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出發

  蒼繆低低的“嗯”了一聲。複又道:“打傷他的,是蓬伯。這條龍是當初在蒼虞作亂過的魔龍。想不到他會藏到元江江底,又被幻姬趕到了這裏。”


  華如斐沒有說話,蒼繆說了這兩句,忽然轉過頭蹙眉看著華如斐:“到了現在,你還不明白?”


  明白?華如斐笑了一下。


  明白什麽?

  她依舊沒有去看蒼繆的目光。而是靜靜地看著這龍身,忽然道:“魔族固然可惡,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也是被逼迫。”


  “被逼迫!?”蒼繆忽然露出了很奇怪的神色,好像這番話在他聽來,純屬是華如斐對魔族的維護:“你瘋了嗎!?你可知道魔族有多麽的凶殘成性!?那才是他們的本能!神族為何能維護蒼生!?你可曾見到過神族何時說過要統領三界六道這樣的話!?魔族本性就是霸道又凶殘,是生來決定!就算你不想承認,也必須承認這一點!神族的確是對他們諸多敵意,更是趕盡殺絕。可是你知不知道,若是神族不滅他一族,屆時就是他一族滅天下!”


  蒼繆定定的看著她,忽然話鋒一轉,問道:“你設下一個天大的騙局,讓所有人都入局,難道說不是你的試探?”


  華如斐的目光動了動,卻沒有解釋。


  蒼繆收回目光,同樣望向了那龍身:“我並不會遮掩什麽,甚至可以坦白的告訴你。即便那是真的,又或者是同樣的情況再來一次,我依舊會選擇殺了你,取回鳴琴。即便沒有主人,鳴琴依舊可以護衛蒼虞,護衛蒼生。隻要有我一日在,鳴琴就一日都不會落在魔族的手裏!”


  話音未落,蒼繆忽然對著那龍身打出一掌,隻聞得轟然一聲響,麵前三丈高的龍身泥塑,就這樣崩塌,碎成了泥土粉末,風輕輕一揚,便隨風而逝。


  顏蘇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過來的,隻因為,華如斐在這裏站的太久了。


  顏蘇有點怕。這樣子的華如斐,紅衣黑發,一張絕色瀲灩的容顏似乎是因為升靈的關係,好像又多了幾分豔色。他靠了過去,擔憂道:“主人,那個臭道士……是不是跟你說什麽了?”


  地上的泥塑龍身已經是粉末。華如斐看著那粉末,忽然道:“顏蘇。”


  顏蘇愣了愣:“我……我在。”


  華如斐望向他:“你這一生,可有什麽事情,是必做不可,卻又難以企及,也需要耗上你一生的時間來完成的?”


  顏蘇似乎是被這個問題問的愣住了,可是他很快就想到了答案:“主人,其實我不覺得每個人到了這個世上都但著什麽任務。就好比我們狐狸,你當是曉得,狐狸最喜玩樂,一生碌碌無為,晃晃度日,甚至尋歡作樂了此一生的狐狸精大有所在,為什麽要執著於一定要做什麽事情呢?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華如斐看著他一臉誠懇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你說的,其實也有些道理。隻是,時間久了,總是容易胡思亂想。越是經曆得多,好像就越是不記得自己最初是怎麽想的。等道回望過去,才覺得有些晃眼。好像忽然間忘記了,自己從一開始是為了什麽做什麽,到了最後又可以再做什麽。再一想,來到世上,不曾留下過什麽,好像就不足以證明自己存活過,有些迷茫罷了。”


  華如斐這麽說,顏蘇隻能比他更迷茫,他皺著眉頭道:“這個我就不懂了。日子是自己的,命也是自己的,難道不是想一想自己彌留之際,在活過這麽多年之後能帶走些什麽,就夠了嗎?為什麽要計較自己能留下些什麽?”


  華如斐心中一動:“帶走些什麽?”


  顏蘇點頭:“活在心裏的人,快樂地記憶,痛苦的經曆,還有很多很多,都是我們可以帶走的東西。人世輪回,也許下一世,這些東西能讓我們繼續被影響,繼續走著自己原本想要走的路,這不是很好嘛?”


  在華如斐看來,顏蘇一直都是一個不大懂事的小狐狸,可是不得不承認,和他一番話說下來,竟然給人一種茅塞頓開之感!頓時就有所領悟,豁然開朗。


  華如斐笑了起來,讓顏蘇嚇了一跳:“主……主人這是在笑什麽?”


  華如斐伸手摸摸它的頭:“在笑,自己一直以來追尋著錯誤的東西而不自知,所以現在,實施後應當過新的生活才對。”


  說到這個,氣氛好像也豁然開朗,顏蘇樂嗬嗬的開始比劃:“主人你也這麽覺得嗎!其實我早就不想在蒼虞山呆了!主人,不若我們不要去那個什麽萬流城了,天大地大,自有好玩的地方讓我們去!”


  華如斐看著顏蘇的樣子,笑著搖搖頭:“好玩的地方,一定要去。隻是萬流城,我們也要去。”


  顏蘇蹙眉:“為什麽?”


  華如斐看著那已經成為灰土的龍身,聲音竟然帶上了幾分爽朗:“有些人一定要逼著你去做什麽,你也得給她一個答卷,否則糾纏不休,不是十分的惱人麽!”


  顏蘇的神色變得有些茫然,她其實……有點聽不懂這是個什麽意思。


  華如斐也不勉強他。夕陽落下了一半,襯得她的一身紅衣格外的耀眼,華如斐抬手將一部分長發梳起,玩了一個鬆鬆的發髻,顏蘇機靈的為她變出了一根白玉簪,華如斐衝他一笑,順手就將那根白玉簪子別到了自己的頭上。


  夕陽之下,紅衣的少女儼然已經蛻變,那絕色的容顏和絕世身姿已經漸漸的綻放光彩,身邊如珠如玉的公狐狸乖乖的站在她的身邊,隻是多看了幾眼身邊的少女,竟然冒出了一對狐狸耳朵,毛茸茸的動來動去,十分的得趣。


  顏蘇隱隱的覺得,好像就是那麽一瞬間,華如斐變得不一樣了。


  從前的她,好比被一顆大石頭重重的壓著,整日平靜地生活,卻總有窒息的時候,那緊皺的眉頭從未鬆開過。


  可是經此一役,她便不一樣了。


  好像……是在泥塑龍身被粉碎的那一瞬間,他身上的一塊大石,也跟著被粉碎掉了。此刻的她,鮮衣怒馬,正是絕色。


  顏蘇覺得,這樣很好!


  最終,顏蘇還是跟著華如斐和蒼繆他們一並趕往萬流城。


  不隻是顏蘇,第二天開始,就連其他人都發現了華如斐不一樣的地方。


  她不在是蒼虞弟子的那一身白色道袍,而是一身紅火的曳地長裙,並不華麗,卻帶著一種獨特的美。向來皆是白色最顯仙靈之氣。可是她這樣一身紅衣,竟然讓人移不開眼睛。這種神奇的變化,就好像身邊忽然多了一個不認識的人一般。


  分明她還是那個樣貌,還是那個身姿,可是每一處都有小小的變化,當這些小小的變化合在一起的時候,便是她整個人的蛻變。


  雲月自然是對她這樣的變化嗤之以鼻。


  雲月:“連弟子的衣裳都不穿,你有什麽資格稱自己是蒼虞弟子?”


  華如斐又是如何回應?她一挑嘴角,露出一抹活色生香的笑容,懶懶的回答:“若我沒有記錯,你的師父虞華仙尊早已經將我住處師門,既然已經不是蒼虞弟子,又何須守著什麽陳舊的門規?”


  雲月大怒,當即就要反駁,她看了一眼臉色有些深沉的蒼繆聖尊,立馬道:“聖尊收你做徒弟,如今你卻說出這樣的話,未免叫人心寒!”


  她的話當著蒼繆說,難道不是更加不給蒼繆麵子。


  華如斐握著一隻茶杯不急不緩的反駁:“聖尊的確說過要收我為弟子。可是蒼虞門規嚴明,早已經說明,沒有經過正式的拜師儀式,便不是蒼虞弟子,我如今,在心中的確是將聖尊視為我的師傅,可是既然沒有拜師的意識,在真正意義上,我其實依舊不是蒼虞弟子,倒是師姐,蒼虞門規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修道之人切記怒火攻心,要戒驕戒躁!師姐應當引以為戒,好生參透才是!”


  說到鬥嘴皮子,當初她和華映蓉這麽多年的姐妹,華映蓉那樣的嬌俏大小姐,她忍不住的時候都能將她說的臉紅一陣白一陣,雲月這樣的道行,實在是不夠看的!

  果不其然,雲月的臉氣的通紅在心底,她終究是白斬雞和華如斐的這跟梁子結的更加的結實了。


  隻是,這些人中,唯有一個人,看著華如斐的一身火紅衣裳,略有沉思。


  雲衡覺得,她越來越像自己當天看到的那個打傷了虞華仙尊,又帶走了四隻魂魄的那個女人!

  可是,這個疑問還是被他埋在了心裏,並沒有問出來。


  一行人就這樣離開了疾風部落。


  如今,幻姬已除,魔龍已滅。華如斐走之前,在這周圍設下了禁製,但凡妖魔鬼怪,都無法在這片土地上作怪。她如今已經是清靈階位,又有幻天印和鳴琴劍加持,她的禁製又與旁人不一樣。


  旁的人或許會是一個陣法,而她設下的,是一個又一個的幻境。


  若是有妖魔鬼怪走進去,不似陣法一般被催動了還能急著逃跑,這幻境,是你走進去都沒法子走出來的,不知不覺死在裏麵的東西,隻會讓妖魔鬼怪聞風喪膽。


  由此,疾風部落真正的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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