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國王
簡短的停頓像是哀悼,所有人在這一時刻都低下頭。
一鶴大師的聲音又再度響起,這一次他的話語不再毫無波瀾,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他言語之外的憤怒。
“麒麟山創立的初衷便是維持世間平衡,黑暗勢力十分猖狂,我們必須組織事態進一步惡化。昨晚我跟一山簡短商議了一下,決定派出麒麟山所有弟子,你們需要找到那些殺手,製裁他們。“
接下來的時間,一雲大師根據現有線索簡短分析了一下目前掌握到的線索,並當場安排任務:“山風和雲織一組,去調查暗夜門大本營;山正和星軌一組,你們的目標是華夏國所有的暗夜殺手;邢也和星池一組,你們三天之後啟程去北侖,我們懷疑北侖王室已被黑暗勢力控製,你們必須想方設法組織黑暗勢力在北侖進一步滲透。”
生平第一次,邢也覺得肩上有了壓力。
雖然他莫名其妙地成為了五星幻術師,但事實上他還不清楚如何運用幻術的力量。在如此險峻的任務麵前,邢也覺得自己的力量可以忽略不計。
“小師叔,這次我跟你搭檔,你可要好好照顧師侄啊。”
儀式結束,還在蒙圈中的邢也感受到肩膀的壓力,一回頭是星池明朗的笑臉。
“星池大哥,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開玩笑,到時候我不拖累你就不錯了。”滿臉喪氣寫在臉上,少年試圖甩開“師侄”壓在自己肩上的手臂。
“當初是誰一路死磕找出了暗夜門的線索,我怎麽看你這越修煉膽子越小了?”
搖晃少年的肩膀,星池又在他的耳邊說道:“你最自信的東西是什麽,可千萬別忘了。”
北侖,華夏最大的鄰國,一直是華夏北境最大的隱患。
三十年前北侖入侵華夏,最危險之際華夏北方三州都被北侖控製,若不是後來戰局扭轉,北侖軍隊可能會一路南下直攻華夏心髒。
休戰三十年,兩國有了難得的安寧。此次黑暗勢力滲透北侖,很難控製事態會往怎樣的地方發展。
冷靜思考之後,邢也覺得肩上的壓力更重了。
但是他必須挑起來。
時隔三個多月,他又一次來到熟悉的地方。推開門的瞬間,白發老人果然已經在等他。
“連升四星,感覺怎麽樣?”
老人臉上笑盈盈地,眼神裏滿是驕傲。
“師傅,我現在可以感受到體內真元之氣的流動了,但是除此之外好像沒有變化。”
連升四星有什麽感覺?少年其實沒什麽感覺。
“除此之外呢?三個多月,你的感受應該不止於此吧。”
“我可以感受到自然,感受到風,感受到雨,感受山脊,感受大地。就像您說的,我聽到了大地的心跳。”
回憶在苦崖之上的每一日,邢也忽然覺得,有一些時刻他的體內充滿了自然賦予他的力量,他可以感受到花草間流動的力量,那些力量透過山風,最終吹向了他。
修煉的最後一日,他的心跳和莫一種震動重合,他於是聽到了,大地的呼吸。
“你感受到了自然之力,不是嗎?”
在師傅的指引之下,邢也恍然大悟,讓他連升四星的原來是自然之力!
而在他體內流動的真元之氣,也是自然力量的一部分。
“還記得我留給你的問題嗎?”水無形循循善誘。
“師傅,我已經知道答案了。”麒麟山守護的,正是這世間最為純粹的自然之力。
揮手之間,邢也描繪出那些日子在苦崖,自然之力在山間穿梭流動的畫麵。
“我想現在你明白如何運用這些力量了。”
老人看向邢也,少年的模樣依然青澀,眉宇間卻已有幾分擔當。他知道年幼的徒兒馬上就要啟程去北侖,不過他相信他的選擇,也相信麒麟山的選擇。
有人比邢也更為迫切地想阻止更壞的事情發生。
三日前收到師傅傳來的消息之,明樂即刻起身前往北侖。
北侖,密謀戰爭。
來自島主的消息隻有六個字,牽動明樂身上每一根神經。
那是他的故鄉,那裏有他的恨、他的罪,也有他最為牽掛之人。新月初一,這一天晚上沒有月亮。
入冬後廢棄的宮殿變得更加陰冷,王座上的帶著麵具的男人卻絲毫沒有感覺。
子時已過,他等了一天的人終於出現。
“暗夜殿下。”
來人一身黑袍,麵容被隱藏在寬大的帽簷中,向王座上的男人微微頷首,語氣卻是冰冷的。
“黑袍大使,你來了。”
帶著麵具的男人語氣中難得帶了一絲恭敬。他從來沒有看到過來人的臉,但是每個新月初一的晚上,他要等的人總會準時到來。
這是他和他的主交流的唯一渠道。
“主人讓我告訴你,血祭的最佳時刻是本月十五,留給你準備的時間不多了。”
“請主人放心,我們已經準備就緒。”
“那就好。”
說完這句話,黑袍大使便轉身準備離開,被稱為“暗夜殿”的男人卻依然有話要講。
“大使留步。主人沒有其他交代嗎?”
“主人說,等完成血祭他再進行下一步指示,你想要的東西他自然會給你。”
話音剛落,大殿內忽然出現一道黑色的門,黑袍大使踏入門內。與來時一樣,黑袍大使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
暗夜殿對此已是習以為常,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十四天之後的祭獻。
他必須用生命確保計劃萬無一失。
北侖的冬天來得比華夏更猛烈。十月一過,大雪連綿數日,覆蓋北侖全境。
這一天是十一月初五,天空難得放晴。這一天,明樂終於回到了故鄉。
沒想到剛踏進國都,他就遇到了意外之人。
一進客棧的大門明樂就注意到了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女人,與周圍穿著棉袍和裘衣的人不同,女人身著單薄的棉衣,頭上還戴著帷帽,帽簷上垂著的黑紗遮住了整張臉。
更能引起注意的是纏在那人腰上的皮鞭,僅僅是一瞥,明樂便有了似曾相識的感覺。
待他回過神來,自己已經站在了樓梯前。樓梯上的女人分明也看到了明樂,不然她不會停下腳步,她的雙手也不會微微顫抖。
停頓了片刻,女人繼續向著樓下走去。
此生再能相見已是奇跡,她站到了明樂麵前,摘下了帷帽。
“伊月。”
男人難得抖動的聲線裏透露出某種不可思議。
“伊星死的時候你在場嗎?”
伊月的聲音從幃帽中傳來,明樂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在說自己的雙胞胎妹妹。
他想到那日在麒麟山的場景,一時不知如何開口。他們竟然會在這個寒冷的北國客棧坐下來,像故友一樣聊天對話,雖然談話的內容如此殘忍。
“我在現場。”他還是說了實話。
“我要為她報仇。”
伊月的聲音透出一股恨意,接著她把自己掌握的所有暗夜門的信息全盤托出。她無條件相信眼前的男人,甚至勝過相信自己。
發現自己還活著之後,除了活下去,伊月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替妹妹報仇,她把所有的恨意都歸在了那個帶著麵具的男人身上。
暗夜門不為人知的領袖,要求手下的人稱呼自己為“殿下”的男人,自負而又殘忍。
可他偏偏又擁有不知從何得來的無窮無盡的力量。
不過她發現,自從自己成為“影子”之後,他和她之間似乎就有了千絲萬縷的關係。這層關係原是他控製她的手段,而如今在她意外“假死”之後,她竟然還可以感知暗夜殿的行蹤。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遇,她一路追尋暗夜殿的行蹤來到了北侖。
“暗夜門的勢力已經滲透北侖王氏,暗夜殿昨日到達北侖,我可以感知到他。”
很長一段時間,明樂隻是安靜地聽著。他終於知道兩年前伊月不告而別之後經曆了什麽,他的疑問和憤怒終於釋然,但內心缺體會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澀。
他甚至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來安慰和回應。
“你願意幫我嗎?”
問出這句話的同時伊月被突如其來的後悔包圍,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向一個僅僅見過幾次的男人說這麽多。如果是因為對方幾次表現出來的善意,自己也不應該讓他涉險。
片刻她聽到了對麵傳來的回應。
“我和你一起。”
桌子上的茶杯還冒著熱氣,屋簷上的積雪落在地麵,有冰雪融化的聲音。
“小師叔,我們要出發了。”
這天一大早星池就來到了邢也的房門口,雖然嘴上喊著“小師叔”,不過在他心裏,屋裏的人比他親弟弟還需要人照顧。
然後他看到滿臉疲憊的邢也從屋裏出來,眼下的陰影似乎在暗示主人昨晚失眠。
“晚上做賊了?”看到這種狀態的邢也,星池覺得自己這個做師侄的肩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
“我做了一晚上噩夢。”邢也有氣無力地回答。說來也奇怪,不知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的關係,向來倒頭就睡的邢也昨晚一直噩夢連連。醒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但卻記不得自己具體夢到了什麽,隻記得夢中似乎有無窮無盡的黑暗,還有在夢醒時分依然能清晰感受到的內心的恐懼。
“我們出發吧。”注意到星池臉上即將爆炸的笑意,邢也趕緊岔開了話題,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毫無意外地,他聽到背後傳來熟悉的笑聲,還有依舊讓人不太愉快的聲音:“我說小師叔,你知道往哪個方向走嗎?”
意識到自己確實不認路的少年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身後的人,示意他帶路。
星池這才收回了笑意,他講食指和拇指放入口中,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
遠方天空中,伴隨著一聲長嘯,渾身潔白的生靈出現在晨曦的光中。
“這是?!”眼前的景象美得像幻境,邢也既疑惑又驚喜。
“這是我師父的坐騎‘鶴將軍’,它帶我們去北侖。”
說話的片刻白鶴已經在星池的身邊降落,不是普通白鶴的大小,這隻白鶴站立後幾乎和邢也一樣高,器宇軒昂的樣子真的像是一位將軍。星池伸手撫摸白鶴的頭,好像他們是最為親密的夥伴。
星池坐上鶴將軍的脊背,對還愣在原地的邢也伸出了手。
“抓穩了。”
白鶴振翅,少年衝向雲端,身披霞光。寒冷北國的夜晚,明樂和伊月穿著夜行衣,從不為人知的偏門潛入北侖宮殿。
“你好像對這裏很熟悉。”伊月靠近一直在前方帶路的男人,低聲說到。這一路上她發現明樂對宮殿的布局和守衛情況都非常了解,總是能在最適當的時機避開巡邏的士兵。
“這裏是我出生和長大的地方。”
明樂的回答聽不出任何情緒,伊月這才發現她對這個男人的了解非常少。她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無人島島主唯一的弟子,除此之外的任何信息他都不曾提起。
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隱藏了多少往事,伊月發現自己竟然瘋狂地想了解。
可現在不是問的時候,明樂在一個宮殿外停了下來。
“這裏是國王的寢宮。”
說完這句話兩人交換一個眼神,飛身上屋頂。
掀開一塊瓦片,伊月俯身查看,竟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暗夜殿在這裏!”
極度的震驚讓伊月差點控製不住情緒,幸虧明樂及時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保持安靜。
接下來,兩人聽到了更為驚駭的對話。
“暗夜殿下,您說血祭是什麽時候?”
說話的男人正是北侖國王丞坤,雖貴為國王,他對眼前這個帶著麵具的男人說話時卻十分恭敬。
這是他的王國,他的宮殿,但是他卻不得不尊稱眼前這個男人為“殿下”,這對他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
但是他卻毫無辦法。
“本月十五,煩請國王做好準備。主人吩咐,需要王室血脈完成血祭。”
暗夜殿聲線低沉,仿佛在陳述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他人的生命在他眼裏不過是完成儀式的工具,聽到這裏伊月握緊了拳頭。
“王室血脈?”對方的貪婪和暴戾超乎他的想象,國王不由提高了音量。
“國王不必擔心”,察覺到丞坤的憤怒暗夜殿竟然輕笑起來,“您不用自己獻身,隻需要挑選一位親人就可以了。不過如果您想自己獻身,我想主人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話鋒一轉,暗夜殿看向坐著的人,麵具背後的眼睛似乎在告訴國王,不要質疑主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