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鰥夫寡婦
喬家客房裏。昏暗的燈絲偶爾還會晃上一下。
小祐看著喬父,深深鞠了一躬。
“喬爺爺,告訴我吧。請原諒我年少無畏,我想破了這個局,給我父母一個交代,也讓這悲劇不再重演。”
喬父看著個早熟的孩子,閉上了眼睛。
章弘昱看了看已經黑下來的天色,對喬父說:
“喬伯父,您怎麽就一定認為,伯母必死無疑呢?”
喬父猛然睜開眼睛,疾聲問道:“你說什麽?難道還有機會?”
威爾感覺氣氛太沉悶了,他看了看手機,已經晚上七點多。連忙說:
“還是說說正經事吧,叔叔,到底這個村子有什麽玄機呢?”
喬父舒緩了心情,點燃了一支煙,猛吸了一口。情緒終於平靜了下來。
“我先講個故事吧。”喬父蒼老的聲音在響起,猶如收音機不小心淋了雨水,卡了磁帶:
“這個村子古時候,叫水南,對麵的小鰥村,叫水北。明末那幾年,很亂。當時任上的縣令被馬賊殺了,占了衙門。朝廷不知怎麽想的,又派了一個縣令來。
這個縣令叫做焦尹直,人如其名,是一個剛正不阿的好官。且有一身好武藝。他帶著四個護衛和一家老小直接上任了。”
“上任當天,就撲殺了三名悍匪,奪回了衙門。當時百姓看到了希望,跪地高呼青天大老爺。
他肅清偷盜之風,本縣當年也安泰過一段時間。誰知,後來馬賊的同夥,前來找他報複。聲東擊西,把焦縣令引出衙門以後,衝進後衙,捉走了縣太爺的妻子和年幼的兒子。”
“而馬賊的老窩,就在這山上的老鷹洞裏。當年,這裏的水庫還沒有大堤。隻是一汪野水。誰能想到,匪窩就在村莊不遠處,從水庫下的暗道,可以直接上山呢?
其實,我也是成年以後才知道,當年兩個村子的男人,誰的手都不幹淨。”
“明裏,這就是兩個普通的村子,暗裏,就是家家參與了防風、網羅消息、看押肉票、分贓這些種類的事情。因為縣令手段強硬,大家已經很久沒有進項了。大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綁了縣令夫人和小公子,帶回了匪窩。”
“原本這就是一個談條件的計劃,你給我們一條活路,我放你妻兒。談判信也如計劃送出去了。
但是……匪徒,怎麽會都那麽規矩呢?縣令的夫人年輕貌美,細皮嫩肉,在那個動亂的年代,有誰見過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嫩美人?”
“於是,趁頭領不在,兩個看管的守衛就動了賊心。他們把門反鎖,把孩子綁到旁邊的柱子上,準備強暴了這縣令的妻子。
可是,這縣令妻子是個剛烈女子,同時,她是民間門派赤門的一名醫女。在從前的相公的任上,她常常為百姓義診施藥,不收取分文的費用。
她心知難逃一劫,直接拔下發簪割喉而亡。並立下毒誓:凡今日辱其身者,世代無妻,永為鰥夫!所生之女,永為娼婦。”
喬父說到這裏,已經說不下去了,渾濁的老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喬本喬躲在門後,壓抑著自己的淚水。肩膀抖動著。
“那……那後來呢?”
“後來,縣令尋到蛛絲馬跡,帶人追殺了過來。端了馬賊窩,卻也隻是來得及救下被紮了一刀奄奄一息的幼兒。妻子卻不知去向。”
喬本喬衝進來,痛哭著問道:
“他的妻子呢?”
喬父艱難地歎了一口氣:
“他的妻子,最後在水庫裏被打撈上來。身上沒有一件衣服,隻裹了一張席子,綁了一塊大石頭。”
“嗚嗚嗚……”
喬本喬難過得大哭起來。
喬父苦笑道:
“所以,你看,這個村子的確是代代鰥夫。嗬嗬……女孩子出去了,要麽就是婚姻不幸,要麽就是出去做皮肉生意,養家糊口。”
喬本喬抬起頭,大聲問道:
“那我呢?那我怎麽回事?”
喬父痛苦地咬了咬牙,緩緩道:
“在我和你媽結婚之前,我跟她坦白了我的情況,她還是堅持要嫁給我……她說……為了不讓孩子遭殃,我們領養一個可憐的孩子吧。我們把全部的愛都給她……”喬父扶起女兒,握著她的手:
“你本姓蘇,是陝北人,本喬是你親生母親留下的名字,我沒有給你改過。”
喬本喬驚呆了,她愣愣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所以,我叫蘇本喬,不是您的親生女兒?”
章弘昱點點頭:
“您這麽一說,我還真是有了些印象。前幾年金家在兩廣的酒店被查,趕上大掃黃,的確是有多個女子身份證地址相同,說是老鄉帶老鄉……我想起來了……就是鰥村……金迪還曾在喝酒的時候提過!”
喬父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個縣令,端了馬賊窩,斬殺數人,卻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好在他的兒子最終救了回來,卻落下了終身的殘廢。兩年後,他因故調離了這裏。這件事,也就埋入了歲月塵埃中。”
小祐的拳頭緊緊握著。他為自己出生於這樣的村子而感到恥辱!這簡直是太讓人無法接受了!
半晌,他的拳頭放開。顫抖著說:
“那麽,為什麽宋晏說,她和我爸爸換了命?才得以活下來?”
喬父身心疲憊,艱難地說:
“當報應來之前,會有征兆。一般,都會收到示警。”
“每個家庭,都有兩個選項。你如果選擇鰥夫,那麽妻子就會暴病而亡;如果你選擇寡婦,那麽丈夫就會去死……嗬嗬……幾百年,這兩個村子一一直都在上演人性的考驗!”
“男人啊,又想要娶妻,千方百計地娶回來……在死亡的報應麵前……卻又會毫不猶豫地保全自己。嗬嗬嗬……這就是人性……”
喬本喬已經沒了大哭的力氣,她被威爾抱起來坐在椅子上,沙啞著問道:
“那我媽媽呢?咱們家是怎麽示警的?你是怎麽選擇的?”
喬父正欲說話,卻忽然聽見鐵大門的咚咚聲音。
前門懸掛的風鈴“嘩啦啦”地響起來。
喬父大叫一聲:“不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