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決裂
雲月還是不信,別說雲月不信,大家也不是很信的。幻姬……
那時候的對話,幻姬就連聖尊都不怕,為何會被華如斐一力消滅!?這不是太可怕了嗎!?雲清蹙眉道:“那你可有什麽損傷。”
這話是在懷疑?顏蘇氣不過,他本就關心華如斐,聽到這話更是伸手將華如斐的手腕抓著伸過去:“好你個臭道士!當真是不小事!主人心平氣和的和你說話,你便當她是在撒謊!?孰是孰非,你自己來探一探便知道了!”
華如斐看了顏蘇一眼,顏蘇隻為他委屈:“主人要怪便怪吧!你不讓他探清楚,他便以為那臭妖怪是有多好打!”猛地望向雲清,秀氣好看的眉眼也充滿了怒意:“來啊!來探啊!”
雲清下意識的看了蒼繆一眼。蒼繆這才抬眼,淡淡道:“為她看看。”
現在正在中途休息,雲清接到師命,便為華如斐探了探脈。
可就在那一瞬間,雲清的臉色變了,猛地望向華如斐:“你……你傷得這麽重!為何不說!”聽到雲清這麽說,雲衡也圍了過來,皺著眉頭探了她的脈,臉色跟著一白:“心脈被震成這樣,你竟然也敢這樣好端端的坐著!?”他像是看一個怪物般上上下下的打量華如斐。華如斐好氣又好笑,伸手推了他一把。顏蘇見狀,立刻上前護主。
“好了。”蒼繆忽然冷冷的打斷他們的話。轉眼望向華如斐。
華如斐收回手,一雙好看的手輕輕握拳放到身側。蒼繆繼而道:“她現在不會有大礙,不必擔心。”
連聖尊都這麽說,幾個弟子自然不再擔心,但是傷勢已經造成了,總不能放著不管。
華如斐見雲清和雲衡都麵露擔憂之色,終於將手探了出來:“瞧見這個沒有?”
她手上的戒指,赫然是幻姬方才帶的那一隻。
華如斐看了蒼繆一眼,解釋道:“原本以卵擊石,是必死無疑。隻是蒼虞典籍曾有記載,天下妖魔修煉的道法無數,最簡單也是最邪門的,便是吸取他人的修為這一招。這一招最大的弊病,就是在吸取了修為之後,需要一個長長的時間來將他們融合。自然,這個時間是比自己修煉這些修為的時間要少得多,所以才成為一個不和天道的捷徑。若是再晚幾天,我就是把自己磨成血水也救不了你們,但是幻姬剛剛才利用幻天印吸收了兩位師尊和各位師兄們的修為,還沒有那個足夠的時間來融合,所以才會在我襲擊她的時候,導致心氣大亂。我才有可乘之機。”
原來是這樣……
幻姬的確是厲害,但是這個解釋十分的合理。
華如斐笑了笑,繼續道:“這幻天印,也是那老龜告訴我的。聽說這是上古時期的一位上神造出來的東西。這位上神……應當也是一念成魔。這幻天印戴在人的手上,可以按照主人的意願來製造出各種各樣的幻境。而步入幻境的人,會在迷失的同時,漸漸地沉迷於這個幻境,身上的氣澤和修為會一點一點的被吸走,淪為幻天印的持有者所用。因此,他們越發無法走出這個為他們製造出的幻境,如此惡性循環,讓他們終究命喪於此。”
華如斐伸手摸了摸手上的戒指,言盡於此。
雲衡和雲清已經明白了大半,就在這時,蒼繆忽然開口:“萬事皆有緣法。幻天印吸收的修為並未完全被幻姬用到,所以幻姬受傷幻滅,幻天印落在她受傷,和她的血融合,有了新的血盟之約。所以現在,這幻天印是她的。而被幻姬從你們身上取走的修為,也成為了她的。她舍命救你們,如今你們以自身修為護她心脈愈合,就是因果。”
蒼繆的解釋,讓所有人都茅塞頓開,完全明白。
哦不,並非完全明白,至少雲衡有一點不明白。
雲衡:“可是當時我們統統入了幻境,為何如斐能夠順利的從幻景中走出來!?”
蒼繆都難得的一愣,看了一眼華如斐。華如斐卻是淡淡一笑,不緊不慢道:“我想,可能和噬靈魔有關係。”
噬靈魔!?
這個不用說,在場的人都是見到過當天噬靈魔的狀況,華如斐這麽一說,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跡可循。
無論妖魔,想要迷惑人心,其實道理都是差不多,方法也是差不多。這個製造幻境是一個十分普遍的方法,噬靈魔和幻天印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區別在於,噬靈魔是靠將人引進幻境之中,憑借引發人心的魔性來轉化為自己的力量,從而人變得強大。可是幻天印則是讓人不知不覺得進入幻境,進入一個永遠走不到頭的環境,在這當中竊取修為,直至此人被抽幹,神形俱滅。“”我曾經在噬靈魔境中開啟靈識,卻也從魔境中安然無恙的走出來。我想大概是因為在魔陣中有了什麽樣的影響,讓我能不被幻境所迷。”
雲月還不死心:“可是……”
“即便師姐還有什麽疑問,如斐也無可奉告。知道的就是這麽多。還是師姐覺得如斐不該多管閑事,真的應當像如斐所說的那樣,棄你們於不顧,才是對的?”華如斐不慌不忙的大膽雲月的話,令雲月氣結。她還欲再爭辯幾句,蒼繆忽然冷冷的開口:“如斐,你隨我過來。”
蒼繆忽然起身,朝著元江江邊走去。華如斐看一眼並不服氣的雲月,一勾唇角,跟著離開。
他們已經過了元江,隻是經過幻姬一役,大家都已經疲憊不堪。蒼繆帶著所有人過了江,便安營紮寨準備休息一晚。
此刻,天已經暗沉下來。元江江邊,蒼繆一身紫色道袍被清風扶起一角,他負手而立站在江邊,對華如斐道:“你是怎麽殺了幻姬的,再殺一次給我看。”
華如斐心裏一動,直直的望向蒼繆。
可是蒼繆連眉頭都不曾動一下,仿佛真的隻是詢問一個問題而已。華如斐淺淺一笑:“聖尊,如斐此刻覺得體力有些不濟,若是聖尊……”
“我說,現在。”蒼繆打斷了華如斐的話,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劍。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一次看到蒼繆握劍。但是華如斐很清楚,這是他第二次對著她揮劍。第一次,是在盜走鳴琴劍的那個晚上。
華如斐原本以為蒼繆是要跟她過招,卻不料他的劍乃是朝著江麵揮去!一陣強力的劍氣將平靜地江麵重新軒起大波!忽然間,那飛劍的浪花竟然融合成了一條水龍,蒼繆站到一邊,那水龍仿佛在一瞬間被賦予了生命一般,直直的朝著華如斐呼嘯而來!
華如斐隻是站在原地不動,原本低垂的雙眼驟然抬起,凜冽的目光帶著前所未有的寒意望向那條冰龍,縱身一躍。那一刻,她竟直接飛身而起,沿著冰龍的背脊一路踏了上去。她身輕如燕,遊刃有餘,轉過身的那一刻,以指為劍,對著龍脊之處狠狠下手!
猛然間,水龍的呼嘯聲驚天動地,隻看到一道可怕的劍氣穿透了水龍的身體,下一刻,水龍轟然炸開,重新歸於點點水花,落在了元江之內,華如斐飛甚至岸邊,輕盈落地,轉過身看了蒼繆一眼。
由始至終,蒼繆都目光淡淡的看著她。仿佛是要從她身上看到什麽不一樣的東西。華如斐收回目光,淡淡道:“聖尊想要知道什麽?”
蒼繆的目光怔了怔,很快就恢複澄澈。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道:“本尊說過,從今日起,你便是本尊的弟子。如斐,你還記不記得,你進到蒼虞之前,和進到蒼虞之後,本尊和你說過些什麽?”
華如斐側著身子麵對著江岸一邊,並不去看蒼繆。她微微抬起頭,看著漸漸地濃重,聲音平靜:“如斐記得。聖尊曾經不止一次的告訴過如斐,修仙練道這條路,並不適合如斐。是以師尊才會拒如斐於千裏之外,更不許任何師尊收如斐為徒。”
蒼繆的目光動了動:“不,本尊也會有說錯的時候。從今日起,你是本尊的弟子。是蒼繆堂堂正正的入室弟子。所以,有一句話,你一定要牢牢地記在心裏。”
華如斐這才轉過頭看了蒼繆一眼,眼中帶著詢問之意。
蒼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形如鬼魅的移至她的身邊,伸手在她的胸口點了兩道大穴,華如斐反應不及,隻能順從的席地盤腿而坐,感受著背後貼上來的一雙手。
他在……為她療傷!?
華如斐隻感覺到背上有兩道暖流,一點一點的匯聚到她的體內,而之前在幻天印的修為填補心脈傷痕之下殘留的疼痛之感,也終於隨著這中舒服的感覺而一點一點的消失。
就在這時候,華如斐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套在手指上的幻天印竟然發出了紫色的亮光。而這個紫色,並不是幻姬那樣的紫黑色,這個顏色,連一點點的濁氣都不曾夾雜。而紫色的光芒中,還有清澈的藍色與之纏繞。
蒼繆為她療傷,並沒有花費多少的時間。幻天印中存著的修為,原本是要華如斐自己來消化融合。但是此刻,蒼繆已經幫她完成了這一步驟。心脈的恢複讓華如斐感覺到了身體內氣血的暢通,呼吸間也沒有了淡淡的疼痛感。等到蒼繆收了招式,華如斐試著調息一番,確定真的沒有問題了,方才起身對著蒼繆好生一謝。
蒼繆依舊是那副淡淡的神色。他看著華如斐,說道:“既是你的師父,為你療傷也並沒有什麽。有一點你要謹記。在噬靈魔境中,你的心魔由始至終都未曾消散過。你需得明白。如今,你是帶著一個深重的心魔在修煉。一旦有任何的差錯,你都會步入萬劫不複之地。所以本尊是要提醒你。無論你處在什麽樣的一個境地,都要力求不使自己被自己的心魔所擾,”
華如斐的神色微微一斂,但並沒有什麽大的表現。此時此刻,她倒是真的有一個很想問的問題請教蒼繆。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幻天印,忽然道:“聖尊,這個幻天印……”
蒼繆打斷了她的話。
“幻天印,也是上古神物。你擁有它,便可以不被天下間任何的幻境所迷惑。但是你需得記住一點。切莫用幻天印來強行奪取他人修為。否則,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這一點,其實根本不用蒼繆來提醒。華如斐太清楚。不和天道之事,必受天道之譴。她不至於心急到那個地步。但是,她想問的也並不是這些。
“你擁有幻天印,是你的機緣所致。記好為師的話,也許不用多久,你也會成為一個道術高強之人。為維護天下蒼生為己任。”蒼繆沉沉的說了這樣一番話。意思已經很明顯。
華如斐在武陽侯府呆了這麽久,縱然無權無勢,對人情世故卻是看了個清清楚楚。所以,此時此刻她完全能聽出蒼繆並不想再繼續這件事情。他已經把話說的十分的明白——這東西歸你了,便是你的了,你需要學會的,或者說注意的,是往後的修道之路上,該如何使用這個東西,而非追究她的過去。她和幻天印的機緣在以後,而非從前。
華如斐輕輕歎了一聲,不再追問到底。而蒼繆為她聊了上,轉身朝著大部隊走去。華如斐沉默片刻,邁步跟了上去。
看到華如斐好好的跟著蒼繆回來,已經探頭望了半天的顏蘇總算是放下心來。他湊到華如斐身邊問長問短,問得最多的莫過於“蒼繆這個臭道士有沒有為難你”之類的話。華如斐對他說了句“不要對師尊無禮”便休息了。
顏蘇哼哼兩聲,走到華如斐的身邊,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探了探脈,順理成章的露出了驚詫的神色:“竟……竟然已經痊愈了!”
華如斐笑了笑:“師尊為我療傷罷了。”
顏蘇卻狐疑:“方才我明明聽到龍嘯了!”
華如斐閉上眼小憩:“你聽錯了。”
度過元江,還要往西行好一陣子才能到達萬流城。因為蒼繆的到來,讓這個晚上變成所有人離開蒼虞之後第一個睡得踏實的晚上。
除了……華如斐。
天色已經暗了。她靠著顏蘇,久久不能入睡。腦子中回想的,都是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如今的世道,大概不會有人知道,真正的鳴琴,其實根本不是一把實實在在的劍。
相傳,開天辟地之處,天地混沌一片,生靈萬物具無,天地連成一片。隻有一株混沌青蓮生長起來。而後青蓮開花,有了二十四道蓮瓣。盤古開天辟地,便將那混沌青蓮劈開。混沌青蓮因此而毀,二十四片蓮花瓣化成二十四片造化玉牒,上麵記載著大道三千,後為鴻鈞所得,並籍此悟道。鴻鈞老祖悟道出關,在紫霄宮中三次開壇講道。
這前前後後,更是有三清、女媧、準提、接引等前來聽課,並被鴻鈞老祖授以鴻蒙紫氣。七道紫氣更是成為了成聖的基石。隻不過,在這之中,最後一道紫氣被鴻鈞老祖傳給了紅雲。
多年以後,紅雲喪命,而他手中的第七道紫氣也因此消失無蹤。
那實在是過於遠古的事情,所以沒有人曉得。而這道紫氣,也是經過千千萬萬年的滋養,被後世的戰神所獲,以紫氣形體注入靈體,打造成了天地間唯一一把靈氣神劍的神劍之首,鳴琴。
而浮屠塔中乃至於華如斐之後拿在手中的那把鳴琴,才是真正束縛原本的鳴琴的枷鎖。那把劍上,寫滿了封印的符咒。鳴琴的實力無法真正的發出,它的神力也無法真正的為人所用。
這就是當日華如斐為何無法借用鳴琴神力的原因。並非是她體內的強大力量排斥了鳴琴的神力,而是那把劍身上的封印符咒將鳴琴注入到她體內的神力重新抽離出來。
這種力量十分的強大。等閑人是做不出來這樣封印的。
華如斐不得不承認,鳴琴是一把神劍。元江江畔,是鳴琴帶著華如斐看了個清清楚楚,讓她知道,真正的鳴琴,其實是化於人體之中,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其神力完全為擁有者操控。
以血氣注入靈氣中打出血刃,的確是老龜教的方法。可是華如斐從一開始就沒有準備用這最後的力氣去操控鳴琴。
相反的,她就是要將鳴琴這把劍身折斷!
僅僅靠著她的力量,自然也是不夠的。所以她才會選擇兵行險招,在幻姬麵前賭了一把。她唯一的籌碼,就是幻姬對鳴琴的恐懼程度大於貪婪程度。一旦讓她以為自己可以隔空操縱鳴琴,讓鳴琴向她發起進攻,她便會使盡全力的去攻擊,甚至是嚐試摧毀鳴琴。
所以,真正毀掉束縛鳴琴劍身的,是華如斐和幻姬,兩個人。
這之後的事情就變得簡單。真正的鳴琴得以進入華如斐的體內,真正駐紮於她的靈墟之內,所有的神力為她所用。消滅幻姬,簡直是小菜一碟。
隻是這中間,也有很多事情是華如斐的猜測。
比如,幻姬,幻天印,還有蒼繆之間的聯係。但看幻姬的表現和蒼繆的種種表現,兩人之間倒不像是有什麽情感牽扯。倒是像兩個仇人似的。但是最讓華如斐奇怪的,是環繞在這個幻天印周圍的紫色氣澤。
這個紫色,和蒼繆的實在有些相像。
現在,這個封天印和她簽訂了血盟之約,便和顏蘇以及鳴琴一樣,都是屬於她的東西。這樣躺在這裏,華如斐覺得白日裏的一切好像都是做夢一樣。
這一次,她沒有依靠拓跋淩,沒有依靠顏蘇。雖然少不了鳴琴的提示,但是她已經比從前要強的太多!
華如斐雙手墊在腦後看著天,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
華如斐曾經有一段時間總是做惡夢,還是同樣的一個噩夢。到了現在,這種狀況隱約好了些。就在這個晚上,華如斐竟然又做了一個夢,而這個夢裏,卻換了場景。
華如斐覺得,既然做夢,要麽美好,要麽糟糕。夢裏的情景,可能是美輪美奐的人間仙境,也可能是猙獰恐怖的低於景象。可是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夢到……拓跋淩。
這原本應當是夢境,可是觸感卻十分的清晰。華如斐看著前麵的一座小亭,拓跋淩依舊是一身玄色錦袍,坐於亭中。
隻是這一次,他麵前多了一把古琴。一雙修長好看的手撥弄著琴弦,清澈的琴聲自他手指尖挑彈而出,聽來竟無比的舒適寧靜。大概是因為有意識到這是一個夢。華如斐反倒沒有那麽多的警惕,就這樣慢慢的朝著拓跋淩走過去。
古琴的對麵還擺著一張椅子,仿佛是在等候著什麽人來。拓跋淩這一曲奏的很是認真,以至於華如斐走進了他也未曾抬頭瞧上一瞧。華如斐不知道這首曲子叫什麽,但是直覺覺得,若是古琴配以笛音,應當會更加琴瑟和鳴。
拓跋淩奏曲,華如斐就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才一曲終了。
“身子可好些了?”兩手按在琴弦上止住弦音的那一刻,拓跋淩第一句話,是問候她的身子。
華如斐愣了一下。這一愣的短暫時間裏,她隻覺得自己的靈台一片清明,仿佛武林高手瞬間被打通任督二脈一般,很多事情一想就能想通。
華如斐笑了笑:“連皮肉傷都不算,師尊已經為我療傷。如今已經沒有大礙了。”
拓跋淩這才抬起頭。那麵具中露出的一雙深沉眼眸,似是帶上了幾分欣慰的笑容;“唔,麵色看起來勉強可以了,再調養調養一番,應當能完全恢複過來。不過看著你無恙,我也不必擔心了。”
華如斐看著他的手,淡淡道:“若是我有個什麽,你又要怎麽辦?”
似乎是沒料到她會忽然問這樣一句。一向雲淡風輕談笑風生的拓跋淩也怔了一怔,微微挑眉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