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一隻看不見的手
「那邊有好俊俏的男孩子!」
只是抬眼的功夫,幾路人影高喊,腿腳如飛地直撲過來。
臉上帶著獰笑。
非晚登時後背一涼:搶人了!
眼看那些人就要衝到跟前,前面人群之中忽然拳頭與刀棍齊亮,登時將那幾路浪漢截下,踢飛出去。
受驚的人群開始推搡,四散逃離。
混亂之中有黑影迅速逼近。
非晚駭然,那一面張開的大網,正向她與西涼嫻迎面罩來。
就在怔忡時,腰間被人敏捷抄起,不知怎的幾下翻天覆地,醒過神來,竟發現自己安然無虞。
幸運地沒有成為網中的魚。
「師兄?」
非晚震驚抬眸,葉傾淮摟著她,但此刻他目光凌厲,一種陌生的感覺油然而生,似乎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他。
突然,穿過混亂的人群,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非晚心頭打突,猛然回頭,卻見西涼嫻被那張網緊緊纏住了。
「姐姐——」
非晚駭然失聲,沒留神左右及後方幾條黑影悄然逼近,一柄雪亮的尖刀陡然出現眼前,將她與葉傾淮划離開來。
那刀離她細嫩的脖子只有險險半寸距離。
吹毛斷髮的寒氣無比清晰。
「叮」,
尖刀被一下彈開。
「快走!」
有個冷靜果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隻大手拉過她朝前奔去,非晚慌張回眸,西涼嫻如同一尾魚在網中掙扎不開。
非晚登時忘記了自己的危險,不顧一切地跑去救她。
可那人將她攔腰緊緊抱住,急急地拖曳著她迅速逃離。
「姐姐——師兄——」
非晚嗚咽,夜風微涼吹過,將淚水帶飛。
她被按上高高的馬背,竟又瞥見遠處一道身影閃電般掠過,劈開圍網的幾名歹徒,救出了網中的西涼嫻。
是月西和!
非晚緊縮的心鬆開了些,無力地伏在顛簸的馬背上,頭暈目眩。
等歇過氣來,卻發現自己離碧樹閣前的大街已經老遠,坐騎一騎絕塵,正奮勇衝破前方未知的黑夜。
她這才扭過頭去,不由詫異。
「郡王?」
救她的人,怎麼會是齊安郡王?
齊安郡王不答,神情凝重,手中銀鞭響亮,似恨不得坐騎能飛起來才好。
非晚這才發現後面還有人窮追不捨,勢不罷休的樣子,登時不敢再吭聲。
過了小半個時辰,他們來到一處十層高的塔下,齊安郡王才勒住馬韁,將顛得七葷八素的非晚抱下馬來,非晚只聽耳邊又是呼呼的風聲不絕,眼前離地面越來越遠。
齊安郡王竟將她帶上了塔頂最高處。
非晚緊挨著牆壁,幾乎站不穩:「幹嘛來這麼高的地方?」
她煩躁不安。
齊安郡王擦亮火石,點了一支蠟燭在空地上,又紳士地脫下外袍,摺疊成坐墊大小,放在地上,語氣溫和。
「坐吧。」
非晚腿一軟,很不客氣地坐了下來,夜涼如水,地面生寒,非晚抱緊雙臂,內心咆哮這倒霉的一夜。
自從那次從山上掉落之後,她就恐高了。
真是事與願違。
「那些人追上來,難道讓我從這塔頂跳下去不成?」非晚可憐巴巴地癟了癟嘴,很想哭。
「他們很難追上來,下面有我的人守著。」
齊安郡王眉目冷淡,可神色鎮定,讓人安心不少。
「謝謝。」
非晚忽感下巴生疼,不由抬手輕輕掩住,可她如今滿腹狐疑,已到了不吐不快的程度。
「可我不明白,為什麼郡王再三地幫我?」
素昧平生,幫一次叫路見不平。
但今夜,卻是從利刃下救她性命,還冒著被強人追殺的危險,這讓非晚怎麼忍得住好奇心?
齊安郡王憑欄而立,目光帶著銳意,忽然自嘲一笑:「懷疑我居心不良?」
這讓非晚多少有些難堪。
她先前心存偏見,因為坊間流傳齊安郡王的父親、前朝的大皇子殘害手足的傳聞,可濟雲侯的留言已經清楚地闡明了內情,大皇子不過是替人背鍋。
塔頂氣氛陡然變得僵硬。
沉默讓驚飛的烏鴉又重新棲回。
紛紛扇動黑黢黢的翅膀,落在塔頂的瓦片上,發出輕微的撞擊。
「不過是同病相憐罷了。」齊安郡王、聲音清冷。
非晚騰地抬眸。
不料一聲驚雷當頭炸響:「你我皆是沒有父母的孩子——二姑娘,你難道不想為令尊報仇?」
非晚呼吸一滯,僵坐在那兒。
難道父親的過世另有隱情?
「報仇,這從何談起?父親是在巡撫蘇州府時,遭遇流民刺殺,重傷不治。」
齊安郡王的沉默,讓非晚的心直線下沉。
「難道是奚貴妃,她存心報復?」
「不,奚貴妃清楚皇上的底線,她不會觸碰。」
「那是誰?」
非晚急切追問。
「我也在查,」齊安郡王幽幽詢問,「你有沒有發覺,有人暗中盯著西涼大宅的花園?」
風吹過,地下燭火搖蕩。
塔頂一片靜寂,莫名詭異。
齊安郡王伸出長臂,輕拍圍欄:「令尊若還健在,誰能輕鬆吞掉你百萬家產?」
非晚耳中轟鳴,突然感到莫名驚恐,難道自己已身陷一個更大的漩渦,卻並不自知?
她神色驚疑地起身,一步步朝齊安郡王走去,目不轉睛地瞅著他。
「快四十年了,那座大花園,如今已是濟雲侯府唯一存在過的痕迹。其他地方,都被掘地三尺,然後徹底夷為了平地。」
齊安郡王直白地相告,「濟雲侯若是真留下了什麼,就只有在那花園裡了。」
非晚震驚得指尖冰涼,那枚古怪的鐲子似咯得她手腕隱隱生疼,這真是了不得罕物!
前世因為它,花如雪殘忍將自己沉塘。
這一世,又有西涼媚那神秘的情人,偷偷摸摸地打探。
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原來自家一切遭遇,由始至終,都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操控。
一滴羞憤的淚水奪眶而出,自蒼白的面頰滑落。
滾燙不已。
原以為即將大仇得報,誰知竟連幕後黑手的衣角都還未摸到!
「所以一直以來,郡王心裡也一定很不好受吧,」非晚低垂著臉,強壓下胸口滔天的恨意,「想要報仇,最受折磨的,總是自己。」
裴羽程心頭一震,多麼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