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和解
“桑言……我先回去了……”白鳳懦懦道，不敢抬眼看她。
“走走走！”夏桑言不耐煩的揮手，獨自開始擦起桌子。這是桃止對她的懲罰，打掃太和殿兩個月。她是千金之軀，十指不沾陽春水，現下手已經被那玉清泉凍得生疼。玉清泉的水比千年寒冰還要更甚三分，對夏桑言來說已經是最痛苦的懲罰。想起臨行前父皇母後千叮萬囑要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兄弟姐妹貌合神離的做作哀傷，還有對自己最好的奶娘，一股酸勁湧上鼻尖，眼淚便嘩嘩往外湧。夏桑言死死咬住下唇，生生把眼淚咽了回去。更加用力的擦拭著桌子。
又是一塊抹布被扔在了桌上，同樣矮小的身子蹲了下來，同樣用力的擦起桌子。夏桑言瞪著華芙，甩掉抹布吼道：“你這是做什麽，同情我還是可憐我！還是……你想來看笑話？”
華芙的動作頓了頓，繼而又繼續擦桌子，認真道：“如果我說不是，你應該輕視我，笑著說你不相信，然後再損我一通，若我說是，你依舊會說我是妖怪，永遠長不大的妖怪，僅憑這一點，已經足夠讓你同情可憐甚至是排擠我……”華芙仰起頭衝她微微一笑：“看，怎麽著你都能說得通……”
看著夏桑言的臉綠了，黑了，又紅了，華芙隻覺得好笑，原來她也有這麽可愛的一麵。可是，當她看著驕傲的公主流出眼淚的時候，便換做她的臉綠了，黑了……
“你不是妖怪也是個傻子！是個大傻子！”夏桑言哭喊著，擦著眼淚，華芙很想告訴她她用來擦眼淚的是剛才用過的抹布，可是看著她哭得如此動情，害怕會破壞氣氛，生生將到喉頭的話咽了下去……想來想去，華芙還是拿起抹布繼續擦桌子。聽著身後抽抽嗒嗒的啜泣聲。玉清泉水果真寒如冰針紮手，整隻手都有一種要裂開的感覺。
“這個，擦在手上可以治愈凍裂的傷口。”華芙將一個小瓷瓶遞到夏桑言麵前。這個可是她專程請賦挽歌的師父封鏡調製出來的……額……值得信賴！
“你……”夏桑言無言以對，瞪著紅紅的眼睛看著她，華芙還是笑著，說：“謝謝你的膏藥，我手臂上的傷疤果真好的很快。”昨日夏桑言偷偷跑到九天攬月，是為了給她自己從宮中帶來的秘藥，專門用來消除受傷的傷疤。若不是華芙被這個小瓶子滑到，她也不會知曉夏桑言的真正用意。華芙更加覺得昨天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才專程向賦挽歌求藥。她聽過桃止對夏桑言的懲罰，這才能對症下藥。
其實，夏桑言也沒有想象中那麽討厭，雖然她有些盛氣淩人，不可一世，還有身為金枝玉葉必備的刁蠻任性，可是若她真的十惡不赦，也不會來送藥。其實，人之初性本善這句話說得很對。夏桑言她……華芙看了看在一旁看著藥瓶子吊起眼淚的人，心裏突然有些慌……她怎麽這樣愛哭！要是招來師父們那就慘了……
“其實，你也沒那麽討厭……”就在華芙想要開口前，她先說話了。夏桑言擦了擦眼淚：“你為什麽要救我？”其實，這才是自她醒來得知是華芙救了自己之後最大的疑惑。在她看來，這不是善良，是紮紮實實的傻，如果不是她傻，就是她有陰謀！桃止師父本來不會這樣責罰自己，正是因為自己那一句“她一定有陰謀”才讓師父生氣。所以，她一定要親自求證！
華芙被這個問題問到了。她為什麽會救她？難道說自己那一瞬間根本就沒有思考隻是憑直覺做事？她不會信，因為她自己也不信。華芙思索了半天，一臉高深莫測的望向夏桑言：“我突然想起來，這樣我豈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夏桑言漲紅了臉，公主脾氣又上來了，她就知道，這就是她的陰謀！正欲發作，華芙又開口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不需要你拿命還給我，我隻希望，在我停留此地等姑姑回來接我之前，我們都能好好相處，我也不指望你會喜歡我，我隻希望你不要再刁難我……還有……”
華芙定了定，道：“子夏有時候雖然講話討人嫌一些，可是他終歸是個好人，我希望你不要再為難他，你們同是來此修行，又何苦為難彼此？”
夏桑言漸漸有些無措，她一直以為，麵前的人不僅是妖怪，還喜歡在師父別的弟子麵前裝模作樣，她咄咄相逼，隻是想看看她的真麵目，所以才引來這些禍事。至於仲子夏……
“華芙。”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心平氣和的叫她的名字，華芙自己都微微一愣，夏桑言走到她麵前，深吸一口氣，道：“對不起。”
偌大的太和殿，輕細的聲音一直在回蕩，仿佛冰雪融水一般，兩人之間的盾牌也正在一點一點瓦解。在山間尋找華芙時，子夏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你們到底懂不懂，她很不開心！從前，她很少與我們一同玩耍，她也想放河燈，她也想紮娃娃，她也想和我們一起吃東西一起遊戲，可是就是因為她的怪病，她從來不與我們一起，你們明白沒有朋友的滋味麽！”其實，夏桑言又何嚐不想出宮，何嚐不想有真正的夥伴，何嚐不想每日與父王母後同桌吃飯，沒有顧忌的說話，可是她仍舊要遵守君臣之禮，同齡人中，大家仿佛都順著她，甚至是討好。母後的責罵，讓她明白公主要有公主的地位和尊嚴，可是就是為了這份地位與尊嚴，她要一個人孤孤單單，為了江山，她會在長大後派去和親，在外人麵前，她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昭仁公主，在皇室裏，她隻是與眾多貌合神離的兄弟姐妹爭奪父親寵愛的兒女之一。
當與夏桑言同坐與大殿的台階之上，聽著夏桑言的自述時，華芙沒有想過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公主會有這樣的神情。
“不準笑我！就算要笑，也不要讓我知道！”夏桑言如何不知，她平日裏已經讓許多人怨聲載道，若是讓他們看見這樣的自己，一定會笑死。
“嗯，我不笑。”華芙很嚴肅的捏住自己的嘴巴。”
“都說不要笑了，你這分明是忍不住的樣子！”夏桑言大怒，撲身上去就要出手，華芙一個閃身避開，轉而雙手按住臉頰，道：“我真沒笑真沒笑！”
“你是故意的！看我怎麽收拾你！”夏桑言當真追上去，兩人在追逐中突然都笑開來。陽光鍍入太和殿，首席的位置上，兩塊抹布疊放在一起，攤在桌上……
“華芙，我欠你一條命，這是我允諾你的……”
涼宮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夏桑言與華芙稱得上是水火不容，是以，當兩人同時出現在太和殿時，眾人皆睜大了自己的眼睛，以為自己尚未睡醒，連桃止都有些訝然兩人和好的速度竟然如此迅猛。大殿之中，唯有雲越淡然的坐在首位，上課的時間還未到，他隻是簡單的翻著書頁，似乎華芙與夏桑言一同出現是他早就預料到的事情。
“師父，弟子有話要說。”夏桑言跪在逃至麵前，桃止看了看座上的雲越，他並未理會這邊，便點了點頭。
夏桑言站在眾人前，坦然道：“先前桑言與華芙因一些小誤會生了些嫌隙，但是她舍命救我，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桑言今日在大家麵前向她道歉，希望以後我們都能好好相處，若是桑言有什麽過分的地方，還請大家見諒。”
眾人了然的相互望了望，白鳳也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輕聲道：“華芙，我們先前那般對你，你卻能舍命相救，以後……”
“以後便好好相處，好好修行。”清毓走了過來，將白鳳與夏桑言都抱了起來。兩人畢竟都隻是十幾歲的孩子，抱著清毓的脖子嗬嗬笑著。
太和殿中總算不再有往日的風波，鍾聲敲響，所有人都開始習課。雲越沒有拿著課本，而是信步走了下來，飄渺的身姿有帶著凜然的仙氣，眾人不敢直視。雲越踱步至大殿中央，開口道：“修仙者，以修心始，心浮氣躁，難有所成。凡人壽命有限，修仙多求永生，然心不正，終入魔道。是以本尊讓你們下界修行，是以修心修身兼並。有所會，便成修為。”
眾弟子了然的點頭，可是小弟子們修行尚淺，並不明白怎樣才算修身修心，個個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是不是也不明白？”清毓看了看笑華芙，細心地問道。然而華芙剛才並未聽雲越的話，一臉茫然地望向清毓，將將坐下時，她看見角落裏的子夏，他一直低著頭，似乎很無精打采的樣子。雲越轉眼看了看清毓，清毓立即噤聲。華芙撐著腦袋苦思冥想，在為要不要先向子夏說話而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