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此時無聲勝有聲
西涼嫻忽然身形一僵,目光獃滯:「難道說,繼祖母現在享用的一切,都是先祖母留下的?」
「先祖母去世后,留下的嫁妝、財產勢必不少,那枚岱山玉雕成的金玉觀音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非晚再次堅定決心,一定要好好地活著。
西涼媚那個情人提到了濟雲侯府。
在第三封情書中。
如今被世人淡忘了的李氏家族,在數十年前,卻是京城舉足輕重的開國勛貴。
濟雲侯為先祖母買下一塊地,在上面蓋了座大花園,就在西涼大宅旁邊。
那花園究竟有多大?
相當於兩個西涼大宅。
她們四房所在的西北角,以及分給二房的西南角,都是原來大花園的一部分。
非晚由此想起,前世西涼嫻出嫁之後,第二天花如雪便接管了她們的院子,說要修繕,讓明氏都搬了出去。
可那時,她們的銀子已被騙光。
西涼嫻在婆家慘死,非晚說要回四房住,不料卻立刻慘遭毒手。
難道,她被害的真正原因,並非得知了西涼嫻的死因,而是因為這間院子?
不然一座簡陋的空院子,有什麼值得花如雪垂涎的?
「姐姐,我們要守護好自己的小家。」
非晚頭腦清醒,睡意全無,西涼嫻卻慵懶地打了個哈欠。
「說到住所,我們馬上就要有自己的府邸了。」
追封的聖旨已降,可封爵儀式、還有敕造府邸並封地的一系列賞賜,具體都要通過禮部來完成。
等禮部最忙的時候過去,便會著手安排這一切,最遲不會超過六月。
而在這之前,她要儘快弄清楚院子里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大姑娘,二姑娘,錢夫人來了。」正在這時,有小丫鬟在帘子底下通報。
「哪個錢夫人?」西涼嫻立刻聲音發尖,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是錢侍郎府上的大太太。」小丫鬟囁喏。
西涼嫻沒好氣地嘲弄:「連黃鼠狼都來拜年了。」
卻見帘子掀起,大英媳婦匆匆進來:「哎喲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錢夫人來了,送來一樹好高好大的紅珊瑚,少說也值五千兩。」
「不稀罕,打出去!」西涼嫻滿不在乎。
大英媳婦站著不動,可目光卻閃過一絲驕傲和得意。
非晚心中一動,忙拉住西涼嫻的袖子,晶亮的眼睛調皮地一笑。
「咱們且聽聽,倘若來搞事,再打出去不遲。」
不一會兒,錢夫人一襲盛裝,款款進來,受了非晚二人的禮,竟面帶慚色,依依還禮。
身段居然放得很低。
「我心中牽挂著要來瞧瞧二位賢侄女,所以今兒特來拜年,望新年玉堂富貴,平安順遂!」
聲音低婉,不失慈和溫軟,像是世交長輩的關懷問候,卻又帶著小心翼翼。
在二月天里那個不屑、戒備與高高在上的錢夫人,似乎不是她一般。
「二姑娘出色,我一見心裡就喜歡得不行,想著膝下若有這般女孩子該有多好?不想大姑娘竟也如此可憐可愛。」
錢夫人斜簽著在圈椅上坐了,見一屋子擺滿了古籍文獻,桌上,几案上堆得全是,便又是一番誇讚。
「我那幾個丫頭,一個個文墨不通,可惜家傳書畫無數,還皆是名人真跡,只恨無人與我同賞。真真是叫人無奈得緊。」
西涼嫻喚來丫鬟:「你們也不知道收拾,就數小晚淘氣,沒事又亂翻什麼。」
可這淡淡的一句話,卻讓錢夫人臉色大變。
只見她死死地撐著扶手站起,轉過身讓丫鬟盡除髮髻上的玲瓏釵環,然後走到非晚與西涼嫻跟前,突然身子一矮。
「錢夫人,你快起來,折煞我們了。」
非晚連忙伸手虛扶,錢夫人卻堅持跪地不起,淚如雨下。
「大姑娘,你消消氣,我也正後悔的緊。是貴府隔壁的大老爺說要送個美人給我家老爺,哪承想……」
神色惶急,發間竟然亮晶晶的,全是汗。
「我們也是被人騙了。我今兒特來請罪,只求二位開恩。要說我們兩家原是世交,不想好端端的親家弄得竟這般疏離!」
「造化弄人!」錢夫人激動得捶著胸口,丫鬟走過來扶,她毫不猶豫一把推開。
「冬至那會兒忽然聽說二姑娘要退親,我還不信,可臘八又傳出那樣的事,隔壁的大老爺大太太親自上門,又哭又笑,認錯賠禮,當日就把親事退了,可憐我家老爺都暈了過去。」
將責任盡數往大房那頭推。
非晚料到她會來求和,可緊張成這樣也太出乎意料了。
讓她顫慄的並不是她們姊妹,而是那個煞星月西和!
非晚冷漠的目光漫過錢夫人啜泣的臉。
「你曾勸我莫要再胡攪蠻纏,也說過我們兩家的親事早已作罷。」
一語落下,地下的火盆似乎燒得更旺,把錢夫人臉都烤紅了。
「都是誤會,天意弄人。」錢夫人低低嘆息。
誤會?
誤會一旦事成之後,你錢家與大宅坐地分贓,瓜分我四房家產?
非晚眸色沉靜,這個直直跪在她們跟前的女人,瞧著細巧溫順,可絕不簡單,這認錯竟沒有一絲扭捏,更沒有被逼的無奈。
比花如雪還狠!
倘若她有朝一日翻身……
那就不能讓她翻身!
非晚叫碧蓮:「去請大伯母,就說錢夫人來了。」
碧蓮瞬間露出一絲為難,就在非晚看過去時,她連忙領命出了門,背影匆匆。
錢夫人臉上閃過尷尬不安,可卻沒有起來,仍然直直地跪在那兒,竟規矩得一絲不苟。
「大太太來了。」簾下通報。
花如雪沉著臉進來,看見屋中情形登時面色發黃,然後狠狠地回頭一眼剜過去,可身後空蕩蕩,哪有小丫鬟的影子?
早躲開了!
花如雪更加惱怒,嘟著嘴來到跟前,撲通一聲也跪了下來。
羞憤之色溢於言表。
不要太自覺!
「大伯母,你這是做什麼?」非晚淺笑,讓夢兒扶她,花如雪自然不敢起來。
非晚也不強行,揮揮手讓夢兒退下。
「錢夫人,剛才的話,有勞你再向大伯母說一遍,好不好?」非晚客氣地說。
錢夫人倒吸一口涼氣。
花如雪不等開口:「都是我的不是,與錢夫人無關。」
非晚冷冷地朝錢夫人看去,錢夫人雖然支支吾吾,到底又重複了一遍。
「是又如何。」花如雪靜靜地聽著,最後含糊地吞下苦水。
可非晚卻不是讓她來發揮的。
她一笑,又命夢兒:「去將王嬤嬤請來。」
王嬤嬤進來,看見屋子裡跪了兩個尊貴的太太,竟膝蓋一軟,也跟著跪下了,身子趴得低低地,尖下巴都快貼到地面了。
「我來問你,你當時是怎麼和姐姐說的,錢少爺的為人?」
王嬤嬤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錢家少爺不學無術,縮頭縮腳,是個無用之輩。」
錢夫人猛地朝王嬤嬤看去,臉上像被塗了屎一般,似要驚跳而起,聽到後來,臉如滴血,像被人一氣扇了十來個耳光。
那目光尖銳如刀,把王嬤嬤嚇得身子歪斜,直朝花如雪身邊躲藏。
花如雪一驚,立刻撇清地呵斥:「王嬤嬤,你可是七姑娘的乳娘,怎可如此坑她?你按的什麼心?」
可非晚卻冷漠地問:「王嬤嬤,你是大伯母送回來的,大伯母到底是讓你照顧我呢,還是挑撥離間?」
王嬤嬤身子一顫,心虛地覷向花如雪。
可還有道更加怨毒的視線,凌厲地戳向花如雪,那是錢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