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放不下，佳人傾淚 撇不開，癡情無悔
巴子別都，城外樹林。
鍾離舒藝去而又回，隻是這次回來，身後跟著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菲菲見到那漢子，高興的撲了過去，嘴裏喊道：“爹爹。”這個男子便是子午，一雙渾濁的眸子，絡腮胡子覆蓋住臉頰，極盡滄桑之感。韓秋之心道：“這就是自己要找的子午嗎？”
子午撫摸著菲菲的頭顱，疼愛萬分的說道：“菲菲乖….”韓秋之這才瞧的仔細，原來這個子午竟然是個瞎子，目不視物。
韓秋之對鍾離舒藝說道：“鍾離小姐，你真的是鬼界之人？”
鍾離舒藝神情木訥，說道：“還是被你猜中了。”韓秋之臉上露出了含混的笑容，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笑，世事難測，怎會想到眼前的仙子竟然就是鬼界的人物。
鍾離舒藝從未見過如此明亮的麵孔，以及在他剛毅麵頰上徐徐綻放的柔和笑容。她二十多年的生命所孕育的全部靈魂，終於第一次擁有了一個清晰可見的形象。她目瞪口呆，仿佛麵對的是整個幽深的男人世界。“我這是怎麽了？”她質問著自己。
韓秋之說道：“我心中的疑問還沒有完全解開，鍾離姑娘，你為何要幫我？”
鍾離舒藝說道：“這….隻怕隻有天知道了。”片刻，她續道：“這便是子午，鬼界之門便是由他掌管。”
韓秋之對子午說道：“想來子午兄也是鬼界之人了。在下韓秋之懇請你助我進入鬼界，尋我愛妻亡魂。”
子午渾濁的眼眸，掃向韓秋之，沉沉的說道：“鬼界之人？隻怕我現在也不確定自己到底還算不算鬼界之人。哼，你鎮嶽尚方的新主？”韓秋之聽他竟然知道自己是鎮嶽尚方的主人，一驚非同小可，心說道：“這個子午難道不個瞎子嗎？”他手掌在子午眼前晃動了兩下，是以確定這個子午確是個瞎子無疑。而子午其他感知卻非常靈敏，自然也感覺到韓秋之在眼前晃動的手掌，他說道：“你不用試了，我確實已經瞎了。這種煞氣凶物我便是化作灰也會認得的，你可知道我這對招子就是壞在了鎮嶽尚方手中。”
韓秋之又是一驚，這世間怎的有這麽多機緣巧合的事情，說道：“難道是冷嬋兒壞了你這對招子？”
子午說道：“冷嬋兒是誰？不，我這對招子會毀在了任孚先手中。”
韓秋之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如此猜個這個任孚先定然是早年的鎮嶽尚方的主人。他說道：“任孚先是誰在下確實不知道，我這把鎮嶽尚方乃是冷嬋兒傳給在下的。”韓秋之當下心道：“這個子午看起來不過四十多歲的樣子，但聽他話語好像他這眼睛是很多年前就被任孚先刺瞎。”其實他不知道，鬼界之人也如同修真之人一般，道行高深了在臉上便也看出歲月侵蝕的痕跡。
子午說道：“恩，這些年月了，這怕他老早就入土了吧。”原來這個任孚先乃是冷嬋兒上一屆的鎮嶽尚方劍主，當年子午便是敗倒在他的劍下，毀去了這對招子。
子午續道：“你的事情鍾離小姐跟我說過，既然是小姐之命我自會助你。隻是現在還不行。”
韓秋之忙問道：“為何不可。”他現在一分鍾都等不了，希望能快些進入鬼界，尋找瑤兒的亡魂。
子午說道：“現在鬼界離亂，孤魂野鬼甚多，貿然開啟大門弄不好會創出什麽亂子。在過兩日便是中元節，到時候鬼界大門自然會開啟。你在多等兩日有何不可。”韓秋之無奈，既然子午把話已經說死，想來自己在說什麽也是沒有用的，再者這個子午多半還是看在鍾離舒藝麵上才敢幫自己，他當下也不好在做勉強。
現在子午的木屋已經被嚴姨的食屍鬼貓搗毀，眾人便隨鍾離舒藝去了臨山的竹林深處。這是她在酆都的一處住所。這同樣是一座竹林雅苑，規模比之先前的卻要大了許多。
當夜，眾人吃過些酒菜，便各自回房休息。韓秋之輾轉難眠，這時一陣陣琴聲響起，韓秋之一激靈，他本就喜好音律，隻是自從離開了鬼穀，便在也沒有機會撫琴了。忽聽瑤琴中突然發出鏘鏘之音，似有殺伐之意，動人心魄。驀地裏琴韻陡變，便如有七八具瑤琴同時在奏樂一般。瑤琴之聲雖然極盡繁複變幻，每個聲音卻又抑揚頓挫，悅耳動心。韓秋之隻聽得血脈賁張，忍不住便要站起身來，又聽了一會，琴之聲又是一變琴聲卻愈來愈高。韓秋之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酸楚。突然間錚的一聲急響，琴音立止。霎時間四下裏一片寂靜，他循聲而去，唯見明月當空，樹影在地。隻聽一人緩緩說道：“看來我這琴音今夜注定擾了好些人的清夢啊。”原來撫琴之人正是子午，他眼睛雖瞎，但耳力卻強，自然聽出了韓秋之前來。鍾離舒藝立在一旁。月光皎潔，將鍾離舒藝的麵容映襯的真切，她雙眸微紅，想來剛剛是哭過了。韓秋之心道：“她怎的這樣憂愁？”他不知道鍾離舒藝的惆悵隻怕多是因他而起。
鍾離舒藝見他前來，急忙將眼角淚水拭去，依舊是一副不可侵犯模樣，她到底在掩飾些什麽，酸楚的苦果隻有她自己品嚐了。她對韓秋之說道：“你怎麽來了。”
韓秋之說道：“我心頭亂極，睡不著，忽聽瑤琴聲響便尋來了。”
鍾離舒藝說道：“你還在想你妻子的事情，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何苦要這樣折磨自己。”
韓秋之說道：“此事我已經下定決心，鍾離姑娘不用在勸我了。”聽他如此說，鍾離舒藝轉身而去，將他自己呆呆的留在這裏。隻是他沒有注意，在她離去的時候，那一顆顆淚珠卻又滑落臉頰。
此時兩個男子獨守著寂靜的夜。
子午輕輕的說道：“癡兒。”
韓秋之說道：“子午兄是在說我嗎？”
子午沒有回答他的話，自顧自的說道：“相似離愁麵前又有幾人不癡呢？”
子午向韓秋之瞧去，依舊是那渾濁的眼眸，沒有一絲光澤，他說道：“你知道瞎子的好處嗎？”
韓秋之見他突然的一問，卻又想不到當個瞎子還能有什麽好處，子午續道：“當了瞎子便看不到世人的醜惡，看不到別離的苦楚。我現在不但不記恨任孚先，反而要謝謝他。你要是當了瞎子隻怕也會喜歡這種感覺的。”
一顆流星自西至東劃過夜空，拖曳甚長，韓秋之動作敏捷，竟爾打了個結。他本想許下心願無奈流星速度太快，自然是來不及的，他呆呆的望著流星掃過的夜空，不由的竟然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