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Chapter 26

  霍希音時常會犯逃避的毛病,很多煩心事堆在一起的時候,她最想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覺。然而一覺睡醒,事依舊在,時間卻不多,就不得不臨時抱佛腳。


  不過她的工作一向清閑,她個性又鮮少與人相爭,所以這種情況發生的時候並不多。


  單位日前公開招聘,她被點去當麵試官。有許多初涉職場的小姑娘在會議室前安靜地站著等待麵試,雖穿著嚴肅的正裝,卻不能掩飾四處打量的活躍眼神。霍希音路過看到,理解性地抿唇一笑。


  等到了麵試時間,霍希音再去會議室,聽到一陣小聲嘈雜。有女孩子悄聲指指點點,眼中有遮掩不住的驚豔。霍希音順著她們的視線看過去,差點倒吸了一口氣。


  紀湛東正穩步走過來,穿的深色正裝,旁邊是程局,身後還有兩個人,這和她前段時間碰到他的情景差不多一樣。


  霍希音輕輕皺眉,她可不記得自己的工作單位什麽時候和紀湛東有了交集。


  顯然紀湛東比她技高一籌,他也看到了她,卻是麵部表情平靜,手腕抬起,輕輕撫摸了一下袖口,接著腳下一動,沒有任何反應,轉身就在程局的引導下去了另一側走廊。


  正抱著文件去資料室的肖君麗路過,看出她的疑惑,推了推她低聲解釋:“單位要再蓋員工宿舍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吧?前陣子你出差的時候有公開招標,照現在情形看,應該是正江集團得了開發權。”


  這樣的開胃小菜,他竟然也看得上眼,並且還親自來一趟。霍希音深吸了一口氣,一句話不說,扭頭進了會議室。


  霍希音在麵試別人的時候有點兒心不在焉。她低頭翻了翻被麵試人的資料,看到一條自我評語:責任心強,有愛心。霍希音把資料一合,說:“陳先生,您如何能讓我們相信你是責任心強,有愛心的人?”


  那位本就有些緊張,看到她平靜下有些咄咄逼人的眼神,稍稍瑟縮了一下,低聲說:“我在養老院做過慈善活動,並且……”


  回答得磕磕絆絆,霍希音眼神越發不耐,正要追問,旁邊江行卻突然碰了她一下,霍希音停了停,被江行趁機搶去了提問權。


  三言兩語打發了對方,趁著空當,江行問她:“你今天有點兒不對勁兒吧?口氣這麽衝,這可不像你。”


  霍希音看到他眼底隱隱的戲謔,歎了口氣,把手中資料往他手邊一推,站了起來:“我進行不下去了,你頂一下。”


  霍希音去茶水間,路過會議室,磨砂玻璃後麵身影幢幢,房門依舊緊閉。她捧著杯子回到座位,一直觀察那邊的動向。等聽到門被打開,喧嘩聲響起來,以及電梯門打開和關閉的聲音停止後,她終於舒了半口氣。


  霍希音下了班就抓起包向外衝,走到大樓外麵的時候還抿著唇環顧四周,發覺沒人,又環顧停車場,也沒有某幾輛熟悉的車子,終於完全放了心。


  她沒有開車過來,一個人慢慢地走去路口打車。有輛銀灰色的車子慢慢駛過來,在她旁邊停下,接著車窗落下,露出一張十分英俊的側臉。


  紀湛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到她驀地睜大眼的模樣,最後笑了一下,說:“你要去哪裏,我送你吧。”


  霍希音憤憤地看著他。這家夥竟然又換新車,導致她剛剛在樓下判斷失誤。


  他一手扶住方向盤等著她,霍希音抬腿就走,身後傳來車門打開又砰地一聲關上的聲音,霍希音加快腳步,反倒因為高跟鞋差點扭到腳,結果被紀湛東眼疾手快地扶住。


  他捉住她沒有放開,隻笑了一下:“你要不要說聲謝謝?”


  霍希音想要掙開他的手,沒成功,冷笑一聲:“如果不是你,我又怎麽會扭到腳?”


  “那就當我賠禮道歉,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霍希音冷眼看著他:“不要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我跟你不熟。”


  紀湛東輕歎了口氣:“這話真打擊人。算是我的誠意邀請,上回見麵說話太倉促,今天你能不能和我吃頓飯?”


  “把手放開。”


  紀湛東果然鬆開她的手腕,霍希音扭頭就走。紀湛東在她身後說:“以後見麵的機會可能會不少,你要現在就跟我鬧成這樣?”


  霍希音惱怒地回頭,紀湛東搶在她開口之前,淡淡地說:“這離你工作的地方不遠,我不介意在這裏使強。”


  霍希音氣極反笑:“一向風度翩翩懂禮讓的紀先生,如今也學會用這種強硬手段了?”


  紀湛東笑意還是淡淡地:“我對你使激將法,你還對我使回來?隻是吃頓飯,你不想看到我的臉,那就隻吃飯就可以。”


  “我怕我會心鬱氣結,消化不良。”霍希音冷冷地回敬。


  紀湛東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氣,嘴角依舊有一點笑意:“好像要下雨了啊。”


  霍希音瞪著他。


  紀湛東又低頭看她,笑容柔和,慢慢地說:“其實吧,糾纏這種事,我最拿手了。我們要不要試試?”


  霍希音是真的很想用手袋掄他,但周圍人來人往,她實在不宜跟他在這裏久拖,也不宜直接出手做無理取鬧的人。


  她咬著唇狠狠地盯著他,過了兩秒終於憤恨上車。


  一路上車內都保持沉默。紀湛東大概是看出她的冷臉色,也不主動去招惹她。後來霍希音跟著他進了一家私人會所,進門的那一刻,霍希音差點被會所內的奢侈浮誇晃花了眼,而最諷刺的是,它的店門是何其低調。


  兩人跟隨服務生一路進包廂,紀湛東低聲問她:“這種店麵風格你喜歡麽。”


  霍希音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又要幹什麽?”


  紀湛東輕輕地歎了口氣:“別這麽草木皆兵,我隻是問一下而已,沒別的意思。以前我好像沒有對你用過陰招吧,你怎麽現在防我像防狼一樣?”


  霍希音嘀咕了一聲,沒有明著回話。


  紀湛東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再說,假如我真的想幹什麽了,你以為你能擋得住麽?”


  因為這句話讓霍希音又氣憤地想掐他。


  點餐過程也一點都不順利。霍希音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他反著來,凡是紀湛東看中的菜色,她統統都否定。


  這過程太詭異,搞得服務生恭敬地站在一邊,眼裏卻藏不住打量。紀湛東瞧了瞧霍希音,眼中半點怒意也沒,笑意倒是滿滿,霍希音深吸了一口氣,接著紀湛東又低頭平靜繼續,這回她沒有再故意阻撓。


  服務生走出去,把門輕輕關上。紀湛東低頭抿了一口茶,再抬頭的時候目光坦誠,聲音淡定:“關於員工宿舍樓的事,我承認我是故意的。”


  “……”這樣的先下手為強還真的挺符合紀湛東的風格,他這樣完全地承認,倒是讓霍希音一下子無話可說。


  “另外,這兩天會敲定合同細節。”紀湛東輕輕靠在椅子上,“為了防止你到時候一時激動又要殺了我,我覺得我還是先全告訴你好了。簡單地說就是,程伯伯很能理解我現在的心情,所以會盡可能地給我和你創造相處機會。並且我到時候也會很配合地接受。”


  霍希音從牙齒裏擠出幾個字:“紀湛東,你卑鄙。你以為我就是一個軟柿子,由著你捏圓挫扁是不是?”


  紀湛東抬頭看了看天花板,而後目光鎖住她,臉上依舊浮動清淺的笑意,坐直了身體,話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你何不認為我是想重新追求你?”


  “那你憑什麽認為我就還想要跟你一起?”霍希音不為所動,快速回應,寒聲說,“紀湛東,做人厚道一點兒,別欺人太甚。”


  “這好像跟人品沒關係吧。”紀湛東仔細看著她的臉色,大概沒搜尋到什麽,又重新靠回椅背,半晌才說了這麽一句。


  “我隻請求你別再出現在我麵前。還有,程局那邊,還是麻煩你說一下,誤會這種東西,最好解釋清楚。”


  “我辦不到。”紀湛東抿著唇,停滯半晌,終於沉吟著再次開口,“既然你恨我,可以嚐試待在我身邊做點手腳傷害我。你挨我越近,肯定就能害我越深。這麽解氣的方式,你何不試試看?”


  霍希音回答得幹脆利落:“我一看到你在我眼前亂晃我就頭疼,我沒自虐的習慣,謝謝。拜托你也別有。”


  紀湛東看著她,桃花眼閃了一下,突然變得似笑非笑,接著兩條手臂交疊在餐桌上,壓低了聲音說:“希音,你肯定不曉得,你現在這副生氣的模樣有多麽的讓人懷念。”


  “……”霍希音深深吸氣,好歹忍住了想要砸過去的欲望。她緊緊抿著唇看著他,真是氣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正巧這個時候有服務生敲門進來,手中托著兩個精致的骨瓷碗,布菜完畢後又出去。紀湛東揚了揚下巴衝她示意:“你最喜歡的鮮湯。以前有一回叫外賣,你說挺好喝,就是在這一家訂的餐。”


  霍希音隻是抱著雙臂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恨我你也得找個有力氣的時候不是麽?你總不能為了生氣不吃飯吧。”


  “我就算絕食也和你沒關係。”


  紀湛東再次淡淡地笑開:“看來我猜對了,你對我的火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大。當初揭開真相的時候,你平靜得都讓我恐慌,現在總算有點人氣兒了。不過話說回來,你憋了這麽久就不覺得悶麽。”


  霍希音隻覺得怒意湧上來,擋都擋不住,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紀湛東手長腳快地擋住她,霍希音咬牙看他,揚起手袋,卻不小心碰落了餐桌上的杯碟。


  她的餐具“嘩啦啦”碎了一地,服務生聽到聲響趕過來,看到麵色不豫的霍希音以及依舊雲淡風輕的紀湛東,小聲地說:“紀先生,您看……”


  “等會兒叫你們經理過來,我來賠。”紀湛東取過餐巾紙吸幹了手背上被濺到的湯,淡淡地打斷他的吞吞吐吐,“現在麻煩你先出去,過會兒再進來。”


  霍希音冷眼看著服務生領命而去,扭頭看向紀湛東。見他依舊一臉的輕描淡寫,腦筋一轉,突然嫣然一笑,接著猛然抓起他身邊的那一套餐具,懸空拿在了手裏。


  “既然你這麽願意賠,那就一塊兒賠了好了。”霍希音說完,手指輕輕鬆開,餐具便應聲而落。


  紀湛東麵色不動,唯獨眼神快速地閃過一道異色。霍希音再次抬腿就走,紀湛東的手抬了一下,但很快又放了回去,沒有再加阻攔。


  霍希音猛地拉開門,一偏頭看到服務生正恭敬地站在門口,一副“我什麽都沒聽到”的模樣,霍希音嘴角翹起一個諷刺的笑弧,又回頭看了看一臉沉思中的紀湛東,然後揚長而去。


  霍希音當天晚上再次失眠,在床上翻來覆去卻睡不著。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狀態相當不好,等到晨光拉開新一天的時候,她歎口氣,泡了杯咖啡。


  她公寓裏還留有上好的咖啡豆,是有次紀湛東難得的臨時起意特地去買的。的確是十分好喝,可她懶,很少會自己去磨。不過原來紀湛東有的時候會十分勤快,肯花半天的時間去研究這東西,那個時候她便會有口福。


  霍希音站在餐桌旁邊,把麵包和牛奶細細擺好,一想到這裏,又突然失去了吃早餐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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