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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西南有岱山

  「雲南的石頭?」

  遠處人家上空燃起絢爛的煙火,鞭炮聲震耳欲聾,非晚不由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朝大宅方向看去,那裡卻是一片死寂。

  非晚走回房中,立刻打發丫鬟們去歇著,自己則狐疑地開始翻箱倒櫃。

  悉悉索索,翻得香汗淋漓,遠遠聽見雞已唱白。

  「找到了!」

  沒人答理自己。

  非晚扭過臉,只見西涼嫻仍坐在白狐皮的暖椅中,腿兒擱在熏籠上,人不知神遊在何方。

  她登時眼珠骨碌一轉,躡手躡腳走近,突然像小獸撲上前。

  「姐姐,看爹爹留下的書。」

  「呀,怎麼了?」

  西涼嫻捂著胸口,一臉驚恐。

  「你在想什麼?」

  「沒有,你手裡拿的什麼書?」西涼嫻忙慌慌地岔開話題。

  「哦,你可記得我們回家的頭一日,繼祖母送我見面禮,卻被四姐姐搶走的那件?」

  「那件金玉觀音?」

  非晚連連點頭:「四姐姐說金玉觀音是用岱山玉雕成的,那確實是岱山玉,可大伯母還炫耀說金玉觀音是輸羅王后的愛物——但是你瞧爹爹留下的書里:西南有岱山,產美玉。」

  西涼嫻只稍作思忖,便不屑地撇開臉:「大伯母撒謊,祖父明明任的是大同總兵,輸羅國更遠在西北之北,與西南八竿子都打不著的。」

  本朝與輸羅國打了幾十年的仗,互市不通久矣,這產自雲南的美玉如何能到輸羅王後頭上?又怎麼可能成為祖父的戰利品?

  金玉觀音的來處有問題!

  非晚緊緊地拉住西涼嫻的袖子,壓低了聲音。

  「我知道大宅曾經有個人,與雲南關係匪淺。」

  「是誰?」

  西涼眼中透著八卦的光芒。

  然而就在此時,隔著窗戶,廊下又傳來急急的腳步聲。

  「老太太病倒了,各房老爺太太和姑娘們都在老太太屋裡伺候湯藥,三太太請二位姑娘儘快過去。」

  門口帘子打起,露出一張肥胖的臉,來傳話的人是綠茶,此刻卻是態度恭敬,語氣親昵。

  細細地傳完了話,便垂手安靜地等候在那裡,像從來不曾以下犯上過。

  非晚與西涼嫻對視了一眼,眼中皆閃過解恨的快意。

  花如雪被褫奪誥封之後,西涼紀又接到聖旨,叫他告老還鄉,西涼紀失意地去宮門前謝恩,結果回家路上被疾馳的馬車撞傷。

  險些一命嗚呼,好在救回來了。

  卻斷了條腿。

  大宅那邊定然沒什麼過年的心情,死氣沉沉,鼓樂聲消,聽不見歡聲笑語。

  不想,小韓氏竟又氣病了。

  兩人洗漱之後,略用了些早飯,便跟著甜兒往大宅去了。

  來到小韓氏的萱暉堂,非晚心中感嘆,不由高高仰起臉來。

  聽說這道金晃晃的匾額是大伯父親自題寫,兩邊柱子還貼著一副大紅對聯,是秀麗簡凈的歐體行書:

  寸草春暉慈恩深

  庭萱晚景福澤長

  總之,處處彰顯小韓氏的身份,還散發著濃濃的母慈子孝。

  萱暉堂不失高昂軒麗,門前還掛著兩個大大的羊角明燈,可這大年初一的清晨,高闊的院門半掩,卻透著一股沉鬱的暮氣與壓抑。

  「四房的人怎麼還沒到嗎?」

  一個抱怨的聲音亢奮地在門口響起,小人得志一般。

  非晚收回視線,只見從院內走出來一名少女,十七八歲,身材高挑豐滿,膚色十分白皙,可臉上點點雀斑,相貌平平。

  是二房的三堂姐,西涼嬋!

  西涼嬋撞見非晚的視線,也是愕然了下,連忙變出一張笑臉:「五妹妹,七妹妹,怎麼才來?」

  非晚無辜地表達歉意:「姐姐身上也不好,來遲了一步,叫三堂姐著急了。」

  西涼嬋飛快睨了眼西涼嫻,臉上表情疑神疑鬼,竟露出令人發毛的古怪笑意,西涼嫻被看得身子瑟縮了下,非晚心中登時升起一股邪火。

  你在暗自揣測什麼?

  非晚緊緊地攜起西涼嫻冰涼的手,對西涼嬋微笑:「三堂姐,外面風大,小心得了沙眼。」

  「你什麼意思?」西涼嬋臉上那抹笑意凍住了。

  非晚卻仰著人畜無害的小臉,露出妹妹般關切的眼神:「聽說二伯母突然就面癱了,我不過勸你也小心防著些。」

  不等西涼嬋反應過來,她就拉著西涼嫻往裡走去。

  心中不屑。

  隨著嫡出的大房與三房勢頹,沒想到二房的氣焰開始高漲了。

  這一回,二房與三房幾乎都到齊了,除了大房那倒霉的一家子,還有被西涼媚氣病的三伯不在場。

  外間坐著二伯西涼絡,二堂兄與三堂兄。

  裡間是二伯母陳氏,三伯母花如靜,而西涼媚正坐在床頭給小韓氏喂葯呢。

  屋裡屋外,下人們站得滿滿當當。

  見這陣勢,非晚不由嘴角冷笑,小韓氏總是要人記得,她是這大宅獨一無二,倍受尊崇,人人趨奉的老太君。

  那張豪闊的黑色填漆嵌寶大床上,小韓氏有氣無力地歪著,背後墊著彈墨大引枕,額頭圍著寬寬的抹額,一臉病容。

  嘴裡不停哼哼唧唧。

  隻眼皮微微一抬,小韓氏便招了招手,叫她們上前。

  「這下你們可滿意了吧?」

  她拿兇惡的目光瞪過來,帶著罵人的氣勢。

  西涼嫻撇開臉不理會,非晚卻答:「祖母,氣大傷身,量大福大。」

  「你!」小韓氏被噎得不輕,目光在床上到處搜尋著,似要拿什麼打她。

  前世花如雪經常拿這句話來敷衍她,每每在大宅受了氣,花如雪就這樣讓她憋著,她向韓氏告狀,小韓氏就讓她聽花如雪的。

  今生,她不過都還給她們罷了。

  花如靜連忙上前解勸:「老太太何必與她們小的動氣?」

  又遞眼色,小韓氏這才平靜下來,方正色起來。

  「聽說你姊妹倆請了位教書先生?」

  非晚猛然抬眼,狐疑地盯著小韓氏瞅了一會兒,口中淡淡回答:「並不是,那是爹爹的學生,因無處落腳,暫住而已。」

  小韓氏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你們請了西席,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還怕人不知道?既如此,你四姐姐、六姐姐,還有三姐姐的書也都一併讓他教了吧!」

  「二伯父就在國子監任教職,有的是經驗學識……」非晚笑著婉拒,可話沒說完便被打斷。

  「只是現如今外頭人人都在誇你們。」

  竟是少言寡語的二伯母陳氏開口了,可那左側半邊面癱的臉一動不動,瞧著有些奇怪。

  非晚與西涼嫻面面相覷,這又是怎麼回事?

  陳氏面無表情:「說什麼善良本分,知書識禮,竟還聘請西席專門教導,書香門第果然出色,因此引得整個京城人人效仿。」

  「好了!扯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麼?就按我說的去做。」小韓氏頤指氣使地壓下命令。

  那不服氣的目光冰冷陰暗,在非晚與西涼嫻的身上如同刀子般一一刮過。

  近來,京城上流的審美突然大變,居然改為風行白幼瘦了。

  據說源頭就是四房這姊妹倆!

  這簡直讓她氣歪了鼻子。

  非晚站在床邊,對小韓氏複雜的目光並不理解,她只是靜靜地瞅著小韓氏,發現那張皺巴巴的臉發黑,映得身上金線閃閃的藍綠狐皮褂子竟顯得發臟。

  兩個時辰后,當非晚與西涼嫻疲憊地回到自家府裡頭時,只聽西涼嫻忍不住牢騷:「憑什麼?她讓師兄教誰就教誰?」

  非晚見左右無人,於是附和:「小家子氣,對吧!」

  「可不是?全不像正經大戶人家的老太太。」西涼嫻不滿地議論。

  「姐姐,千萬別嚷嚷。」非晚連忙將西涼嫻一把拉住,拿手指抵著櫻唇。

  西涼嫻眯了眯細長的瑞鳳眼,表情疑惑。

  「大伯三伯都是繼祖母親生,可在繼祖母之前,祖父有個元配,聽說過么?」

  非晚神秘地眨了眨眼。

  西涼嫻忙湊過腦袋來,壓低了聲音:「我彷彿聽誰說過,先祖母出身比繼祖母強多了,可大宅從不準提起。」

  「我知道,先祖母出身濟雲侯府,曾經鎮守雲南的大將軍李家。」非晚用兩個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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