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少女失戀
在妙法攔阻之下, 喬晚當然不會和蕭家人起衝突,倒是蕭家那幾個青年男女, 老遠就瞥見了佛者的身影, 紛紛上前見禮。
“妙法尊者。”
“尊者。”
“晚輩見過尊者。”
“尊者身體可無恙否?”
素來有點兒眼高於頂的蕭家子弟,這時候都紛紛收斂了那高傲冷淡之色, 乖巧行禮。
喬晚看著麵前佛者妖冶的側臉, 微微有點兒晃神。
前輩……在修真界的地位還真是很高啊。
妙法蹙眉頜首:“聽說蕭家家主親臨昆山, 替我向貴家主問好。”
“這是一定的。”
為首的那青年, 似乎是這幫蕭家子弟中的主事人, 忙彬彬有禮的應聲, 目光一瞥, 落在喬晚身上, 竟然破天荒地地也打了個招呼。
“喬道友。”
喬晚垂眉斂衽:“蕭道友。”
既然家主剛剛言談間透露出的信息都表示不計較蕭宗源那事兒了,蕭家子弟個個都是會見風使舵的人精,望向喬晚的臉上也收斂了那高傲和冷淡, 多了幾分溫和之色。
這和諧的氛圍, 讓圍觀的其他暗部弟子和迎客弟子都有點兒驚悚。
不是說蕭家肯定不會放過喬晚的嗎?現在這和諧友愛的氣氛是怎麽回事?!
喬晚這一夜之間是把自己這魅力點都給刷滿了還是怎麽的?
和喬晚一塊兒跑過任務的暗部弟子更覺得驚悚,有種當初那個灰撲撲的姑娘,下山之後突然搖身一變, 轉眼竟然就和這些修真界赫赫有名的, 他們平常見也見不著一秒的大佬談笑風生了。
按捺下困惑,迎客弟子上前一步,請蕭家這批青年男女先去客房歇息。
蕭家弟子對喬晚如此和顏悅色,
迎客弟子心裏咯噔一聲。
這豈不是意味著穆道友之前說的都是些胡話嗎?
這幾天玉簡上早就鬧翻天了, 如果真是胡話,那穆笑笑暗害自己師妹當真是其心可誅。
……
蕭家這批青年男女一走,妙法尊者也難得多看了喬晚一眼,臉上看不出多少喜怒。
他這回上昆山,倒不是為了喬晚。
鬼市有古怪,或許和蕭家,甚至昆山都脫不了幹係,上昆山的這幾天,他多方查探,親自去遊仙鎮查了幾趟,這回到山門前,也是為了見蕭景洲,至於喬晚,則是順帶的。
順帶著處理她與蕭家那些恩怨舊事。
不過令妙法尊者微感錯愕的是,無需他出手,喬晚她自己似乎已經緩和了與蕭家之間的恩怨。
佛者不動聲色,內心微感欣慰。
這個後輩比他想象中還要聰慧不少。
既然喬晚已然有解決的能力,那這事兒無需他再費心勞力。
目睹著蕭家一行人遠去,妙法尊者目光一瞥,厲聲道:“人走都走了,還看什麽看?”
嗯,嚴肅什麽的,已經成了刻在骨子裏的習慣了,畢竟要訓誡大光明殿這些弟子,威嚴必不可缺。
但人人都知道嘛,妙法尊者,實際上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濫好人,尤其對自己頗為欣賞的後輩而言。
喬晚握緊了劍,沒出息地微微紅了臉。
太近了。
離前輩太近了。
雖說妙法這大胸肌一直被大家yy,但包裹在寬大的青色袈裟之下,佛者的身形看上去修長到甚至有點兒瘦削,尤其一張臉更加秀氣,秀眉斜飛入鬢,鳳眼水光瀲灩,薄唇豔麗丹暉,那眼嫵媚妖冶,一開口卻是一陣泠然低沉渾厚的佛音。
雖然知道時機不對,喬晚還是忍不住略有些晃神。
不論是這回親身上昆山,還是那一個“斷”字。
默默地攥緊了手中的劍柄,她……她都很感激前輩……這幾天由於莫名其妙的膽怯也沒敢去道謝。
少女這出神瞞不了身旁敏銳的佛者。
往日的沉穩和冷靜仿佛一掃而空,雖然眼神依然清明,但微紅的臉暴露出了喬晚難得的不自在和不好意思。
這明顯是小姑娘麵對心上人的忐忑和緊張。
妙法尊者一怔,忍不住緩緩地又皺緊了眉。
除了在雪域高原會有轉世活佛,每個人不是一生下來就是佛門尊者的,在成為大光明殿高高在上的妙法尊者前,妙法也曾經在寺廟裏待過不少時間,為不少男女開導過五蘊之苦。
人之七情六欲,他看得比這世上絕大部分人都多。
之前沒曾留意,如今一瞥眼,幾乎立刻就看出了這後輩對自己的那點兒傾慕之情。
自己色相惑人,妙法也是知道的,甚至還有過不少被他開導的姑娘轉頭就愛上他這種陰差陽錯的事。
但喬晚,他沒想到他這回上昆山倒有這意料之外的發現。
他對她不假辭色,內心卻暗暗欣賞,因此對她的態度比對其他人還要嚴格不少。
這後輩,聰慧堅韌,守禮知趣,有資質,倘若能堅持下去,將來或許可登大道。
看的多了,妙法倒也不覺得大驚失色或是困擾,隻是心中微微歎息。
色相惑人,若愛生時,便生愁戚,啼哭,憂苦,煩惋,懊惱。
他隻願她不過是一時迷失在這色相之中,拘泥於愛恨癡纏之內,她之將來合該是坦坦蕩蕩的大道。
略一沉吟,妙法尊者淡淡道:“喬晚,你和我來一趟。”
喬晚驚訝:“前輩?”
雖然不明所以,還是乖乖地跟了上去。
這一路走過了山門,來到了昆山一處僻靜的殿前。
尊者這態度似乎有點兒不對。
喬晚心裏略感不安。
和之前的嚴厲別扭不一樣,之前的那正經是能被大光明殿弟子調戲到炸毛的正經,而現在這沉靜的麵色,是完全不敢讓人調戲的平靜威嚴。
不管怎麽樣,還是先……道個謝吧?喬晚有點兒不大確定地想,醞釀了一下,開了口。
“太極仙宮那事,多謝前輩替我解圍,還有那個字……也多謝前輩提點。”
佛者卻沒理她,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半秒。
這眼睛是極為好看的紺青,落在人臉上時,卻像是細細密密的針,刺得喬晚喉口幹澀,脊背也忍不住開始發燙了。
尊者這態度,讓她有點兒摸不準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
難道說……
喬晚心裏猛地漏了一拍,心裏一囧。
那個“斷”字真的沒其他含義,純屬她和李判腦補過多嗎?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妙法終於開口了,“我此番上山另有要事,幫你,不過是舉手之勞。”
“喬晚,我與你夢中相識已有十多年。”
“是,”喬晚迅速回神,“這些年來晚輩一直很感激前輩對晚輩的諄諄教誨。”
“我與你並無師徒之實,卻有師徒之情。”
這話說的喬晚一愣,心裏無端地一沉,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前輩。”
妙法尊者垂眼沉聲,那雙嫵媚的鳳眼依然似開還閉,流瀉出淡淡的莊嚴與泠然。
“在我心中,我不止將你視作弟子,更視作好友。”
“這世上,貪愛生苦,由愛生憂怖。”
不知道妙法為什麽會說這個,喬晚更加緊張了起來。
佛者看向她:“就算是夫妻兄弟父子之間,也會因愛而生煩惱,我記得你曾修習過儒家法門?”
喬晚心裏咯噔一聲,喉口微微幹澀:“是。”
“儒家有言,君子之交淡如水,這世上,或許唯有淡如水的知交之情可長久。”
“喬晚,你可願不計較我的年歲,與我平輩相交,真正做我這修煉路上的好友?”
“我長你數百歲,我知道,這對你而言不算公平,若你不願,我也不會勉強於你。”
這份仰慕,或許是出於色相,或許是出於年歲造成的不平等。
他長喬晚數百歲,經曆得比她更多,懂得也比她更多。而喬晚,年紀還小,看上去似乎是比同輩的經曆得多了,其實還是個嫩生生的晚輩。
他修為在她眼中之所以高深,佛法之所以精妙,不過是占盡了年齡的優勢。既為長輩,就不該利用這年齡造就的不對等,和這不對等早就的仰慕之情。
從妙法尊者開口開始,一直到現在,宛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喬晚終於明白了。
前輩看出來了。
正因為看出來了,才委婉地拒絕了她。
喬晚抿緊了唇,沉默地行了一禮,“晚輩知道了。”
這還有什麽願意不願意的。
就這寥寥幾句話突然點醒了她。
雖說她知道自己這份悸動,無疑是對對方這份修行和慈悲大愛的不尊重,也更顯得青澀狹隘。
但心動從來不由人控製,她還是忍不住陷入了這微妙的甜蜜而酸澀的夢境。
畢竟她……她也是大齡少女嘛。喬晚苦笑,她穿越之前好歹也是清純女大學生,對這麽個優秀的,耐心的,不計回報指導自己的異性心動也很正常。
妙法尊者的拒絕可以說是很委婉也很照顧她心情了,就是這份委婉和溫柔慈悲,才更讓她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喬晚的這第三次暗戀,看來也以失敗告終了。
在妙法尊者目光之下,喬晚僵硬著身子,將眼前微不可察的濕意輕輕壓了下去,緩緩點頭:“能與前輩成為好友,是晚輩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