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第一是天賦
俞泠最近被纏得苦不堪言。
每天他一到教室就有人給他開門,幫他擦桌子,挪凳子,順帶連書包都會給他放到課桌裏邊去。
下課後他還沒起身,就有人把他的杯子搶過去接水,下午放學去食堂居然也有人想幫他排隊。
就差上廁所都幫他提著褲子了。
於是他咬牙答應了關雎的請求,決定幫他們排個節目,條件是請他們放過他,讓他正常而獨立地生活。
這群人這才消停了。
俞泠想撕裂時空去拍死那個在課上插話的人,然後戳著他的腦門罵他:“你是腦子被門夾了嗎?”
不過藝術節在五月份,還早,這件事就暫時擱置了。
周一早上,校長念了每個年級前十名的名字,讓他們上台領獎。
俞泠有點兒困,正神遊天外,被往前走的洛棽攬著肩膀帶到了台上。
周圍一片吸氣聲。
張主任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這個場麵,眉頭一皺,握著拳頭就想下去拆散這對膽大包天的鴛鴦。但今天這倆都是受表揚的,校長和一眾校領導各個喜笑顏開,張主任忍住了,決定讓他倆先活著。
洛棽作為學生代表發言。
“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早上好。我是高二七班的洛棽,很榮幸作為學生代表站在這裏,和大家交流心得體會……”
俞泠本來又走神了,聽到洛棽的聲音漸漸清醒,眼睛盯著洛棽的背影。
洛棽拿著一張紙,上麵是打印的演講稿,一板一眼,是張很標準的演講稿。
老汪給他的,因為怕他即興表演太過頭。
“最後,我想說一句話,也是我今天在台上說的第一句真話,”洛棽把演講稿折了兩下揣進兜裏,看著台下好奇的無數隻眼睛,勾了勾嘴角。
“考第一是天賦,羨慕不來。”
老汪摁著發狂的張翼德。
張翼德指著台上那個囂張的身影,“我不是說了別讓他自己講嗎?演講稿誰寫的?啊?還是他自己編的?”
台下笑成一片。
七班同學吹著口哨。
夏桁之湊到俞泠旁邊,輕聲道:“他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講悄悄話有點兒刺激,俞泠捂著嘴,一本正經目視前方,“您詳細說說。”
夏桁之:“高一入學那天也是他上去講話,脫稿講。”
那天洛棽的講話大概是這樣的:
“大家好。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站在這裏跟你們分享學習經驗,因為我自己都沒發現我有什麽值得一提的經驗。校長讓我談談自己的經曆,我大概隻能講講我是怎麽從一個高智商兒童成長到高智商少年的吧,但你們估計沒什麽興趣,成長過程很枯燥,每天除了玩就是玩(此處省略一千字)最後,我們回到今天要講的主題:我的學習經驗。此處送你們四個字:全靠腦子。謝謝大家,我的演講到此結束。”
夏桁之:“大概就是這樣的,他當時那個嘴臉啊,一本正經說瞎話,讓人想打他,但是又下不去手,因為太帥了。”
“噗嗤——”俞泠笑出了聲,一眼就看到台下正怒目圓睜看著洛棽的張主任,又看了看講完了回到他旁邊站著的洛棽,問他:“你高一開學典禮就這樣,那為啥這些人還說你高冷呢?”
洛棽:“大概是因為,他們都不是你吧。”
都不是你,所以不值得我溫柔以待。
俞泠沒聽清,想再問一下,餘光瞥見張翼德的鏡片閃了閃,往台下一看,正好和張翼德對上眼。
俞泠朝張翼德乖巧地笑了一下,兩隻手手安分地放回褲縫處,認真聽不知道哪位領導講話。
“你能不能別給我帶吃的了?”俞泠看著擺了一桌子的餅幹牛奶,有點兒反胃,算是真正明白當初洛棽有多難了。
這學期開學到現在,每天早上他桌子上都有不同的小零食,餅幹曲奇水果幹什麽的,他開學那天稱的體重,這才開學半個月他就胖了三斤。
洛棽歎了口氣,伸手想把東西又裝回包裏,嘴裏說道:“我親手做的你都不肯吃,原來你這麽討厭我……”
“吃……”俞泠把餅幹抱住了,像隻護食的老母雞,“我吃。”
“原來是你做的啊,我就說嘛,這麽難吃,要是哪家店是這種手藝絕對要倒閉。”他以為洛棽是隨隨便便在路上買的,糖放太多了,烤得也有點兒糊,還想著要不要去現場觀摩學習下次做給俞小也吃。
“……”
洛棽看著俞泠一邊吐槽難吃一邊像啃堅果一樣把餅幹吃了,心裏暖乎乎的,“那我繼續努力,精進廚藝。”
俞泠點頭,對他這種虛心好學知錯就改的行為表示讚賞。
他嚼著嚼著突然想到個事兒,疑惑道:“我現在走路上總有不認識的人給我打招呼,你說這是為啥?”
洛棽想了一會兒,臉上逐漸陰沉,“不知道。”
快上課了,俞泠轉過去了也沒看到這人臉上的表情,背抵著洛棽的桌子,吃到了一塊糊的餅幹,有點兒苦,又不想辜負洛棽一番心意,皺著臉咽下去了。
俞泠:“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洛棽:“怎麽就這麽以為了?”
俞泠:“我覺得你看著就像什麽都知道的樣子。”
俞泠後腦勺上有一撮毛,隨著他低頭咬餅幹的動作晃動,可能是突然吃到了一塊硬的,頭上的毛晃動幅度加大了,洛棽看著手癢,伸手摸了兩下。
“……”
“怎麽了?”洛棽見俞泠迅速轉過來看了他一眼,以為自己把俞泠給摸生氣了。
俞泠欲言又止,看了看教室後麵掛著的表,把手裏的餅幹塞進桌箱裏,拉過洛棽的手仔細檢查了一遍,還皺著臉聞了聞。
洛棽怔了怔,笑道:“寶貝兒你要是想牽就直說。”
上課鈴響了,俞泠把手放開,轉回去之前說了一句:“我怕你把口水往我身上擦。”
“……”洛棽臉上的笑僵硬了,手上殘留的溫度突然就不熱乎了,“我又不是夏桁之那個傻逼。”
夏桁之昨晚沒睡好,一來就趴著睡覺,此刻被鈴聲吵醒了,一抬頭就聽到他前桌好像在罵他傻逼。
但是善良又寬容的夏桁之決定原諒洛棽這種背地裏說真話的行為,因為神龍進來了。
“這節課講一下考試的卷子。”神龍聲音很平和,但俞泠就是聽出了遠古詛咒的感覺。
開學考俞泠數學考了滿分,滿心歡喜等著王承彥誇他,等了好幾節課王承彥都沒講那張卷子。
因為他說太簡單了沒必要講。
所以這節課講的是上節課考試的卷子。
上節數學課俞泠吃多了洛棽帶的零食拉肚子,考一半就交卷了,想想就知道他這次考得肯定不怎麽樣。
但當他拿著滿分一百五但他隻考了七十幾分的卷子的時候心髒還是短暫地疼了一下,他有多久沒見過這麽低的分數了,真是感謝洛棽幫他打破人生記錄呢。
俞泠把卷子捂得緊緊的,趁神龍不注意偷偷轉過去瞪了洛棽一眼。
洛棽微微睜大眼,眼裏寫滿了疑惑,俞泠泄氣了,轉回去聽課。
還好神龍發卷子從來不念分數,不然他就要羞憤難當從二樓跳下去了。
想著想著俞泠透著玻璃窗往樓下看了一眼,嗯,不錯,俞泠很滿意,下邊草地蠻厚實,他要是真跳下去了應該也不會被摔死。
下課後俞泠第一時間把卷子折起來塞進了書包裏。
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它了。
其實沒多丟人,他就是覺得在所有人都考一百三四的情況下他沒考及格的話,好像就被拉下了。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心理作用,總覺得王承彥在有意無意地看他。
他上上個學期在附中的時候考過九十幾分,當時那個數學老師臉黑得啊,俞泠生怕他突然拿黑板擦一拍桌子,“來人啊,斬立決!”然後周圍一群考一百四的同學“威武”地叫,他就被學委押到教室中間跪著,還來不及喊“奴才冤枉啊”就被削了腦袋。
“你上課的時候……”洛棽帶著疑慮拍了一下俞泠。
“哼!”俞泠打斷他的話,翻出一本相冊就跑了。
洛棽在後麵愣住了,餘光瞄見俞泠書包裏掉出來一張紙,俯下身撿了起來。
俞泠在三樓樓梯口躲了一陣,然後慢慢挪到走廊上,踩著步子輕輕往十班後門走。
“你小姨來了。”俞泠看到林傾在後麵坐著玩手機,想嚇嚇他。
林傾手都沒抖一下,慢慢把手機藏起來,抬頭看向門口的俞泠,“你幼不幼稚?”
“你要的相冊。”俞泠見沒嚇到林傾,沒了興致,把相冊放他桌上就想走了。
“誒誒誒……”林傾拉住俞泠,挑眉,笑得有點兒賤賤的,“我剛剛給你發了個好東西,回去記得看。”
俞泠掙開了,扁著嘴,無語,“得了吧,你就想嚇我,上次發的那啥那啥我差點兒被嚇沒了。”
那啥那啥是某部十分經典的恐怖電影,俞泠不敢說片名,用那啥來代替,說出來仍然覺得陰風陣陣的,不管林傾說什麽他都表示不看。
“不看會後悔的。”林傾妄圖挑起他的興趣。
“看了會死的。”俞泠堅決抵製傾的誘惑並且連忙跑下樓去了。
林傾也沒管他了,翻開相冊某一頁拍了一張照片發給某人。
傾本佳人:“看到沒!我沒騙你我小時候超凶的!”
俞泠嘴裏哼著歌跑回七班,剛進教室,隔著十幾張桌子就看到有個人正坐在他的座位上看什麽東西。
走近一看,媽的這不是他藏起來的卷子嗎?
“洛棽你完了!”俞泠撲過去抱著偷看他卷子的那個賊的脖子,想把他往地上摔,按了兩下沒按得動。
“……”於是他訕訕地把手鬆開了,看著洛棽似笑非笑的臉,把手背到後麵,假笑:“這位先生,請問您還需要什麽其他的服務嗎?沒有的話我這邊就掛了,祝您生活愉快,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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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ymph:“怎麽突然就慫了?”
俞泠:“……打不過嘛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