶前的上條。


  上條不忍心破壞少女心中的喜悅。為了守護住少女心中的這份溫暖,上條當麻必須不斷扮演著“失憶前的上條當麻”這個角色。


  好複雜的心情。


  簡直像是上條當麻變成了兩個人。


  但是,少女茵蒂克絲卻絲毫沒發覺上條心中的矛盾,她從比上條低一個頭的位置,用不高興的表情抬頭看著上條。


  “當麻,有了三千六百圓,我們能做什麽?”


  “……別說了。”


  “能做什麽?”


  少女又問了一次。正當上條伸手把兩隻耳朵塞住,把兩隻眼睛閉起來,喊著“不要再說了”開始逃避現實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走在身邊的少女並沒有看著自己的臉。


  上條好奇地沿著茵蒂克絲那充滿期盼的眼神望去,發現前方冰淇淋店的招牌,正在滴溜溜地旋轉著。


  ……畢竟是八月八日,畢竟是炎熱的下午,畢竟整個地麵漂浮著如同怨念般的熱浪,畢竟茵蒂克絲的修道服是長袖的,應該很熱……。


  “……你的心情我能體會啦,但是花三千六百圓來吃冰會不會太多了一點?”


  “哼。”


  茵蒂克絲似乎對這句話有點小小的不滿,轉頭看向上條的臉。


  “當麻,我可沒有說過我很熱我好難過我快中暑了之類的話。當然也沒想過要花別人的錢來滿足自己,所以我壓根兒也沒想過要吃冰。”


  “……好啦好啦,我知道修女是不會說謊的啦,可是你也不必全身汗流浹背的,用那種像被遺棄小狗的眼神看我吧?你就老實說出來,你想坐在開著冷氣的店裏麵吃冰不就得了?大氣這麽熱,你還穿著那種毫不考慮季節因素的修道服,可是會中暑的喔。”


  雖然上條嘴裏講得很大方,但這隻是打腫臉充胖子,錢包裏麵的金錢並不會改變。


  當然,不至於連冰都買不起,但是買了冰之後,就沒錢坐電車回家了。


  學園都市有東京的三分之一大小,對於大病初愈的上條跟弱女子茵蒂克絲來說,實在不是可以走路回家的距離。


  雖然弱女子這三個字或許聽起來有點歧視女性的意味,但是能輕輕鬆鬆在大熱天下午,步行走過將近東京三分之一範圍的女生,應該也不多吧。


  不過,茵蒂克絲不知道在不高興什麽,似乎越來越生氣了。她皺著眉頭說:“當麻,這件衣服是將主的護持予以視覺化而產生的。我從來沒有想過什麽很難穿,什麽很熱,什麽很麻煩,什麽幹嗎不分夏天版與冬天版之類的想法。”


  “……是──”


  正直與溫柔的人是兩種不同的典型──上條當麻對這殘酷的現實有了深刻的體認。


  還有一點實在很奇妙,為什麽這件設計誇張的修道服上,到處都是安全別針?


  “而且我畢竟還是修行之身,除了煙酒之外,就連咖啡紅茶水果甜點冰品等等……各種享受奢侈品都是得禁止的。”


  “喔,原來如此。本來我還想說在這種熱天裏,靠吃冰來消暑應該是個很有季節感的好點子呢。”


  某些人隻要牽扯到宗教上的理由,就無從勉強去改變他的立場。


  上條再看了一眼冰淇淋店的招牌,“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倒也不是非吃不──”


  上條一句話還沒講完,就有一隻手用音速抓住他的肩膀。上條抵抗不了那少女手指上傳來的龐大壓力,不得不把頭轉了過來。


  “雖……雖然我現在還是修行之身,禁止食用任何享受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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