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來打我呀
拂曉之時,月西和領著兩隊勇士營的侍衛在前,皇帝大搖大擺走在御道上,開始上朝聽政。
「皇上,臣有一事容稟。」
皇帝才剛在龍椅上坐定,氣還沒緩過來,不由氣呼呼地,眼角朝下一掃。
是常御史!
雖說天光微明,可皇帝那小眼睛眼尖的,一下瞥見常御史眼底青黑,登時想起侍衛昨晚呈上來的八卦。
有人請常御史喝花酒,可常御史不便留宿青樓,那人就讓一個女子送常御史回府,常御史的馬車停在半路上,大展雄風。
可興許動靜過大,引來專在深夜溜達的賊偷兒,常御史被直接嚇萎,還被敲去三十兩銀子!
皇帝目光振作,掃向常御史的下擺,這寶貝還能用么?
「咳咳,又發生什麼事?」
「還是臘八日在大圓寺的死傷事件,十多條人命啊,另還有傷者無數,可西涼縉府上至今沒有半點認罪或者道歉的意思,實在狂妄至極,如今百姓非議,影響惡劣,有傷我朝官員的威信。」
常御史神情憤慨,麵皮漲得通紅。
皇帝聽著慷慨陳詞,忽然想起那天便是此人力挺錢侍郎,舌戰鄭御史的。
「那依你的意思?」
「必須嚴懲,西涼縉府上立刻做出道歉與賠償。這樣才能安撫民心,朝廷才能恢復威嚴。並且,西涼縉的小女兒必須下獄,以正綱紀。」
常御史擲地有聲,忽然感覺頭頂多了一道冰冷的視線,涼颼颼陰惻惻地,卻一時顧不上看是誰。
站在皇帝身旁的月西和:你說什麼?人在我府上,你給我弄去大牢?
皇帝正要再問,忽聽大殿外有內侍稟報,那尖細的嗓音陡然拉得又高又長,老駭怕了。
「戰王到——」
葉傾淮筆直的身影出現在大殿門口,外頭風正狂雪正密,偌大的宮城一片潔白,入眼的色彩只有一道道硃紅色的宮牆。
他大步流星地進來,奉先殿的宮門在他身後緩緩地闔上。
「轟」。
大殿都震動了。
沿途大臣們紛紛躬身拱手,含笑與他打招呼。
「哎喲,您來啦。」
葉傾淮昂首挺胸,來到武將那班最前頭,當仁不讓地站了過去。
猛地瞧見葉傾淮上朝來,皇帝不由虎目一睜,詫異極了。
「戰王,你怎麼來了?」
說完,察覺露餡,連忙掩飾:「葉愛卿,休沐在家是不是太無聊了?」
「皇上,臣想你了。」
皇帝登時樂了:「你是該來瞧瞧朕,也好幫朕參謀參謀一些事體。」
這西涼縉內眷的事情,真假不明,皇帝這兩天可頭疼了。
旁邊鄭御史見狀,連忙表示同情:「皇上,西涼縉已經過世,兩個孤女,哪來的銀子?」
常御史立刻反駁:「皇上有所不知,西涼縉的女兒揮霍無度,平王府的下人才剛發賣,她們就一口氣花了六千兩銀子,買下十八個下人。」
這下,群臣都驚了:「西涼縉家這麼有錢!」
「這完全賠償得起。」
「其中必定有問題,不會是貪污吧?」
皇帝瞅著像群麻雀似的眾臣工,你們可以彈劾西涼縉收受賄賂,但不能指責他家教有問題。
但是!
誰說朕不知?是你們不知!
「切,那小姑娘跟人鬥蟋蟀,一口氣贏了人家四萬兩銀子,買幾個下人算得了什麼?」
常御史:皇上,您說笑了吧?
錢侍郎驚愕地張大了嘴。
群臣匪夷所思,嗡嗡地議論:「這麼可能?」
「一個小女孩,怎會有那麼大能耐?」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人家親眼瞧見的!」
皇帝平靜地揮了揮龍袍袖子,瞧瞧這些大臣,見識也忒淺薄了,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其實他早就忘了,當時親耳聽到戰王的回稟,手中咬了半塊的雪媚娘都掉地上了。
「可先不論這銀子是怎麼來的,那麼多被她傷害的百姓,她總得賠償吧。」
常御史不依不饒,仗義執言。
葉傾淮轉過身,他一身大紅王袍,胸口繡的金龍也隨之扭過頭來,眼珠瞪出,龍爪飛舞,頭頂翼善冠的黑翅如劍聳立,俊秀的眼睛如寒星閃耀,全身上下,人和衣服都有種駭人的殺氣。
把常御史瞪得緊張地側過身子,不敢與之對視。
「此事,本戰也略有耳聞。」
他一開口,本來唧唧呱呱的朝堂登時安靜下來。
「依本戰看來,錢大人的令郎之所以被綠,必定魅力不夠。」
那清冷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嘲諷,清晰地回蕩在朝堂上,落飄進每個人的耳朵里。
整個朝堂死一般寂靜,所有人面面相覷。
錢侍郎垂著臉,麵皮淤青發紫,像被葉傾淮暴拳擊中了臉。
葉傾淮如弓的嘴角似笑非笑,這幾日,只要一想到人家罵他姦夫,他就不禁洋洋得意,畢竟以自己滿身的風流與手段,綠個把沒有名姓的小小紈絝,根本不在話下。
小師妹有眼光!
片刻之後。
葉傾淮身後隊列之中,有個武將哈哈大笑起來,那刺耳的笑聲落在錢侍郎耳朵里,簡直想挖個洞把自己頭埋了。
「錢大人,令郎若是文不成,那就讓他試試能不能武舉嘛。」
這下,武官隊列發出潮水般的爆笑。
然後是鄭御史放肆地笑起來,更多的文官也掩嘴偷笑。
整個朝堂哄然,像領了年終獎金。
這些無情無義的笑聲,像一個個耳光重重扇在錢侍郎臉上。
「皇上,小兒實在委屈,諸位還請留些口德。」
錢侍郎欲哭無淚。
葉傾淮雙手豪橫地叉腰,睥睨著眼:「委屈?令郎不如別人,被綠不是很正常的嗎?有什麼好委屈的?」
他只差直白地告訴錢侍郎了,綠你兒子的能人就在你面前!
你敢怎樣?
他這話一出,整個朝堂爆發出更歡樂的笑聲。
連皇帝都忍不住,哈哈笑了兩下,還求認同地看向月西和,卻不料發現從來不笑的月西和臉上竟掛著幸災樂禍的曖昧笑意。
皇帝暗暗奇怪,錢侍郎哪兒得罪這小子了?
「戰王,那依你看,西涼縉家的孩子是不是沒什麼問題?」
眾臣工一愣,皇帝又開始護短了。
常御史急了:「皇上,她傷人無數,這可是事實啊!」
「傷人?一個小女孩能有什麼壞心眼?」
「她還殺了十多名無辜的百姓。」
「有病吧你!」
錢侍郎傻眼:「戰王,坊間已經傳遍了。」
葉傾淮目中無人地冷哼:「本戰說沒有,那就沒有!」
常御史大叫,氣得嘴唇顫抖:「皇上,戰王他怎麼如此霸道?」
皇帝高高在上,斜了他一眼:你們全都懟不過,以為朕就懟得過嗎?
葉傾淮痞痞地一笑:「不服氣?來打我呀!」
大殿之中鴉雀無聲,所有目光全灼灼地聚集在常御史身上。
常御史把頭一縮。
這時,月西和淡淡地開口:「皇上……」
滿朝文武大大小小的臉同步仰起,唰地朝同一個方向看去。
錢侍郎狂喜,幾乎要感激涕零,果然美女沒有白送啊!
「微臣家中有人認得那位西涼姑娘,說她頗有其父遺風,雖是深閨弱質,卻勇敢善良,絕不會任意傷害無辜,不被欺負已經不錯了。」
皇帝恍然大悟,又登時觸動心腸:「是朕忽視了他的兩個孩子。」
錢侍郎臉色發白,喉頭髮干,呼吸加重。
怎麼會?
「看來西涼縉忠心當差,生前得罪了不少人啊。身後竟還有人不肯饒過他兩個女孩子!哼!」
皇帝越想越不是滋味,他驟然抬眼,任性道:「朕,要追封西涼縉為嘉楚伯,謚號文正。」
這下所有大臣全都震驚了,文正乃謚之極美,無以復加,是文官一生所追求的最高榮譽。
常御史的臉整個垮了。
只聽「哐」地一聲。
眾人左右一看,錢侍郎怎麼不見了?
再朝地下望,錢侍郎眼睛翻白,口吐白沫,渾身直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