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善後被疑
溪辭看著灶台上那團還在燃燒的神火,不由得悵然若失,鳳凰涅槃得七七四十九天,所以得等上那麽多時日才能得知那日的真相。
此時,肚子很不適宜的提醒她,今日還未進食。
她摸了摸肚子,歎氣的將一口大鍋架在了灶台上,微微蹙眉,對著鳳陽上神的涅槃之火,喃喃自語說道:“義父,你這火有點虛啊!”
那火燃得不旺,溪辭拾了一些柴火回來,一邊放入一邊念叨著:“義父,您這身子到時候被這些柴的灰燼弄髒了,就等我把爹爹尋回,到時讓我爹爹給您搓搓灰替我賠個不是,可千萬別生溪辭的氣哈,我這也是迫於無奈,您也不想我餓著肚子吧?”
借著鳳凰的涅槃之火給自己熬了一鍋清粥,神火熬製的粥果然很不一樣,順滑得很。
吃飽喝足後,她拍拍身子,對著灶台微微鞠躬,伸出雙手結印,輸出法陣,使用遠程移動術將自己傳送到了萬靈堂,使用遠程移動還需在腦海裏回憶即將要去到的地方,如沒有目的地的記憶,便不能到達。
三日前,萬靈堂還緊鑼密鼓的籌備新弟子遴選儀式。
而如今已然淒涼冷清,空氣裏飄著怪異的血腥味,似乎還夾雜著一絲絲淡然的花香,狐狸的嗅覺非常靈敏,但卻嗅不出是何種花的香氣。
她因頑皮,偷食萬靈堂主將獻給天界的萬靈丹,被罰關禁閉。
待她從禁閉山洞出來,歡天喜地的笑臉逐漸驚恐,印入瞳孔的是昔日朝夕相處的同門師兄師姐們成了如山的屍骨。
師兄師姐的屍體,仿佛是由內至外的爆裂,導致血流如水浸入一塊塊粗糙的石板,恍如一片血海。
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誅殺,有點像是啟動了什麽法陣進行大範圍絞殺而呈現出如此慘烈的畫麵,均已元神俱滅,無法入六道輪回。
其他師兄師姐還留有屍體,堂主僅剩下一件血衣。
大殿內半燃半滅的鳳凰火,令當時驚慌失措且淚潸潸的她不由得大怔,神火旁,那秋野妖君隨身攜帶的香囊,讓她久久不能回神。
已然確定那團神火是義父,現場並未見萬年妖君湮滅時留下來的痕跡,於是她眾裏尋爹千百度,不知他現身在哪個闌珊處,悵然憂愁。
擔心他見不到自己會急得茶不思飯不想,日益消瘦,待義父涅槃後見到了,也亦會心疼,又會責怪自己不孝,被責怪的自己不開心,爹爹便會擔心,然日益消瘦,如此循環,影響家庭和睦。
大殿後山,她看著並列兩排的一個個墳坑,一具具屍骨放入其中,每每落下一具,她亦如平日一般與其調笑,隻不過不再有回應……
“羅羅兄,你這般沉重,定是因為平日偷吃獨食不帶上我,以後我也不帶你……”說到一半,突然發現沒有以後了,她頓時啞然而止,一顆淚珠被睫毛抖落。
“虎蛟師姐,之前借你的鬥篷,我忘了帶來還你……其實,我是故意忘記的,就給我留個念想罷……”
“孰湖兄,那日你與我說崦嵫山是太陽落入的地方,落日之時有奇觀,要帶我去觀賞,那麽快就食言了呢,該罰……”
…………
溪辭看著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她哽咽地笑道:“各位師兄師姐,彼此一別,輪回再見!”
言罷,她跪下磕了三個頭,再次抬頭已是淚流滿麵,泣不成聲:“溪辭不舍……怎麽辦……堂主……我該如何是好……”
她趴在地上哭了許久,用挖墳挖得潰爛滲血的手,抹去臉上了淚水,搖搖晃晃的起身,道:“溪辭定會為萬靈堂討回公道,為各位報仇雪恨,以祭無法往生之冤屈!”
站在四處血跡斑斑的大殿內,她手裏緊緊的攥著上麵繡著個“秋”字的香囊,眼眶裏蘊著遲遲不肯掉落的淚。
才安葬好同門的溪辭,欲轉身想要離開此處,繼續找尋爹爹的下落,隻見殿外一陣光影交錯。
溪辭還未回過神來,一眾天兵如閃電般湧入大殿,將方天戟齊齊指向她。
為首的天將見天兵已然將殿內的玄衣女子控製住,便昂首上前。
他周身散發著強大的神力,隔著麵具都能感知到他的憤怒。
他拔出神劍指著溪辭,厲聲道:“大膽妖女,竟做出屠門這等喪盡天良的凶殘之事,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溪辭打量了周圍的天兵,許是近幾日哭累了,聽著如此老套的詞,她不急不躁,無奈道:“你有何證據說是我屠了萬靈堂?”
“這方圓十裏就僅有你在此,還滿手鮮血,不是你還有誰?”天將盯著溪辭帶著血痕的臉和手,振振有詞的說道。
“隻因這十裏地僅有我在此,我便是凶手?你可見過凶手還附帶收屍的?”溪辭一臉淡淡地打量著眼前的天將,雖心裏怨氣衝天,還是決心講理。
被溪辭這一說,他才注意到周圍一具屍體都沒有,且地上的血已然幹涸,看來慘劇發生了許久。
天將隨即打量了四周,若有所思的凝視著眼前麵容冷峻的溪辭,許久後才問道:“那你是誰,為何會出現再此處?”
“在下乃萬靈堂的弟子,新晉妖仙——溪辭!”她有些不耐煩的作揖回應道。
“萬靈堂弟子?”天將眼神驟變,從銳利轉為急切,衝著天兵們揮揮手,示意他們收起指著溪辭的天戟。
“此處究竟發生了什麽?凶手是誰?”天將目光灼灼地注視著眼前的小小妖仙。
“我不知道。”溪辭麵露哀傷之色的回答道。
“你既為萬靈堂弟子,怎會不知發生了什麽?”天將急得衝到了溪辭的跟前,大聲質問道。
她哽咽地盯著這個衝到自己麵前的天將,隨後微微垂下頭,道:“我被堂主罰關了禁閉,出來後便看到了這屍橫遍野的景象……”
明明就在丹穴山內,卻什麽都不知道,也感覺不到任何異樣,除了悲痛欲絕,更多的是自責,這仙修得糊裏糊塗,甚是羞愧難當。
雖然堂主常說生死有命,輪回有道,修心煉體便是為了看淡世俗的枷鎖,但她境界還未到,無法釋懷。
但待到義父涅槃重生,或是尋回爹爹,便可知曉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麽。
報仇這種事,一向與壽命掛鉤,活得長,便可籌謀得越細致,萬年都不嫌晚!
溪辭說的話是真是假,他無從得知,但從南鬥六星君,現時才發現異樣的蹊蹺之處來看,也不無可能。
“想來,應該是行凶者當日在此處布下了隔絕結界,以至於天界未發現此處異象,從而無法及時趕到製止凶手,著實慚愧……”天將歎息的搖了搖頭。
秋野從小便教導溪辭不可隨意聽信天界神官的話,誑語最多的便是天界的那一眾神仙。
義父也不喜與天界打交道,據說十幾萬年都沒上去過了。
萬靈堂的堂主偶爾也會在酒後怒罵天界那群神官為禽獸,但酒醒後依舊對天界神官畢恭畢敬,每年奉供給天界,用來強健肉身的萬靈丹一顆不少。
她深以為然,所以見到此神官,她並不打算求助於他。
“我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別過,告辭!”溪辭無意與對方嘮嗑,隻想盡快尋回爹爹,得到真相,為萬靈堂報仇。
溪辭抬手作揖欲離開,那天將的一把劍橫在了她麵前,將她的步子截住。
“仙子還不能離開!”天將淡漠地說道。
溪辭微微蹙眉,不悅道:“你方才不是說行凶者應該是另有其人,且還在此處布了隔絕結界嗎?既然與我無關,為何不可離開?”
“那隻是我的猜測,你需跟我回天庭驗明身份,否則我依舊有理由懷疑你是真凶。”天將橫在溪辭脖頸上的劍閃著陣陣寒光。
溪辭聞言,忍俊不禁道:“如若我有本事屠門,你覺得……你們攔得住我麽?”
天將微微一愣,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抬手變出了個麻袋,麻袋從天而降,將溪辭直愣愣地裝入其中。
他一個抬手便將她扛在了肩上,拍了拍胸口,語氣輕鬆道:“幸虧你提醒了我,作為武神最致命的便是輕敵,得罪了!”
“你是真的得罪我了,待我出去定撕了你!”溪辭在麻袋內忿忿地掙紮著,她那受了傷的利爪卻沒辦法穿透這麻袋逃脫。
“請仙子稍安勿躁,很快就到天庭了。”見這位妖仙反抗得如此激烈,他淡淡安撫道。
天庭大殿之外,那武神天將從肩頭慢慢將麻袋放下,打了一個響指,麻袋便憑空消失了。
武神天將麵具摘了下來,露出了一張俊秀的笑靨,轉手變出了一張手帕,遞給溪辭,道:“見天君之前先把臉……啊!”
他話還未說完,溪辭抬手給了他一耳光,別以為長得俊俏對她微笑就可逃過一劫,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但沒說伸手不打笑臉神。
溪辭陰沉著臉,瞪著一臉無辜的對方,奪過他手裏的手帕擦了擦臉上已然幹涸的血跡。
武神的視線停在了她潰爛滲血的手掌上,他一手捂著被打的臉,眼神卻掠過一絲疼痛,靜默片刻後,問道:“你的手……疼麽?”
聞言,她頓了頓,抬頭沉聲道:“這些傷痛,我會以萬倍還給真凶的。”
她抬頭的那一瞬,武神頃刻間被她那擦幹淨後的絕美容貌給震驚到了,並沒有聽進去她說的話。
見對方呈現出呆滯狀,溪辭抬手又是一耳光。
“你為何又打我?”武神捂著兩邊臉,欲哭無淚的問道。
溪辭將沾染了自己血跡的手帕,塞進對方的鎧甲內,拍了拍手,道:“幫你回魂。”
武神知道對方說了有要事在身,而自己還是強行將她擄來見天君,心有怨氣,但職責所在,不得聽信她一麵之辭,雖然她美得讓他動搖了此刻的決定。
既然來都來了,那就見一見這傳聞中的天君吧!
“走吧!”溪辭理了理衣襟,不以為然的說道。
武神頓時回過神來緊跟著她,恢複武神該有的神威……
鬼界花樓,那人間早逝的紅顏都聚集再此爭相鬥妍,歌舞升平。
而他卻慵懶地倚在窗邊,望著那熙熙攘攘的鬼街,似乎在靜待著什麽,與那喧囂的鬼界格格不入。
青絲如絹地錯落在榻上,修長的手搭在框邊,華麗的衣衫穿的甚是隨意,仿佛輕輕一扯就會脫落。
惡鬼的麵具掩蓋了他真實的容貌,也亦不知此時的他究竟在想些什麽,是何情緒。
這時,一位粗獷的盔甲大漢穩健地走到榻前,恭敬地抱拳道:“殿下,我打聽到,天界那邊今日才得知萬靈堂之事。”
他沒有看向盔甲大漢,依舊望著那條街,輕聲道:“嗬……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您看……”
“傳我令,嚴守鬼界與魔界入口,不可讓任何天族有機可乘的混進來。”
“是,殿下!”言畢,鎧甲大漢便退下了。
他順勢躺在了榻上,掌控鬼界已有些時日了,莫名地疲倦,雖明麵上鬼界的霸主並不是他,但終究紙包不住火,自己的心思定會被天族察覺。
這種時候定不能讓天族找到宣戰的借口,否則自己做的一切都將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