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歸順
非晚猜想,明氏的誥命是皇上賜封,小韓氏氣不過,與明氏爭執了幾句氣死了,這事還能怪皇上?
皇上豈是區區小韓氏能怨怪的!
於是皇后替皇上出面給話。
原本西涼綱大吵大鬧,要收拾明氏,把明氏嚇得躲在房中不吱聲,連小韓氏的喪禮都不曾出席。
中宮口諭一到,明氏就恢復了神氣。
「怎麼氣死的不是大太太?」
紅葉縴手剝開一枚香桃李,奉給非晚。
非晚淡淡一笑:「時候未到吧。」
一旁碧蓮面色登時變了變。
非晚冷眼一掃:「怎麼了?」
碧蓮粉面發黃,遲疑地上前一步來到非晚身旁,彎下腰來,低聲。
「回二姑娘的話,有人想見二姑娘。」
非晚見她行動鬼祟,不由眯了下眼睛:「哪個?」
碧蓮走出去,輕挑一角湘簾:「進來吧。」
此時夜色已深,燈火昏黃,屋外黑魆魆地。
須臾,只見門口踅進來一道胖胖的身影,乍看還以為是明氏,再細看那人形容,一雙精明的三角眼,泛出躲躲閃閃的光。
陳嬤嬤!
她來做什麼?
非晚心下驚訝,面上卻不動聲色。
「給二姑娘請安。」
陳嬤嬤期期艾艾地來到跟前。
「撲通」一聲,膝蓋在冷硬的青石鋪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竟在非晚腳下跪了下來。
非晚屋子裡的人都驚訝得沒了聲音。
「陳嬤嬤,你這是做什麼?我還年輕,你這樣豈非折煞我了。」
非晚臉上含笑,分毫不露,眼底卻劃過一抹厭惡的光。
陳嬤嬤身子微顫,眸中露出一絲驚恐,竟又連磕了幾個響頭。
「奴婢區區卑賤之軀,說難聽點,有時候連條狗都不如,二姑娘金尊玉貴,如何受不得奴婢的禮?」
「陳嬤嬤是大太太跟前的老人,不是一般的體面,怎麼說這些喪氣話?」
非晚小臉笑嘻嘻地,並不以為真。
又叫丫鬟賜座。
可越是如此,陳嬤嬤越是害怕得不行,哪裡真敢坐?
寧可讓那椅子空著。
「二姑娘是知道的,自從我將大姑娘與二姑娘接回京城之後,大太太便不如往常那般信任我了。什麼要緊事都交與陸十媳婦去安置,都不讓我沾邊了。」
陳嬤嬤苦著臉,訴說心酸。
仍然跪得直直地。
「陸十媳婦?」
非晚慢條斯理地,面上若有所思,輕悠悠地又道:「她不是吊死了嗎?」
她聲音嬌柔,淡淡的。
只是燭火忽然搖動,陳嬤嬤陡然瞳孔一縮,卻似受了莫大的驚嚇。
「二姑娘饒命!」
她「砰砰」又磕下頭去。
萬分慌張。
非晚的臉卻一沉,沒好氣地冷笑:「陳嬤嬤,這關我什麼事?」
紅葉從非晚身邊走出,彎腰去看陳嬤嬤緊張的臉:「姑娘,這婆子像被下了降頭,瘋瘋癲癲地,見了讓姑娘不舒服,叫五香把她丟出去吧!」
陳嬤嬤猛地抬頭,雙手搖擺:「紅葉姑娘,我有事來找二姑娘,不要把我丟出去。」
紅葉一把推開她的手,面色慍怒地冷嗤:「既是大太太的狗,來我們這兒做什麼?你還能效忠我們姑娘不成?」
非晚點了點頭:「陳嬤嬤一向少見,如今那邊老太太新喪,大太太怕是忙得恨不能多生幾個腦袋幾隻手呢,你怎麼就偷懶跑我們四房來了?莫不是來借銀子?」
陳嬤嬤低頭不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非晚便明白了,花如雪確實來要銀子。
她美目流轉:「銀子我有的是,但是不借!」
陳嬤嬤訕訕地。
「這銀子借出去,怕是不會有還的一天。」
非晚淡淡地笑著。
陳嬤嬤膝行往她這邊靠近,低聲下氣哀求。
「二姑娘,碧蓮常在奴婢跟前說二姑娘的好,待人和氣,聰明無比,行事又會大方,比大太太好十倍百倍不止,奴婢今兒來,也只盼著今後能為二姑娘做點事情。」
屋中寂寂。
非晚垂下眼帘,唇角勾起一抹看不見的譏諷。
陳嬤嬤伏在她腳下,小眼睛卻銳利地盯著她,閃爍著算計的暗芒,這種裝出來的奴才相,前世她看得還少嗎?
「你是真心要投靠我?」
非晚慢騰騰地伸出手,虛扶了陳嬤嬤一把。
陳嬤嬤不僅不肯起來,還立刻恭敬地垂下頭,語氣堅定地問:「二姑娘,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似狠下了決心一般。
非晚不緊不慢地笑笑,甜甜地道:「我有什麼不信的?」
「那次在大運河上,我是奉了大太太的命,推你下河的。」
陳嬤嬤面帶愧色。
非晚卻不再說話,垂著眼眸似陷入了沉思。
良久。
就連紅葉從震驚之中回神,又強壓下憤怒看著非晚等候指示之時,非晚才猛地抬起眸子。
「你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
「只求二姑娘將來看在奴婢曾為您效力的份上,饒奴婢一家性命。」
陳嬤嬤眼的狐疑消失了。
「我要你們的命做什麼?」
非晚冷笑地撇開臉。
可陳嬤嬤跪著不動,似認定了一般。
非晚回過臉來,不由細細地瞅了她一眼。
這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前世她將陳嬤嬤視為恩人,沒少感恩戴德,也沒少推心置腹。
果然是個人精!
看事情倒還算通透。
「這麼說怪陰森的,我膽子小,怕折壽!你若真有誠意投靠,你便幫我辦一件事吧。」
非晚輕描淡寫。
可陳嬤嬤的臉色卻極鄭重,慌忙匍匐下身子:「請二姑娘吩咐,奴婢自然要證明給二姑娘看,赴湯蹈火也會完成。」
「當初建造大宅的時候,有套圖紙,在誰手裡?」
陳嬤嬤思忖半晌,搖了搖頭:「不知道,我沒見過。」
非晚唇角隱隱浮起一抹輕笑:「那就是在那邊老太太手上了,現如今老太太沒了。」
她深深地俯視陳嬤嬤。
陳嬤嬤目光閃爍:「我會儘快替二姑娘尋來。」
非晚緩緩點頭。
「你來借銀子,也不是不可以,但只有一千兩,什麼時候尋來那圖紙,什麼時候支與你。」
「多謝二姑娘。」
陳嬤嬤熱淚盈眶,又重重磕下頭,兩滴淚水碰落在青石鋪地上。
望著陳嬤嬤一瘸一拐,蹣跚離去的老態,非晚掩下眸中深深的寒意。
哼。
如今拿點銀子,花如雪也能換著花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