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風華染
夜涼如水,風裏流霜,空氣靜謐地有些可怕,淩冽的風吹動凝月宮廷的樹枝,簌簌作響。
天牢的大門口並不空曠,原本整齊的禁軍,早已被風晞然方才那強大的劍氣擊的東倒西歪,偶有數人勉強能夠抵擋,可握著弓箭的手卻微微顫抖,幾欲拿捏不住。
蕭淩和風晞然被禁軍圍在中間,明黃色龍袍與月白色長衫交相輝映,不知是夜風,還是兩人強大的內力,衣袍的一角微微飛揚。
“風晞然,夜闖禁宮,可是死罪。”蕭淩負手而立,站在離風晞然七步開外的地方,眼神微縮。
“隻要我想,天下之大,又有何處是去不得的?”風晞然微微搖頭,笑的一片雲淡風輕。
他本就是江湖中無拘無束的俠客,來無影去無蹤,登高渺遠,目空一切,是為了葉傾城才墮入這俗世塵網,而站在他對麵的這個人,卻是將葉傾城陷害致死的罪魁禍首,又有什麽資格來與他談論罪責之事?
“好狂妄的語氣。”蕭淩冷哼,“朕倒要看看,傳說中的武林第一高手,究竟高在何處!”
“也罷,往日傾城總是不許你我動手,如今傾城已故,我們也該分個高下了。”風晞然低歎著,眼中卻是一片清明。
說話間,蕭淩忽然騰空而起,從腰間抽出軟劍,毫不留情地朝著風晞然刺了過去。
風晞然靜默地站著,長劍垂地,眼中隻有蕭淩那閃著寒光的軟劍,來勢洶洶,而他卻隻緩緩抬起手臂,以靜製動。
砰--
兵器碰撞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兩把絕世名劍互相糾纏,在暗夜裏發出幽深的光,忽高忽低,時進時退,你來我往。
兩人的動作快的不可思議,白衫黃影閃動,讓人眼花繚亂,強大的內息波及四周,竟讓一眾禁軍不由得倉惶退開幾步。
待禁軍站定之時,蕭淩和風晞然也已經分開,各自退開三丈,手執兵器,落在地上。
“蕭淩,倘若傾城還在你身邊,你的武功造詣必不止於此,是你自己,錯失了大好良機。”
風晞然依舊淡然,說完這話,腳尖輕點,騰空而上,一襲白衫飄然遠去,空留一個如同神祇般波瀾不驚的背影,月染風華。
背影消失的一瞬間,蕭淩的嘴角溢出一絲血跡,在暗夜中並不顯眼。
“即日起,原禁軍副統領章靖擢升為禁軍統領,你們幾個,將這裏處理幹淨。”不著痕跡地抹去嘴角邊的血跡,蕭淩冷冷地吩咐著,竟是再也不看那孟統領一眼,轉身回了龍宸宮。
“皇上--”秦喜見蕭淩回來,不期然看到了他袖口的血跡,驚呼出聲。
“暗影!”蕭淩並沒有理會秦喜,反而徑直走到龍宸宮裏,朝著空氣中喊了一句。
“參見皇上。”一道黑影不知來處,不過瞬間功夫,便出現在蕭淩的麵前,單膝跪地,低頭行禮。
“可都聽清楚了?”蕭淩走到龍椅前,旋身落座,看著跪在地上的暗影,問著。
“聽清楚了,孟統領扮作天機子模樣騙過來人,屬下親耳聽見那女子叫孟統領為前輩。”暗影開口。
“隻是這樣?”蕭淩眯著眼睛,語氣冰冷,幾乎讓人遍身寒意。
“那女子武功極高,當世之下怕是難逢敵手;她所用的武器,是一枚枚淬了劇毒的細小銀針,若屬下所知不錯,那應該是江湖中失傳已久的夜雨針;聲音中透著一絲壓抑,應該是服用了暫時改變聲音的藥物;身形嬌小纖瘦,但輕盈靈活……”暗影將自己在暗中觀察所得一一道來,總算換的蕭淩麵色稍霽。
“果真不愧是葉傾城一手訓練出來的暗衛,隱匿功夫極高,目力過人,觀察入微。”蕭淩麵無表情,隻這樣淡淡地說了一句,就連一向跟隨他的秦喜,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麽。
“屬下不敢當……”暗影拱手開口。
“當”字說完的瞬間,卻見蕭淩突然出手,一掌推出,直擊在暗影的胸口。暗影猝不及防之下被重傷,身體向後飛出三步之遠,口中噴出鮮血,眼中盡是難以置信,似乎在問蕭淩為什麽。
“皇上,這三千暗衛,可是一向唯皇上之命是從,皇上怎麽……”秦喜也是一臉不解。
昔日葉傾城為葉家訓練了三千隱衛,卻為蕭淩訓練了三千暗衛,暗衛訓練的第一條,便是絕對的服從,但暗衛的主子並非葉傾城本人,而是蕭淩。
所以,三千暗衛,隻效忠蕭淩,就連葉傾城也無法調動。
“葉傾城訓練出來的暗衛,如今出現了一個與葉傾城可能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女子,朕又怎麽會給他背叛朕的機會?”蕭淩冷哼。
秦喜看著眼前的帝王,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在這一刻,他竟覺得自己從小看著長大得蕭淩,從前的淩王,如今的永寧帝,竟是這般疑心頗重,心思難測。
卻說清塵帶著司空木從凝月宮廷離開,便想分道揚鑣,各走各的。
可惜,天不遂人願。
司空木輕功極高,饒是清塵將內力提到極致,卻也隻能將司空木稍稍甩在身後,不消片刻,他又會出現,讓她無論是想回逸王府或是去摘星樓,都毫無辦法。
“司空木,別再跟著我了。”清塵終於停下,轉身看著身後一臉帶著無辜笑容的男子,冷聲說著。
“那可不行,我爹說了,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女俠救我逃出囹圄,我自當追隨女俠,報了恩才能離開。”司空木搖了搖頭,看起來十分嚴肅地說著。
“怪盜司空木,神偷司空野之子,與其父劫富濟貧的俠盜之義大相徑庭,專挑難度大有刺激的地方偷東西。”沐清塵腦海中回想著夜殤從摘星樓送過來的信息,緩緩開口,“既然閣下如此聽令尊的話,可為何一向不與皇宮有牽扯的司空家族,竟出了你這麽一位膽敢進皇宮偷盜的不肖子孫?”
“這……我要是不進宮偷東西,我怎麽能算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怪盜?”司空木先是語塞,隨後開口,“皇宮可是出了名的明槍暗箭,機關暗器星羅棋布,尤其是皇上的龍宸宮,那裏麵藏著的寶貝可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要是能從那裏偷出來,豈不更說明了我司空木的本事?”
“那你偷到了嗎?”清塵隻覺好笑。
眼前的司空木,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分明就是孩子心性,仗著自己的家學淵源,和獨到異稟的輕功天賦,想進那守衛森嚴的皇宮大內證明自己罷了。
以司空木的輕功,若是那日蕭逸沒有擅闖藏經閣觸動機關,繼而驚動蕭淩,說不定司空木還有得手的希望,就算被禁軍發現,恐怕也能順利逃出皇宮。
“我……我那不是一時失手嗎?”司空木的臉上掛著不甘不願的表情,“再說了,你武功這麽高,不也沒得手?還差點被人抓住了。”
“好了,司空木,我沒工夫跟你閑扯,我要走了,你不要再跟著。既已知皇宮明槍暗箭,那就不要再去了,若你真想報恩,那就等著我找你吧。”
沐清塵如此說著,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手中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兩個霹靂煙火彈,朝著地上擲去。
司空木猝不及防之下中招,眼前白茫茫一片,待他衝出煙霧,看向沐清塵方才站立的地方,哪裏還有半點人影?清塵早已不知去向。
甩掉了司空木,清塵並未回逸王府,而是去了摘星樓。
逸王府有懷瑾和握瑜守著,不會有什麽問題,就算蕭逸知道她半夜出去,也不會多問什麽,畢竟他們兩個互有把柄和秘密在對方手上,而現在讓她擔心的,是風晞然和天機子。
摘星樓裏,寧辰遲遲不見風晞然回來,還依舊等著,卻不曾想,等來了沐清塵。
“屬下參見樓主。”寧辰看到沐清塵,上前行禮,隨即問道,“風樓主前去皇宮接應樓主,不知樓主可有看見?”
“看見了,今夜若非是他,我也沒有這麽順利出來。”清塵說著,“我原以為蕭淩用天機子引蛇出洞,卻沒想到天牢裏竟然是假的天機子。”
“假的?屬下派人探過,天機子前輩並不在刑部和大理寺監牢,那麽肯定在皇宮,可皇宮裏除了天牢,莫非還有別的地方能夠囚禁天機子?”寧辰皺眉,“除非是宮裏另有機關密室,可摘星樓的情報裏,為何一點消息也沒有?”
“我在先帝禦前行走多年,也從未聽說有什麽密室。” 清塵眉目幽轉,眼中盡是冷意。
“……尤其是皇上的龍宸宮,那裏麵藏著的寶貝,可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低頭沉思間,司空木的話卻忽然在沐清塵的腦海中響起。
昔年得先帝賞識,被封為尚儀,準禦前行走,龍宸宮可以說是除了養心殿之外,她去的最多的地方,然而龍宸宮大氣斐然,裏麵擺設一目了然,從未見過什麽絕無僅有的好寶貝,若司空木所言非虛,那麽這密室,一定就在龍宸宮裏。
更何況蕭淩從不肯輕信旁人,將天機子關在龍宸宮,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就說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