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

  等他們仨到醫院的時候俞泠已經在睡夢中做完檢查了,正躺在病床上睡得很熟。


  三人直奔俞泠的病房。


  俞晚也先去看了看俞泠,見他睡得很安穩,嘴角還帶著笑,這才鬆了口氣,跑到醫生辦公室問醫生俞泠的情況。


  正值春節,醫院裏的患者沒有平時多,醫生趁著沒人想吃個榴蓮餅的,還沒拆開門就響了。


  於是他隻能遺憾地把餅又藏回抽屜裏。


  隨便找了條什麽布條子把及肩的頭發紮起來,正色道:“請進。”


  沒錯,這個醫院正是臨南大學附屬醫院,這個醫生正是俞泠口中“不像好人”的姓喬的那個。


  俞晚進門看了一眼喬醫生,有些驚訝,又倒回去看了一眼門上的牌子。


  是主任醫生啊……怎麽不太像呢?


  俞晚疑惑地想了想,這個醫生看著隻有二十來歲的樣子,哪裏像個主任醫生的樣子?


  她認識的那些做到主任級別的醫生大多都帶著厚框眼鏡、留著地中海頭型。


  俞晚把門帶上,坐到喬醫生對麵,“醫生你好,我是俞泠的媽媽,我來谘詢一下他的情況。”


  “哦哦,俞泠的媽媽啊?”喬醫生好奇地打量著俞晚,和他腦子裏的俞泠做了個對照,嘴巴和臉型挺像的,眼型也像,不過眼前這位眼睛看著更柔和。


  喬醫生把俞泠的病曆本拿出來擺到俞晚麵前,跟她說:“想必你也知道他這個病不太好治,不過還好,經過了幾次治療,目前已經有了好轉……”


  俞晚腦子裏像有根弦崩斷了一樣,心也被提起來,詫異又憂心地看著喬醫生:“醫生,你說什麽?俞泠得了什麽病?”


  還不太好治?

  為什麽俞泠從來沒跟他說過?


  俞晚眉頭逐漸皺起來。


  喬醫生一看就了解目前的狀況了,連忙給俞晚介紹俞泠的情況:“俞泠得了一種全稱叫omega信息素抑製綜合症的病,這種病極其罕見,國內外還沒有研究出最佳的解決方案。”


  俞晚聽到這兒差點兒沒壓住情緒,捂著心髒喘著氣,問醫生:“那,你剛說他經過幾次治療,情況好轉又是什麽意思?”


  “啊是這樣的,這個病呢,當前隻有兩種方案來控製,一是藥物疏通,但這個方法很可能會造成患者器官衰竭,第二種是alpha信息素引流,就是用一個高匹配度的alpha信息素來刺激患者的腺體和信息素分泌管,這個辦法對omega應該也有副作用,就是可能會導致omega對該alpha產生錯覺,讓他以為自己迷戀上了這個alpha。”喬醫生娓娓道來。


  為什麽是“可能會導致”呢?因為患者案例太少,再加上很難找到合適的alpha信息素,臨南之前唯一有記錄的那個omega——也就是葉岑,還是在患病前就和洛棽他爸相戀了,所以他們隻能大致推測一下。


  喬醫生繼續解釋:“你應該也見過幫你兒子那個alpha了,他的信息素和俞泠的匹配度高達99.99%,這幾次都是他幫著引流的。”


  俞晚聽懂了,身體往前坐了一些,急忙問醫生:“那俞泠能治好嗎?”


  “這個嘛……”喬醫生想了想,葉岑是嫁給洛華箏之後才痊愈的,他們又不敢問這倆做了什麽,隻是大概猜到了。


  反正不是什麽正經事。


  喬醫生隻能回答:“應該能。”


  俞晚沉默著坐回去,睫毛顫抖,把俞泠的病曆本打開看了一下,“謝謝醫生。”


  俞晚走了之後喬醫生如願地把榴蓮餅拿出來咬了一口,說了一句:“行了,既然來了就出來吧。”


  他的辦公室和隔壁的檢查室是相通的,洛棽推開門走了過來。


  “都聽到了?”喬醫生又拿了一盒榴蓮酥拆了,嘴裏還含著餅。


  洛棽點頭,往椅子上躺了上去。


  喬醫生通宵值班,有點兒累了,喝了口咖啡,問他:“你什麽想法?”


  洛棽看著喬醫生:“什麽什麽想法?”


  喬醫生歎氣:“別跟我裝傻,既然聽到了也就不瞞你了,你標記過俞泠應該有三次了吧?他對你的態度肯定發生了轉變,這其中可能是信息素在作祟。”


  意思就是你別太高興了人家可能並不喜歡你。喬醫生不想把話說得太直了,太傷人了,他自己都覺得傷人,好不容易盼到的東西可能並不情願到你手裏,這比得不到還傷人。


  洛棽問道:“你是說他不喜歡我?”


  喬醫生一哽,心說你自己都直說了那也別怪我了,點頭:“是的。”


  “可是我覺得他是喜歡的。”洛棽躺在躺椅上,手靠著心髒部分,“我能感覺到。”


  俞泠就像隻小蝸牛一樣,偶爾被外麵的聲音吸引出來,察覺到不對就又把頭縮回殼裏去了,殼子看似是堅不可摧的,實際上確是軟的,伸手一捏就能碎掉。


  他之前也害怕俞泠會討厭他,更怕俞泠會因為標記的緣故喜歡上他,但他不知道為什麽,從告白後就有一種直覺,當他看著俞泠的時候,不光能聽到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跳,還能感受到俞泠別扭又主動的靠近。


  喬醫生點點頭,他是個omega,哪懂得alpha直覺準不準什麽的,勉強信了:“你說是就是吧。”


  俞晚在病房門口站了很久,聽到裏邊俞泠醒過來和俞小也說話的聲音急忙擦了擦眼角的眼淚,抿抿嘴,扯出笑來,推門進去了。


  “泠泠醒了啊?”俞晚把藥放到櫃子上,拿潤唇膏溫柔地幫俞泠擦了一下破皮的嘴唇。


  俞泠抿了一下嘴巴,來不及好奇他嘴巴上怎麽有傷口,餘光看見俞晚放在櫃子上的藥和病曆本,心裏“咯噔咯噔”地響了好一會兒,才小心地開口:“媽,你去找醫生了啊?”


  俞晚讓俞小也去買份早餐回來,俞小也看到病曆本也猜到了,滿臉擔憂地看了俞泠一眼,眼裏寫著“哥你保重”,拿著手機出去了。


  “為什麽有事情從來不告訴媽媽呢?”俞晚看著俞泠慌張的樣子更心疼了,忍了好久還是沒忍住,眼淚掉了下來。


  俞泠手忙腳亂,坐起來,目光閃躲:“對不起媽,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更多的理由他也說不出來了。


  這個孩子從小就是這樣,發生了什麽事都選擇自己扛,從來沒有主動跟她說過,小時候在學校裏被人欺負了也是忍著不吭聲,生病了也從來不告訴她,這次竟然連這麽嚴重的事都不講。


  俞晚別開臉,她一直都不敢在俞泠麵前哭,俞泠對其他事情都大條得很,偏偏對她的事很敏感。俞晚抹了一下眼淚,看向俞泠:“以後有事情不要瞞著我了好嗎?”


  “好好好!一定一定!”俞泠對他媽向來是這樣,說什麽他都答應,但做不做到就是俞泠自己的事了。


  俞晚又問了很多,確認俞泠已經慢慢好轉了才想到了另一件事,看著俞泠脖子上的阻隔貼,有些猶豫,思考了半天還是問了。


  “泠泠,媽想問問你,你對你那個同學是種什麽感覺呢?”俞晚忐忑問道。她怕俞泠像當初的她一樣,把信息素的本能當成愛情,選擇了一個可能根本不喜歡她的人,最後慘淡收場。


  “什麽啊……”俞泠一聽就知道俞晚說的是洛棽,有點兒不知所措,低著頭絞手指,“我和洛棽沒什麽的……”


  嘴上說著沒什麽,耳朵卻紅得發紫。


  俞晚是個過來人,看他這樣就明白了,也就俞泠自己還沒想明白,她也不多說了,讓俞泠自己悟可能更好。俞晚把目光收回來,笑了笑,“洛棽也來了,應該是去洗手間了,你淩晨四五點把人催過來,一定要好好感謝人家。”


  她說的感謝的方式是請吃飯之類的,俞泠不知道為什麽想到了一些不太好意思的畫麵,頭越來越低:“知道了……”


  雖然俞泠已經沒事了但俞晚堅持讓他在醫院待一天,下午又做了一次檢查才願意讓俞泠回家。


  等手續辦好已經傍晚了,天都黑了,俞泠被四個人圍著,像個剛生產的需要人照顧的母親。


  “……我自己可以走。”俞泠推了推要抱他的洛棽,走了幾步又跳了兩下,堅決表示自己能動。


  Lily新奇地看著洛棽和俞泠,暗自讚歎,這還真是一對,誒那詞怎麽說來著?神仙眷侶。


  俞小也困了,一上車就往後座上躺著去了。


  Lily就是為了考慮到了這種情況,於是她租的是輛加長版林肯,夠其他三個人都躺著了。


  不過俞泠還不累,和洛棽坐了一排,悄悄和他說話。


  “你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事情啊?”


  “或者想吃的東西?我請你吃飯吧!”


  “幫你拖地掃地什麽的也行。”


  ……


  俞泠拉著洛棽,怕吵醒後麵的俞小也,聲音很低。


  洛棽看著那張開開合合的粉色小嘴,想說親一下可不可以,理智告訴他不可以,於是他就沒什麽要求了,意興闌珊:“隨便吧,都可以,你決定。”


  “……”俞泠不知道在哪兒看到過一篇文章,裏邊羅列了alpha最敷衍的十句話,其中高居前列的就有這三句。


  “不跟你說話了。”俞泠生氣了,側到一邊看外麵的燈光。


  洛棽攬著他的肩膀哄他:“那你請我吃飯好不好?我想吃你自己做的。”


  “好啊好啊!”俞泠瞬間就不生氣了,轉過來點頭。


  這也太好哄了……洛棽笑笑,也不知道之前那個和他慪了一個月氣的人是誰。


  “那就隨便哪天吧,你有空就行。”洛棽說道。


  俞泠想了想,也不好定時間,又覺得其實隨時都可以,但這樣說好像顯得有點兒過於期待了,俞泠輕輕點頭。


  洛棽坐到半路就下車了。Lily本來想把他送回家的,洛棽覺得俞泠昨晚沒睡好,想讓他們早點兒回去休息,就打電話叫了家裏的司機。


  既然如此,俞晚也就接受了洛棽的好意,讓他回家也早點兒休息。


  俞泠把車窗按下來,下巴搭在窗沿上看著洛棽,心裏有點兒不舍,他又不想說出來,就這樣愣愣地看著洛棽的身影越來越遠。


  “又不是見不到了,你能別搞得像生離死別一樣嗎?”俞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了,湊到他後麵吐槽。


  俞泠沒反駁她這句話,反而通過“生離死別”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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