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杜衡雕塑一樣杵了半晌,才想起要給老板打電話求救。結果那邊竟然也全然一副不可思議的口吻:“我說怎麽一上午沒看見你,合著你真的在臥室外邊等景致出來等了三個小時?我早上隨口說說而已,你怎麽聽不出來玩笑話呢?”
杜衡:“……”
杜衡心中簡直淚流成河。心說尼瑪啊!你早上那是玩笑話嗎!你坐在辦公桌後麵告訴我你要結婚了的時候半點玩笑的表情和語氣都沒有好嗎!你還把你要我下午把景致抓去結婚登記叮囑了兩遍好嗎!現在知道景致根本就沒那意思了,就開始說這是玩笑話了!你這根本就是男人虛偽的麵子在作祟好嗎!
結果商逸還在那頭數落他:“你怎麽也不想想,真要結婚我還用得著你去做中介?遇到這種事情我現在怎麽還會坐在辦公室?”
杜衡:“……”
杜衡突然之間福至心靈,心想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敢情你是在拿我當槍使啊老板!敢情你就是知道景致那種黑心腸的人不可能那麽簡單答應結婚,所以才拿我投石問路啊老板!可我是個總管啊不總助,不是一把衝鋒槍啊老板!我覺得我該給你一份總助使用指南參考一下啊老板!
杜衡站在餐廳裏默默地望著天花板,眼前走馬燈一般不停轉換著兩個詞,無恥,黑心,黑心,無恥……
商逸繼續神色自然地開口:“行了快點回來,我這還有事要你去辦。”說完就掛了電話。
杜衡:“……”
景致中午那會兒覺得整個人簡直被掰成了一塊一塊的,每走一步都覺得身體零件在咯吱咯吱地響,又趴回臥室睡了一下午後總算有點好轉,再接著一醒來就看見商逸正坐在床邊。
他手裏正拿著一個削好的蘋果,看她睜開眼,順手塞到她嘴裏半塊,就著她的咬痕自己又咽下去半塊,才說:“起來醒醒盹,晚上要去場聚會。”
景致一個翻身背對著他:“累,起不來。”
商逸笑著把她抱到腿上,捏了捏她的鼻尖,被景致“啪”地打下來,嘖了一聲:“這不是很精神嗎。衣服都給你準備好了,我幫你梳頭?”
商逸這個人的變態習慣非常多。變態之一是,很多時候當他向對方提出一句疑問句的時候,他其實真正的意思是在毋庸置疑地確認,比如現在;變態之二是,他很喜歡幫景致打理衣食住行各個方麵,從頭發到腳趾無一缺漏,比如現在。
景致閉著眼忍受商逸在她腦袋上三抓兩抓抓不停,最後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居然還很好看。接著她又發現首飾衣服和鞋子都是最新款,也全都是商逸一一幫她穿戴好,最後把她往落地鏡前一放,摟住她的腰指了指鏡子裏麵,笑著問:“好不好看?”
景致把他的手拂開,盯著脖頸上那串項鏈看了一眼,頭也不回往門口走:“再好看也不過是點綴而已。”
晚上聚會的東道主是A城西邊的蔣家。
蔣家明麵上走的是正兒八經的玉石生意,暗地裏幹的是玉石走私的勾當,此外還會撈一點色情服務的錢財。近來蔣家流年不利,先是蔣家老掌門心髒出了問題,很快又趕上A市高層領導換屆,對玉石毒品走私打壓狠厲,繼任的蔣家大公子焦頭爛額之際,很有些事情需要求助於商逸。
晚上七點整,某VIP夜總會前一輛加長黑色車子在經曆一個漂亮的急轉刹車後,穩穩地停在了泊車位上。接著先是景致一身五分袖旗袍領黑色蕾絲的裙子從駕駛位上走下來,很快又有一團身影從副駕駛位上滾下來,並且一直滾到旁邊的樹根底下,開始大吐特吐。
保鏢拉開後車門,商逸萬古不變一件清爽襯衫地出來,隔了三米遠去看吐到翻眼皮的杜衡,微微搖頭,一臉憐憫:“杜衡,180邁的車速還坐在副駕駛上居然都受不住,你這種迎風就倒的狀況平時都是怎麽泡妞的?”
杜衡張嘴要反駁,結果又是一輪嗷嗷狂吐。景致儀態端莊地把兩根食指勾在胸口下兩厘米處,眼梢瞥過來,涼涼地開口:“說不定他平日裏泡的不是妞,都是鴨店。”
“……”杜衡接過保鏢遞來的水瓶狠狠漱了兩大口,眼淚混著鼻涕流下來,悲憤地道,“超速駕駛是犯法的……嗷嘔……”
景致一臉“天哪你竟然會是這麽這麽蠢”的表情:“你做的哪件事又是正規的?”
“……”
五層豪華包廂門口,蔣家大公子蔣曄早就領著兩個人在等候。見商逸一行人過來,笑著做介紹:“這是舍弟蔣晟,堂妹蔣美媛,兩人都剛從英國留學回來。”
商逸有些心不在焉,回過頭又問了一遍:“蔣什麽?”
蔣曄身邊這個身材比景致更曼妙、臉蛋比景致更年輕的女孩兒聲音清脆地代堂兄回答:“這是我堂兄蔣晟,我是他堂妹,我叫蔣美媛。”
商逸看她一眼,笑著問:“那你知道我叫什麽嗎?”
女孩的眼珠骨碌碌地轉,說:“人人都叫你商少爺嘛。至於你的名字,整個道上背著你的時候都沒人敢叫,我一個弱女子怎麽會敢當麵叫嘛。”
商逸被哄得唇角一揚,轉頭去揉景致的頭發:“看看人家,比你能說會道多了是不是?”
景致看了看對方水蜜桃一樣的胸脯,抱起雙臂順便圈住自己核桃一樣的胸部,冷靜地開口:“那是當然,蔣家的女孩兒個個都撒得一手好嬌,而且比我年輕比我有本錢,商少爺不如踹了我收蔣小姐做後宮。”
蔣美媛使勁把眼睛裏迸發出來的那點亮光給撲滅,商逸權當沒看見,伸手在景致鼻尖上輕輕一擰,一臉在景致看來非常造作的縱容:“你就會開這種玩笑。”
這家夜總會既是蔣家的產業,帶點兒顏色總是少不了的。蔣曄今晚本來給商逸精心準備了不少美人,沒想到商逸居然帶了景致過來,兩人還當場打情罵俏,一下子連話都插不上,更別提把美人拿出手了,隻好全便宜了杜衡;蔣美媛一落座便開始殷勤倒酒,開到令人產生遐想地步的領口一直似有若無地在商逸眼前晃悠;全場最安靜的當屬蔣晟,鳳眼薄唇雖然很好看,卻始終安安靜靜地坐著喝酒,目光時不時落在景致的身上,又很快移開。
商逸眼風不動聲色地掃,在蔣美媛去洗手間的空當給自己重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又側過身把杯沿抵到景致嘴邊,笑著說:“嚐嚐看?”
景致麵無表情地看他一眼,下一刻居然真的低下頭,就著他的手抿了一口。商逸微微挑眉,景致權當什麽都沒發生,又要歪回沙發裏,一旁當壁花的蔣晟突然開了口:“景小姐。”
全包廂的人都因為他這平平穩穩的三個字靜下來,蔣晟直起身,不卑不亢地抬起手中的酒:“我敬你一杯。”
景致上下打量他兩個來回,驀地露出一個微笑:“好呀。”
“我喝了這一杯,”景致把自己酒杯裏的酒斟得滿滿,半端起來,眼角眉梢都似有若無地挑了起來,“你打算喝多少?”
蔣晟被眼前這張臉蛋晃得眼暈,怔了怔,說:“景小姐說喝多少,我自然喝多少。”
“曄少,”景致仍舊看著蔣晟,剛才還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此刻笑得非常燦爛,燦爛得都讓一旁裝隱形的杜衡硬生生抖了抖,“你說說看,你這弟弟要喝多少。”
蔣曄下意識往商逸那邊瞅,發現商逸正一臉微笑地架著腿,完全事不關己的態度;再往杜衡那邊求救,杜大總管捂住雙眼不忍卒視,最後勉強顫巍巍衝著他比出了一個三。
“三,三杯吧,”蔣曄摸出手帕擦擦額頭上的汗珠,“三杯好了。”
景致眉心微皺了一下,說:“三杯有點兒多,兩杯足夠了。”
“不,就三杯。”蔣晟看著她,語氣很堅決,“我喝三杯,景小姐分三次把這一杯喝完,怎麽樣?”
蔣晟跟景致碰了三次杯,每回兩個人的拇指都仿佛不著意地碰了碰。最後景致一飲而盡,嘴唇抿盡最後一滴酒的時候眼睛還在注視著眼前這個和她歲數一樣大的男人。
蔣晟喝完三杯酒,別開臉捂住手帕咳嗽兩聲,臉上開始泛紅,鳳眼卻開始微微彎起。景致微微一笑,收回眼,從果盤裏捏起一顆草莓,嘬了一半在嘴裏,咽下去,瞥向蔣曄,說得慢條斯理:“曄少爺,我聽說蔣家最近很是出了點狀況。”
景致把話說得如此直接,讓自尊心很強的蔣家大公子忍不住嗆了一聲,片刻才說:“是的。”
“就我所知,你和商家不過是見麵點頭交的交情,突然要請客,就一定有事相求了是吧?”
蔣曄再次嗆了一聲:“是的……”
“我還聽說,最近你緬甸玉石的貨源跟不上,這邊客戶都快給得罪光了,你今晚有事相求,是想問商逸借人借錢借關係,還是借武器借貨運線呢?”
“……”
蔣曄望著景致那張無辜誠懇不恥下問的臉蛋,噎得差點就說不出話來。心說妹子你長這麽漂亮乖乖當朵花給人看多好!男人的事你一個女人為什麽要插嘴!你還能更打我臉一點嗎!我弟弟妹妹都在這兒坐著呢,你讓我一個兄長臉麵往哪兒擱!就算我真的是借錢來的你也不必這麽直接吧!
“……除了錢都借一點,”蔣曄硬著頭皮說,“我那條線路突然被一批不知從哪兒流竄來的海盜給切斷了……”
“原來是這樣,”景致一隻手搭在了商逸的腿上,一臉和藹可親的模樣,“商逸剛才在車裏同我說,你這點忙他還是可以幫的。你就放心好了。”
商逸抿酒的姿勢停了停,抬起眼皮去看景致,滿眼都在無聲地問:“我什麽時候說我要幫忙了?”
景致全當沒看見,微笑著接受蔣曄從眼底發出來的感激,截斷他要說的話,繼續和藹可親地說:“既然正事也談完了,我們就玩兩把德州撲克怎麽樣?兩百萬底注,不設封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