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轉機（中）
第五十五章
轉機（中）
他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麵，蘇紹軒的麵容清減了不少，下巴更加瘦削，但是依舊衣裝得體，舉止有禮，精神也還好。此刻他語氣平靜地和她說話，神情裏沒有疲憊，沒有煩躁，林瀟雅隻覺得有一絲恍惚。
林父抬起頭來，說：“你不是說你最近在看這方麵的書嗎？怎麽現在看見這個這麽困？都忘記了？”
林瀟雅趕緊說：“沒有沒有，我全記著呢。”
“那你和小軒下一盤吧，我看看你的棋藝進展如何了。”
林瀟雅的目光掠過棋盤，說：“爸，你們這局還沒完吧，我先下去看看媽，等下回來再說吧。”
林父說：“那沒關係，這套棋是小軒今天給我帶來的，我這還有原來的那套。”
林瀟雅無話可說，林父的意誌不可拂逆，她慢悠悠坐下，執子。
蘇紹軒低下頭看棋，垂下的睫毛一點不動。林瀟雅的目光匆匆掠過他，再次自嘲，想不到他們分居這麽久，現在還能如此心平氣和地下棋，果然是訓練有素的都市男女。
蘇紹軒下棋猶如經商，殺伐果斷，穩紮穩打，林瀟雅下得小心翼翼，不過她段位太低，才開始學就和這種人下棋，結局不言而喻，根本不存在奇跡。蘇紹軒和她，簡直是如來佛與小沙彌。她第二盤剛下了不久，又開始出現頹勢，比第一次還要快，幸好下麵林母過來喊吃飯，林瀟雅才不至於又到最後落花流水的那一步。
林瀟雅在餐桌上和蘇紹軒挨著坐，其實她很想知道他為什麽會來，不過就目前的形勢看，他沒有疏遠她也沒有接近她，他在餐桌上不疾不徐地吃飯，時不時還和林父林母聊上兩句，悠閑自得得很。林瀟雅嚼著一口牛肉轉念一想，他為什麽來與她何幹。
她這麽想的時候，蘇紹軒突然轉過頭來說：“不要隻吃一個菜，對身體不好。”
林瀟雅的筷子險些掉了下去，她小聲答應：“好。”
林母笑著說：“小雅從小就不喜歡吃蔬菜，給她喂點東西比登天還難，倔得很。我還記得小雅很小的時候總愛把頭偏向一側睡，我總想給她掰過來，結果每次好不容易我幫她轉了個頭，不一會兒她自己又轉回去了。從小就這麽倔，當時我和她爸還討論說這樣的丫頭誰會要。”
這話林母說了不下十遍，但是林瀟雅從來沒覺得哪一次有這次這麽能讓人流汗。她餘光瞥見蘇紹軒，那廝淡淡地微笑，放下筷子說：“現在看起來好很多了。”
既然蘇紹軒泰然自若，林瀟雅也不想在氣勢上輸他，她坐得比洗衣板還直。
林母又回到開始的話題上：“怎麽你倆還開了兩輛車來？”
林瀟雅和蘇紹軒同時答話。
蘇紹軒說的是：“媽，我們倆今天早上發生了點小摩擦，就各走各的了。”
林瀟雅說的是：“昨晚值班，在原來公寓裏住的，今天就直接開車過來了。”
其實後來林瀟雅想，她的這個借口差到極點，什麽在公寓裏住，那樣的話蘇紹軒今天早上也可以去公寓裏接她。
她連借口找得都不如他。
真是狗血又悲哀。
但是，等下，她為什麽要和他比？
這頓飯林瀟雅吃得有點食不知味。
家庭成員在客廳閑聊是林家保留的飯後傳統節目，以往林瀟雅就比較頭疼這個，因為她對林父一向恭敬大於親近，不過現在她頭疼更多則是因為蘇某人。
他倆現在又閑居沙發這頭那頭，這都快成了他倆在一起時的標誌形象。蘇紹軒輕輕倚在沙發背上，他的襯衫，西褲，鞋子，全部打理得一絲不苟，林瀟雅這麽匆匆看了他一眼，竟然發現蘇紹軒也在看她。
林父林母在一邊為要看哪個電視節目爭吵。
林母說：“你昨晚都看了一晚上新聞了，少看一天你能怎麽地啊？”
林父皺眉：“我這周也就昨晚看得多了點兒，別的時候還不都是你在看。”
林母說：“誰讓你不去臥室看。去去去，你回書房吧，我今天是看定了。”
林父站起身來說：“你這人，我跟你沒共同語言。”轉身上樓去了書房。
林母看了會兒電視，突然說：“我去臥室拿點東西。”
這種情形林瀟雅早已習慣，她看著父母都上樓後，就拿起桌上的一本雜誌放在手裏，正好可以擋住她看蘇紹軒的視線。
她聽到沙發簌簌地響，然後蘇紹軒就輕輕笑起來：“裝模作樣。”
林瀟雅不理他，繼續看雜誌。
蘇紹軒湊過來，說：“林瀟雅，你的雜誌拿反了。”
林瀟雅甕聲甕氣地說：“蘇紹軒，是你眼眶裏的眼珠裝反了吧。”
蘇紹軒還是輕輕笑，笑得林瀟雅頭皮發麻，她聽到他說：“林瀟雅，說話不要這麽瘮人。”
林瀟雅翻過一頁，又聽到蘇紹軒說：“那本書是我帶來的，你對股市這麽感興趣？”
林瀟雅放下書，問他：“你今天怎麽來了？”
蘇紹軒挑挑眉，手擱在腦後，笑：“我怎麽就不能來？”
“切，”林瀟雅嗤他，“你幹哪件事不是存有目的？”
“話不能這麽說，”蘇紹軒笑得更加開懷，“我來看看爸媽有錯嗎？”
“嘖嘖，這理由真是冠冕堂皇。你還不如說你是為了世界和平。”
蘇紹軒笑：“林瀟雅，不要這麽憤世嫉俗。”
林瀟雅快氣死了，“哼”了一聲不再理他。
蘇紹軒安靜了一會兒，忽然用腳踢踢她，說：“林瀟雅。”
林瀟雅不搭理他。他說不定一會兒又會蹦出什麽話來。
“林瀟雅。”
“林瀟雅。”
林瀟雅終於忍不住，說：“蘇總您結巴了嗎？”
蘇紹軒笑：“火氣可真大。我剛剛在想，你說，咱們倆當時為什麽要吵架？我看爸媽這麽吵吵鬧鬧不也挺好。咱倆為什麽吵著吵著就變了味兒？”
林瀟雅被這句話問住，半晌都不知道該回答什麽，最終才冒出了一句話：“估計是吃飽了撐的吧。”
說完這句話後，他倆沒有再說話。電視廣告走馬燈似的一個接一個，她無聊地發現某個製藥廠的廣告在十分鍾內連播了三次。蘇紹軒突然說：“這個廣告都播了三次了。”
林瀟雅說：“嗯。”
她說完兩人對視一眼，蘇紹軒笑了下，回過頭，調出電視機上的遊戲，慢吞吞地玩。
推箱子遊戲被他順利地一級一級地升，林瀟雅已經見怪不怪，她重新拾起雜誌，想了想，又扔下，說：“我去洗水果。”
蘇紹軒沒理她。
林瀟雅瞪著他，蘇紹軒說：“別擋著屏幕，我正在玩呢。”
林瀟雅撇撇嘴，瀟灑轉身走人。
林瀟雅洗了兩隻蘋果回來，蘇紹軒瞅著她，但她沒有給他的意思，他說：“這麽大的蘋果，你能一次吃兩個？”
林瀟雅冷靜地回答：“一隻吃掉，一隻扔掉。”
蘇紹軒樂不可抑，他低聲說：“林瀟雅，分居前我怎麽沒看到你這麽敗家。”
林瀟雅和蘇紹軒回去的時候天正好下著雨，霧蒙蒙的遠方罩著一片燈光，讓人看不真切。林母說：“這麽晚了，小雅你要自己開車回去？”
明明是傍晚，路燈都是剛剛亮起來。林瀟雅被林母的話弄得摸不到頭腦，說：“嗯，是。”
林母皺皺眉，說：“我看你還是和小軒一起，坐他開來的車回去吧，這樣我們也放心。”
林瀟雅也想皺眉，不過她不敢。
她聽到蘇紹軒說：“我把我的車先放在這裏吧。今天我和她就開她的車一起回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