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糧倉

  忽然,有個小丫頭埋著頭行色匆匆走過,險些撞到非晚,燈影一晃,非晚恰巧見她雙眼通紅,似乎在哭,卻是祁氏身邊的小丫頭。

  「等等!」

  那小丫頭站住轉過身,非晚擔心地問:「什麼事那麼匆忙?」

  小丫頭這才抬眼,走近了,卻是眼睛一亮:「七姑娘,救救我們奶奶!」

  聲音凄切。

  「怎麼?」

  非晚心道不好,怕是祁氏出了什麼事了。

  果然那小丫頭滿頭是汗,淚水如線,語氣發急到結巴。

  「我們奶奶、挨了打,中午喝了安胎藥,誰知吐了一地,還、還口吐白沫,太太罵她添亂,大爺被姨娘叫走了,我沒法子只好求、五、姑娘七姑娘,請賈醫幫忙瞧瞧我們奶奶吧!」

  非晚心中悲憫,立刻派人飛奔回去,請賈醫生過去大房。

  賈醫生去了兩個時辰,回來時搖頭嘆息。

  「作孽!」

  原來祁氏因攢了些體己銀子,從去年開始,就打算在街上盤間鋪面,專門經營米糧生意,也好賺點小錢補貼家用。

  不必眼巴巴地望著公中的那點銀子度日。

  可她想法雖好,卻苦於無人支持,非但如此,竟還受到花如雪母子的百般嘲弄與激烈反對。

  但這一次祁氏很堅持,西涼瑄被纏得沒法子,只得拿銀子叫人幫忙去找鋪面。

  可找的人,卻偏偏是花正秀!

  結果鋪子沒找到,可銀子卻被花正秀拿去揮霍掉了,還說一定會還的,叫他們不要著急,寬限些日子。

  但三百兩銀子,花正秀白吃白喝慣了,什麼時候才能還得上?

  祁氏大約也是氣狠了,竟壯著膽子同西涼瑄吵了幾句嘴,結果又吃了頓暴打。

  祁氏絕望之下,狠下心來,起初想偷偷把胎打下來,又覺得這麼做好像沒人性,於是改成吃毒藥想自盡,誰知醫館配錯了葯。

  最後胎也沒打下來,人也沒直接去世,卻被折騰得去了半條命。

  白白受了那份罪。

  西涼嫻抹去眼角同情的淚珠,低頭感嘆。

  「若說米鋪,血賺不用想了,但也不會虧本,大嫂子倒是有頭腦的人,可惜了。」

  非晚卻看得明白,黯然道:「她是個新媳婦,娘家又沒有實力,大房哪個不是一個富貴心,兩隻體面眼,誰會理她?」

  祁氏為人軟弱,平時就無人看得起,有誰信她能做好生意?

  更何況西涼瑄好吃懶做,靠不住。

  祁氏人在後宅,哪管得了外頭那麼多?

  只不過、

  非晚倏然想起前世也曾發生過此事、

  那時她也曾聽過祁氏為此沒少爭取,可花如雪儘是嘲諷。

  「這做生意,要能說會算、樣樣拿得起,用瑄兒的話說,她手又笨,嘴又拙,戳一針不曉得哎喲!還開什麼米鋪,整日吃飽了閑的,只會痴人說夢!」

  最後竟連西涼姝也開始非議,把這當成笑話講給人聽。

  但後來,誰也不曾料到,就是這一年的春夏之交,外省暴雨不斷,發生水災淹沒農田,後來竟又接著旱災,導致糧食顆粒無收,一時間京城米價陡漲。

  最後翻了四五倍!

  旱災延續到第二年,最艱難的時候米價快接近十倍。

  那會兒,人人都勒緊了褲腰帶,說這哪裡是吃飯,根本就是吃銀子。

  所以,祁氏這買賣是穩賺不賠的!

  「姐姐,我們幫幫大嫂子吧,她太可憐了。」非晚眼巴巴地望著西涼嫻。

  因為她忽然想到自己的荷包都癟了,銀子全拿去買山頭開炭窯,眼下想要做成此事,就只有找西涼嫻這個聚寶盆。

  「要的。」

  西涼嫻向來爽快,當下就點了點頭,可誰知今兒卻忽然小器起來,問她:「你不是還有五百兩銀子嗎?」

  非晚眨了眨烏溜溜的眼睛,一頭歪到她懷裡打滾撒嬌。

  「姐姐,好姐姐,這五百兩銀子的米鋪,小打小鬧有什麼意思?咱們要學,也須得與母親那樣,做大的!」

  西涼嫻老氣橫秋地嘆了聲氣,輕輕摟著她的脖子,就像小時候那樣,讓非晚感覺暖暖地:「你一個小女孩,又開炭窯,又開米鋪,到底想整多大產業?」

  態度友好,可竟然不同意她。

  這咋行?

  非晚剛要再盤她,不料忽然湊近了,就發現西涼嫻真的不對勁!

  「姐姐怎麼眼圈有點黑,你昨晚上沒睡好?」她抬手,拿指腹小心翼翼摩挲著西涼嫻眼睛下方那抹青黑。

  似乎不淺。

  「誰說的,我睡得很好。」

  西涼嫻高聲地脫口而出,而且一副打死不認的神情。

  非晚還要追問,西涼嫻已匆匆側開臉去,岔開話題:「好啦好啦,你可憐大嫂子,我也是,米鋪就米鋪吧!」

  「什麼米鋪,少說也得弄個糧倉吧!」

  非晚登時坐直了身子,傲然笑道。

  西涼嫻搖頭,不知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噗嗤笑了:「你讓衛大哥東奔西走地,他忙得過來嗎?」

  「我們家以前又不是沒整過糧倉,這個衛大哥比弄炭窯還在行呢。」說到高興的地方,非晚登時來勁了,她起身在屋裡走來走去。

  甩著手臂,毫無淑女之態。

  彷彿有滿地的銀子等她去撿。

  把西涼嫻逗樂了:「小心大英嫂子跟你漲工錢。」

  「這不怕,賺了錢大家都多分點——再說,可以請人幫忙呀。我就不信,有銀子開道,還找不來能人了。」

  非晚信心滿滿,但西涼嫻顯然沒這心思,沒說兩句人就蔫了,靠在圈椅里一條手臂支著臉頰,一手隨意地擺了擺。

  還是沒底氣的樣子。

  「不好,我們兩個女孩子哪顧得了外頭?母親以前多忙,你又不是不曉得,她都顧不上我們。」

  非晚不氣餒,西涼嫻從來抵抗不住她的糖衣。

  不過,這一回似乎可以換個方法。

  「姐姐……」

  她似著急地趕過去要向西涼嫻撒嬌,可是走得急了些,腳下被桌腳絆到,人「撲通」一聲,歪倒在地下。

  「哎喲。」

  非晚眼淚飆了出來。

  她沒想到,自己真摔了。

  其實摔的不疼,倒下去時牙齒卻磕到了嘴,自己把自己咬痛了。

  疼得嘴都麻木了。

  氣得不曉得該怪誰。

  西涼嫻沒想到她在屋裡走路還能磕到碰到,又心疼又好笑,見她眼淚汪汪的樣子,抱著下巴,倒在地下縮成一團,怪可憐的。

  「行行行,糧倉就糧倉,賺了算你的嫁妝。」

  非晚只顧著自己疼,目的達成了,想笑也笑不出來了。

  不料西涼嫻又來一句:「虧了從你的嫁妝里扣。」

  「好,就這麼定了!那如果血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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