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

  喬晚驚愕了半晌。


  猝不及防的橄欖枝, 砸得她有點兒懵。


  眼前的男人是妖皇,萬妖共主, 喬晚心裏默默盤算, 能給萬妖共主打工,那酬勞肯定不少, 在江湖上走跳, 也有座靠山。


  我頂頭老板是妖皇, 說出去響當當的, 還能狐假虎威那麽一番。


  不過, 喬晚也就意動了那麽一瞬。


  她才出了昆山沒多久, 要做伽嬰部下, 就意味著必須得聽老板的命令, 日後行事掣肘頗多。就算現代找工作,那也得仔細考察公司工作環境怎麽樣,薪資待遇如何, 一周幾天休息天。


  伽嬰沒急著要答複, 頗有耐心地給了她考慮的時間。


  喬晚問:“我要是做你部下,有靈石嗎?”


  伽嬰似乎沒想到她竟然問出了這麽個問題:“靈石可隨你取用。”


  喬晚繼續問:“那日後我要跟在你身側,你打架我也要隨叫隨到?”


  伽嬰未假思索, 神情傲岸:“這是自然。”


  喬晚搖搖頭, 雖然心動,但聽到這個答案,也隻能遺憾放棄,“恕我不能答應。”


  伽嬰皺眉, 目光沉沉地盯著麵前少女看,沒料到喬晚拒絕得這麽幹脆。


  喬晚思索了一瞬,誠懇回答:“倘若要做你部下掣肘太多。”


  行事也往往身不由己。


  更何況,他妖界那攤子事兒還沒擺平,她一個練氣,摻和進這灘渾水裏這是找死嗎?

  君不見狗兄弟就是多麽一個鮮活的例子。


  喬晚有預感,要做了眼前這隻蜜獾的部下,估計要天天加班,忙著給老板擦屁股。


  被喬晚這麽幹淨利落地拒絕,伽嬰神情僵了僵,似乎也有點兒惱。好歹是萬妖共主,被人這麽拒絕,臉上多多少少也有點兒掛不住。


  妖族裏但凡不服的,他打服就是了,伽嬰看了眼麵前的少女,一直信奉實力為尊的蜜獾詭異地沉默了一瞬,再一皺眉。


  他總不至於把眼前這人修打一頓,打到她心甘情願做他部下為止。


  他隻是略有意動,倒還不至於非她不可。


  畢竟是妖皇,喬晚不願意,更不可能拉得下臉再去挽留。心裏“打到她願意做他部下”的喪心病狂的念頭轉了一轉,伽嬰臉上沒什麽變化,高貴冷豔地“嗯”了一聲,轉身又回到了酒肆。


  喬晚一進酒肆,就對上了四隻炯炯有神的眼。


  對上喬晚視線,蕭博揚和修犬十分默契地行了個注目禮,眼裏飽含著同情。


  伽嬰的脾性來得快,去得也快,席地一坐,沉聲叫老板上酒。


  剛打完一場架,正是喝酒的好時候。


  喬晚正坐下,一壇子酒就砸進了懷裏。


  伽嬰沉聲:“喝。”


  之前已經拒絕了這招聘邀請一次,喬晚二話不說,豪爽地拍開封泥,仰頭喝了一口,一飲而盡。


  暢快。


  男人也舉起酒壇。


  酣戰方歇,最適宜飲酒。


  在此之前,蕭博揚做夢也沒想到過能和伽嬰坐在一間酒肆裏喝酒,眼一瞥,覺得壓力有點兒大,忽地,又莫名有點兒羞澀忸怩。


  畢竟妖皇伽嬰怎麽也算得上諸位修真界好兒郎的偶像。但凡個性別為男的,誰不想像伽嬰一樣。


  酒是好酒。


  就連修犬恢複了點兒氣力之後,也眼神明亮地抱著酒壇子多喝了幾口。


  酒肆之外,風雨大作。


  但酒肆之內,卻是酒香四溢,酣暢淋漓。


  岑家。


  原本還是朱樓環繞,台榭星羅,眼下奇花異草,假山曲水都被烈火個燒了個幹幹淨淨。


  雪浪園裏躲著的丫鬟小廝們,個個神情疲憊。


  膽小的早就哭花了臉,低泣著小聲問,“我們今日會不會就交代在這兒了?”


  沒人應聲。


  往後院的路已經被封死了。


  前後都是妖,她們這十多個人下人,硬生生被困死在了這雪浪園裏,進退不得。


  前一波攻擊剛歇,這雪浪院裏的陣法快撐不住了。


  等到下一波攻擊來臨的時候,誰知道她們這些下人還能不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桂旗木木愣愣地坐在牆角,盯著牆麵上大片的猩紅,隻覺得耳邊兒的哭聲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牆上這大片的紅,是剛剛一個小丫鬟的。


  這小丫鬟運道不好,被外麵的妖給拖了出去,十根手指深深地扒在了地上,幾乎快扒爛了。


  雪浪園,一共十六個人,沒一個人敢上去搭把手的。


  主要是太怕了。


  一想到剛剛的畫麵,桂旗就忍不住哆嗦。


  所有人心裏都在想,本來就不熟,何必為這一個白白地送了自己的命。


  沒人幫,小丫鬟還是沒抵得過妖魔的力氣,就這麽被撕碎在了他們十幾個人麵前。


  漫天濕熱的血雨,兜頭澆了他們一臉。


  眼下,總算快輪到他們下去陪她了。。


  就在這時候,沒人看見一張人皮悄悄溜進了岑家。


  寒山院裏。


  岑夫人冷聲,“雪浪園那邊呢?雪浪園那邊兒有人看過了嗎?”


  “一打起來,前麵丫鬟小廝們定要往雪浪園裏躲,那邊兒沒護院去?”


  沐芳抿了抿唇,低聲,“這回林家來勢洶洶,是鐵了心要踏平了我們岑家。”


  “二少爺久未回府,府上又折損了這麽多人手,夫人我們賠不起了。”


  “這……這也是家主的意思。”


  “舍了雪浪園這道兒防線,死守世春堂。”


  岑夫人立時就聽明白了沐芳話裏的意思,臉色一白,扶住了桌角,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這十多個下人難道就不是人嗎?總得有人去救他們。”


  “沒人去,那我就去。”


  沐芳急了眼,“夫人!”


  岑夫人身體本來就不好,都十多年沒拿過劍了,這要出個好歹得怎麽辦?

  岑夫人搖搖頭,“沐芳,我是個醫修。”


  沒人比醫修更重視別人的性命,隻要有一個人還有救,那就斷不可能放棄。雪浪園是十多條性命,也不該被放棄。


  “把我劍拿來。”


  這把劍,薄如蟬翼,刃如秋水,漾著杏紅色的劍芒。曾經陪了她不少個年頭。


  可惜,自從嫁給岑向南以後,她就不怎麽用劍了。


  而林黎一死,這劍就掛在了牆上,雖然每天一抬眼就能看見,但還是任由它落了灰。


  她棄劍從醫是為了救人,眼下重新拿劍,也是為了救人。


  岑夫人下定了決心要出寒山院救人,沐芳急得麵如金紙,奈何怎麽拽也拽不住。


  “夫人!!”


  剛跑出寒山院,沐芳腳步一頓,愣愣地看向了突然在寒山院門前停住了的女人。


  岑夫人站在寒山院門前,目光定定地看著前方。


  一張輕飄飄的人皮,落到了腳下。


  岑夫人的臉立時就變了。


  人皮慢慢地從地上支起,骨肉豐盈,慢慢地化為了個樣貌極其漂亮的少年。


  少年微微一笑,黏膩得像是從血水裏撈出來的,言語親昵,偏偏眼神怨毒,“娘,兒好久沒見到了你了。”


  岑夫人目光有一瞬的複雜,卻一點兒沒覺得意外:“是你。”


  她不傻。


  昨天晚上那十幾條臘肉的事,輕而易舉地就和眼前的少年對上了號。


  這麽陰毒的邪法,正是林黎的本命功法,畫皮術。


  麵前的少年,是林清芝。林黎的兒子,也是她的養子。


  當初岑夫人的確是想要好好撫養他。


  教養自己丈夫和他情.人的兒子,固然心裏酸澀。


  但上一輩的恩恩怨怨,不該牽扯到下一輩人身上。她憐惜他自幼喪母,把他接到了寒山院親自照顧。


  可惜他一直覺得是她害死了她娘,從小就對她不親近,甚至還為這兒記恨上了她。


  這麽多年沒見,他長大了。


  當初那陰鬱的小男孩,時至今日,已經長成了個漂亮的少年。


  岑夫人握緊了劍:“你來為你娘報仇?”


  林清芝問::“你就沒什麽要說的嗎?”


  岑夫人: “有倒是有。”


  “你娘的死與我無關,我也曾想救她,奈何回天乏術,沒能救回來。”


  少年卻像是突然被被激怒了,臉色一變,怒喝:“賤人!你騙我!”


  “明明是你嫉妒我娘得岑向南那老匹夫的寵愛,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了你麵前!流幹了血你也不願去救!”


  “今日,我定讓你嚐嚐當日我娘所受的痛苦。”林清芝咬著牙,一字一頓,“或者說,我娘所受的痛苦,今天,我要你這個賤人百倍還回來。”


  岑夫人平靜地握緊了劍。


  瞥見女人手上杏紅色的劍刃,林清芝冷笑,“你真以為你能打得過我?”


  “身體虛弱到了這地步,十多年沒用劍了,我倒想看看你還能有什麽能耐。”


  人皮一展,刹那之間,血腥味兒撲麵而來!


  岑夫人往後躍開半步,劍音清越,手上薄如蟬翼的一把劍,輕盈靈動,劍鋒在半空中劃開,像蕩漾開的一汪杏紅色秋水。


  極美,極靜。


  人皮挾裹著滔天怨氣,一展一收,上下翻飛,和劍鋒在半空中緊緊糾纏。


  少年生得漂亮,神情卻陰毒得像條毒蛇,毫不手軟,也沒見一絲一毫的憐惜之情,看準了女人的破綻,招招都是對準了命門。


  幾招之後,人皮突然變招,直朝沐芳而來!眨眼之間,就裹住了女人,丟到了地上。


  “不是說岑夫人性子純善嗎?這丫鬟伺候了你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你要怎麽辦?”


  “是丟了劍,還是看著我勒死她?”


  人皮收得緊了點兒,轉眼之間,沐芳就被勒得麵色漲紅,緊緊地盯著岑夫人看,想說話又說不出來。


  別,別答應。


  岑夫人垂眼:“放了她。”


  當啷一聲,劍落在了地上。


  沐芳眼睫一顫,眼淚直流。


  夫人她就是太軟和,太柔順。


  岑夫人喘了口氣,嘴角淌開了一條血線。


  剛剛過招的時候,林清芝可沒手軟,處處往她命門上招呼。


  她身子本來就弱,現在更沒了反抗的力氣,就像一條待宰的魚。


  林清芝緩緩走到她麵前,蹲了下來,冷笑,“怎麽樣?這滋味兒是不是不好受。”


  少年眼睫一垂,落在了女人的白皙如玉的手指上,目光裏閃動著點兒怨毒和憎惡。


  “夫人果然純善。當初就算夫君納妾也不與計較,甚至還因為小妾死在了自己麵前,棄劍從醫,練得了一手‘懸絲靈針’。”


  “那就從這雙拿針的手開始?”林清芝抬眼,再度露出了一個微笑,慢條斯理地從懷裏摸出了一把小刀,將女人的手放到了膝蓋上。


  滴答——


  那是血落在地上的動靜。


  女人趴在地上,十根手指指甲,已經整整齊齊地剝去了五隻。


  曾經柔軟白皙修長的手,如今被掀開了指甲蓋兒,血肉模糊的一片。


  十指連心,女人疼得麵色慘白,冷汗漣漣,咬著牙硬是吭都沒吭一聲。


  就算這樣還沒完。


  少年低著頭,刀刃在女人白皙的指尖上輕輕劃開了一道。


  他低頭時顯得格外乖巧溫馴,慢條斯理地開始從指尖一點一點地剝,將皮從血肉上慢吞吞地剝離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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