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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到底誰大

  西涼大宅。

  「宮裡來人了。」門房飛叉叉地跑來報信。

  西涼紀正唉聲嘆氣,與花如雪商量如何整修書房,聞言登時露出緊張的神色,直勾勾地望著門房。

  花如雪騰地起身,顫聲問:「來的哪個?」

  「好像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

  花如雪面色慘白,一下子又跌回椅子上。

  完了,這回皇後娘娘要來辦她了!

  都說皇后寬厚仁慈,也不知要怎麼罰?

  「還有禮部的大人。」門房又道。

  西涼紀冷冰冰地瞥了眼六魂無主的花如雪,只得整肅衣冠,出去將人迎在前院,好茶好點心招待。

  來人自稱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大太監,奉命下來傳旨,同行的還有一名禮部的官員。

  不過,那位禮部的官員與他女婿桂寶泰有些交情,與西涼紀曾有一面之緣。

  那人悄悄將西涼紀喚到一旁,頗有深意地點撥:「令夫人這回惹的事,非比尋常,不過這位王太監嘴硬心軟,頗通人情,或可通融之後代為轉圜。」

  說罷,拍了拍西涼紀的手,遞了個「你懂的」眼神。

  西涼紀連忙命人往後宅遞話,取了兩封銀子來,悄悄塞給二人的手下,二人皆眼角餘光掃見,都默許收下了。

  西涼紀心下稍安。

  不久后,小韓氏與花如雪整肅妝容,領著后宅眾人,在正堂前的空地上黑壓壓地跪下。

  只見迎面過來一人,身著大太監的青袍,面白無須,眼神溫和,走起路來衣袂飄飄,頗有架勢。

  來到跟前,王太監目光平靜地掠過小韓氏與花如雪,輕輕地咳嗽了聲。

  「花氏,你可知錯啊?」

  聲音不冷不熱。

  「皇後娘娘說有錯,就有錯。」花如雪低頭跪倒,回答淡淡地。

  王太監目光陡然陰沉下來,臉上竟浮起一抹看穿的冷笑。

  「皇後娘娘口諭,民婦花氏接旨。」

  是民婦,不是命婦!

  花如雪驚了一下,瞬間回過臉來,豎著耳朵。

  「民婦花氏,原應修德持躬,和睦內闈,不料心腸歹毒,虐待孤女,浮偽刻薄,手段卑鄙,實有負皇恩,現褫奪宜人誥封,收回其誥敕聖旨,以示嚴懲。」

  王太監脖子上的筋吊起,尖細的嗓音拉得長長地,在蕭條枯寂的后宅中回蕩。

  花如雪聽見這話,先憋了一口氣,轉念又疑惑。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收了她的銀子,這太監不會不幫忙辦事吧!

  她掏出手帕拭淚,委屈地頂回。

  「公公明鑒,我相公西涼紀,一心為了朝廷,起早貪黑,半生兢兢業業,正所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後娘娘卻連個誥封都不肯留給我嗎?」

  「喲,你還會討價還價啊。」

  王太監揮揮手,示意下面的小太監立刻去祠堂收回誥敕聖旨。

  花如雪瞳孔一縮,慌忙撲過去攔下:「她們不是都回來了嗎?又沒什麼損傷。」

  「哦?」王太監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花如雪拉住王公公的衣帶,含淚辯解:「不過是出了趟門,這不算什麼。」

  又躬身低腰地婉轉哀求:「公公,女孩兒們年紀大了,家裡留不住,一心要揀著高枝往外飛。我這大伯母難做,還能拴著她們腳不讓出去?」

  此時,小韓氏也顫巍巍地抬手,淌眼抹淚起來:「公公且看,她們院子一磚一瓦整整齊齊,可我們這邊被燒了大半個花園子,可憐我兒的書房都遭了殃。」

  「娘娘久在深宮,才被她們僥倖蒙了眼,懇請公公發發善心,好歹在皇後娘娘跟前澄清事實,您看可以嗎?」

  花如雪急切地攔著王太監,低聲下氣,把聲音放柔放緩。

  太監是傷了根本的人,最怕人嫌棄,也最恨被人瞧不起,她主動親近些,自然更能換來好感。

  辯什麼對與錯,那都是小孩子的遊戲,大人物只講利益。

  王太監放眼望去,鉛灰色的天空下,焦黑一片,舉目荒涼。

  「我不是御史台的人,也不是大理寺的人,我是皇後娘娘的人!」

  只聽王太監嘆了聲氣,意味深長地望著花如雪。

  花如雪臉上焦急的期盼,被他眸中突然的寒意凍住了,連忙鬆開了手。

  王太監輕輕地撣了撣袖子:「皇後娘娘的意思,還要你今日向嘉楚伯府的兩位姑娘當面道歉。」

  恰在此時,非晚姊妹倆也被請了過來。

  非晚心下一喜。

  是皇后的人!

  她忙拉著非晚上前行禮,在父親的事情上,皇后絕不可能與皇帝唱反調。

  而花如雪登時露出不屑的目光:「是我大還是她們大?世上哪有長輩向小輩低頭認錯的?」

  王太監問:「那照你的意思,你竟是沒錯了?

  「這世間都是這個理,憑什麼要按著我的頭認錯?」

  王太監默然片刻,重又抬頭:「你的意思,小輩就算對的也是錯的,是不是這個理兒?」

  花如雪不出聲,臉憋得通紅。

  王太監追問:「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花如雪竟昂頭硬頂:「正是這個理兒。」

  王太監眸底閃過一絲冷酷的威嚴:「那麼,皇後娘娘大,還是你大?」

  花如雪不服氣地撇開臉,淡淡地說:「自然是皇後娘娘大。」

  禮部的官員一看小太監已將誥敕聖旨取因,當即大急,拉過西涼紀暗中提點。

  「令夫人好不曉事,今兒收回誥敕聖旨,她就再無誥命傍身了,說難聽點,她眼下拒不認錯,即刻就能將她扣押,解送刑部大牢,等候三法司會審!」

  西涼紀面帶慚色,作揖:「內闈不修,叫大人笑話了。」

  跺了下腳,慌忙上前,咬牙切齒對著花如雪一通呵斥:「你在搞什麼!錯了就是錯了,還不快點道歉!」

  花如雪先還梗著脖子,聞言眼珠子轉了轉,脖子一歪,無聲地倒在了花如靜的身上,又暈了。

  花如靜矮小,差點接不下她的龐大。

  大宅幾個大人驚呼地一擁而上。

  王太監嫌惡地皺了皺眉頭:「拿冷水澆醒。」

  旁邊那禮部的官員連忙上前說好話:「王大人,不過是個婦人,又有了年紀,怕經不起啊。」

  又悄悄拉了王太監在旁:「這家與錢侍郎有親,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太監睨著他:「那你將她弄醒,否則降她個藐視皇后之罪,廷杖三十。」

  那禮部的官員見他無半分手下留情之意,被嗆了一頓白眼,只得自認倒霉,忙遞了個眼色給西涼紀,花如雪終於慢慢地醒轉。

  「勝敗乃兵家常事。」

  花如雪面色慘白,喃喃地道。

  她走到西涼嫻與非晚跟前,眼睛看也不看,只草草一福:「對不起。」

  王太監冷笑:「這算什麼?」

  花如雪猶豫了片刻,難堪地深深福下去:「抱歉。」

  王太監語氣逼人:「我沒聽見,你們聽見了沒有?」

  他左右的小太監都搖了搖頭:「沒有聽見。」

  花如雪身子顫抖,喪著臉,擠尖了嗓門:「抱歉!」

  非晚漠然,這聲抱歉來得太晚,還這樣心不甘情不願,她稀罕這個?

  抱歉有什麼用,她與花如雪是不死不休!

  非晚拉了拉西涼嫻,對著花如雪還禮。

  隨後又向王太監盈盈一福之後,便跪朝皇宮方向磕頭行禮:「仰賴皇後娘娘天恩,讓大伯母改邪歸正,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聲音嬌囀清亮,含著感激的熱淚。

  花如雪氣得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王太監虛扶了非晚姊妹倆一把,面帶微笑,如和煦的春風。

  「二位姑娘,原是領了聖旨的次日就該進宮謝恩了,只是年末了,皇後娘娘執掌六宮,諸事繁忙,抽不出時間來見,所以等除夕那日,請二位姑娘與諸命婦一同進宮謝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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