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昔時因,念故夢
韓秋之隨鍾離舒藝穿過一片竹林,竹林中有一座青竹搭建的小榭,鍾離舒藝喚道:“嚴姨,我回來了。”從小屋中走出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少婦,懷中環抱著一隻黑貓。一隻麵相凶險的黑貓,安寧地臥在這個白衣女人的懷裏。它的身形懶惰,眼神卻不見絲毫倦怠,霍霍的放著光,帶著遊絲般的殺氣。貓的主人全身裹著白綢,連頭都裹了白綢。山風囂張,扯動著她的衣袖。於是,人就更顯得輕盈婀娜沒了重量。從背後看,倒更像是一片在風中隨遇而安的白葉,或寬袖下的黑貓扯起的一麵雪白的旗幟。
那嚴姨說道:“小姐你回來了。”這時她才注意到鍾離舒藝身後的男子,一個麵容俊俏卻帶著那一絲揮之不去愁苦的男子,嚴姨的表情變得嚴肅,聲音變的尖利,她說道:“小姐!你越來越胡鬧了,怎的帶個外人來。”
韓秋之做了一個稽首說道:“在下韓秋之,見過嚴姨。”鍾離舒藝,撅著小嘴說道:“他是我的朋友,你這麽凶幹什麽?你到底還當我是不是小姐,我帶個人回來你何苦發這麽大脾氣。”
嚴姨說道:“我就是當你是小姐才這樣緊張你,你不知道世間的險惡,人心的難測。你如是有什麽不測,我如何向你父親交代?”
鍾離舒藝說道:“好了,好了。我下次不敢了。”她指了指韓秋之,續道:“他是我的朋友,下不為例。嚴姨不要生氣了。”嚴姨無奈,說道:“哎,你啊。真不知該拿你如何是好。你們進屋吧,我去給你們弄點吃的。”說罷,便離開的小榭,她懷中的黑貓,疏懶的打了個哈欠,露出尖利的牙齒,詭異而莫測。韓秋之瞧著不由的打了個冷戰。
鍾離舒藝將韓秋之領進竹林小榭,他將瑤兒小心翼翼的安頓好,鍾離舒藝見狀說道:“你這麽打緊她,她是你什麽人?”
韓秋之說道:“實不相瞞,她是在下的妻子。”雖然兩人沒有夫妻之名,但確已有了夫妻之實,在韓秋之心中早已經將瑤兒當做自己的妻子。
鍾離舒藝說道:“哦,怪不得你這樣緊張她。哎…這些話我本不想說,隻是你的打算我現在也能猜到一二,人有生老病死,你又何苦這樣執著。”
韓秋之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鍾離姑娘你說的我又何嚐不曉得,隻是這份情誼,我始終放不下。”兩人在竹林小榭中說了一會話,片刻後,嚴姨便端著食物進來,說道:“聽韓少俠口音,不似川中之人。你來嚐嚐這川中名菜。”嚴姨將菜肴擺好,韓秋之這才看的真切,原來嚴姨做的一道是辣子雞塊,一道便是青筍肚條。鍾離舒藝說道:“你有口福了,嚴姨做的菜可是很好吃的。”嚴姨沒有上桌吃飯,隻是在一旁給兩人斟酒,韓秋之心道:“看來這鍾離舒藝來頭確實不小,他們這長幼之序竟然這等嚴格。”
嚴姨說道:“韓少俠,你來這川中所謂何事?”
鍾離舒藝給韓秋之使了個眼色,好像是讓他不要說,韓秋之會意,說道:“在下入川其實是為了尋找一件東西。”他沒有直白的說自己要去鬼界之事。
鍾離舒藝說道:“嚴姨,你先下去吧。我與他有些話要說。”
嚴姨見韓秋之言語猶豫,知道定是不想讓自己隻道其中之事,便識相的退去了。現在屋中隻剩鍾離舒藝與韓秋之兩人,韓秋之頓時感覺氣氛尷尬之極,可能是由於酒水的緣故,鍾離舒藝的臉頰已經緋紅,韓秋之說道:“你的那個阿九是什麽東西?”
鍾離舒藝說道:“它是我的寵物。你可曾聽說過九嬰這個名字?”
韓秋之思索了一陣,突然腦如雷劈,心說道:“九嬰!我好像在書上看到過,難道…”他說道:“阿九就是九嬰!?”鍾離舒藝點點頭,算是默認了。這下韓秋之更加堅信這個鍾離舒藝來頭不小,九嬰生於天地初分之時,當時天地靈氣厚若實質,不知產出多少強橫的靈獸怪物。這隻九嬰本生活深山大澤之中,陰陽之元氣氤氳交錯,化生而出,乃是九頭蛇身,自號九嬰。每一頭即為一命。因是天地直接產出,無魂無魄,身體強橫異常,已為不死之身,又加有九命,隻要有一命尚在,隻需於天地間采集靈氣就能恢複。
這等凶獸竟然是鍾離舒藝的玩物,韓秋之怎能不心驚,鍾離舒藝說道:“你的妻子怎麽會這樣?”
韓秋之將自己與瑤兒的事情簡單與鍾離舒藝說道,說道情深之處不免哽咽,鍾離舒藝心說道:“想不到這個男子竟然這樣深情。哎,我認識的那些臭男人哪一個能比的上他。”但是她沒有表現出一絲的同情,反而是臉含笑意,韓秋之被她的笑弄的不知所措,她是在嘲笑我嗎,如果她是在嘲弄另一個男子赤誠的愛情,這甚至比背叛還要可恥!一個人遭遇不幸,通常有兩條路,生才有可能使命運重新滑入幸運的軌道,並且令他人也分享你的欣喜;死則使命運跌入更不幸的深淵,並且把他人也強行拉入為你陪葬的行列。
韓秋之說道:“你是在嘲笑我嗎?”
鍾離舒藝說道:“不,哎,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但是我還要勸你一勸。森羅鬼界危險異常,並不是誰都能去的。”
韓秋之說道:“你這樣說一定是知道去鬼界的方法,死我都不怕,我還有什麽可懼的。隻要能救回她的性命,我什麽都願意。”
鍾離舒藝輕歎一聲,自經走出竹林小榭,此時已經入夜,韓秋之不知她何意,便也隨她出了屋子,她仰望著夜空。輕輕的說道:“你可曾留意您頭頂幽深的夜空?世間萬物。天地永存,自盤古開天辟地,已曆經百世,可天空卻愈活彌堅,源遠流長。憑的隻是一個“忍”字。它要忍耐驕陽似火;忍受冰冷的星空;要忍受疾風驟雨;忍受電閃雷鳴,憑的是一個信念——這就是自然,自古亦正亦邪,從來善惡相間。人生百態,概莫如此,一切悲傷、失意、生離死別,一切陰晴圓缺,皆為自然,為人世常態,心要學會包容,要學會隻觀其形,而不為其所動,不為其所傷。”韓秋之聽她說的話,自己也陷入了沉思,“是我太過執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