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夏憶茶到商場的時候,鍾逸正站在首飾櫃台旁邊看東西。她剛剛過來的時候耽擱了一下,夏憶茶估計他已經在這裏等半個多小時。但是他的樣子完全沒有煩躁。他左手臂彎裏掛著外套,右臂微微下傾,頎長的身材在人來人往的商場裏也足夠引人注目。他眉目舒展,完全沒有剛剛在公司裏疏離又冷淡的感覺,他閑適地站在那裏,好像在很仔細地傾聽導購小姐的講解。


  夏憶茶覺得自己有點看呆了,於是清咳一聲,走了過去。


  她走過去,站在鍾逸身邊,她不想仰頭,那樣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在仰望。於是她拽拽他的袖子,他微轉頭,似是一點都不驚訝:“好了?走吧。”


  然後他牽起她的手,舉止無一點不自然,好像一切水到渠成。


  夏憶茶條件反射地想甩開他的手,但是大庭廣眾下她又不想惹人注目,衡量後的結果就是,夏憶茶眼睜睜被鍾逸牽著她一路走出商場外。


  他沒放手,她也沒掙紮。他的手掌幹燥而溫暖,她的手又小又軟綿,他幾乎可以把她的手包起來。他身材修長,甚至比張宇還高一些。夏憶茶在他身後,比他矮了一大截。他們走出商場時,夕陽斜照,照在夏憶茶的臉上有些刺眼。她眯起眼,拿沒有被牽著的那隻手遮住陽光,然後向他身後靠了些,微微偏頭,夕陽就被他擋了個十成十。鍾逸回頭,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他繼續往前走。


  夏憶茶在他後麵瞪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躲避陽光,由著他繼續拉著她走。


  一直到他們上車,鍾逸才放開她。


  他問:“想去哪裏?”


  座椅舒適得想讓人睡覺。夏憶茶懶懶地說:“還不是你說了算。”


  鍾逸饒有興致地:“當然不是我說了算。一切由你定。你想去哪裏?”


  夏憶茶本來是一副隨意的樣子,她如今暈車的症狀好了很多,但是依舊是有些難受。但是現在她突然很想惡搞一把,一切由她?這話真讓人心動。


  夏憶茶瞬間就笑容燦爛:“T城最貴的飯店是哪家?就去那裏好了。”


  鍾逸發動車子,毫不在意她的惡搞,隻是微笑:“好。”


  結果他們真的來到本市最富麗堂皇的酒店。在這裏,一舉手一投足都會有殷勤的服務生來引導。夏憶茶渾身不自在,這種被人服務到無微不至的感覺的確很貼心,但是夏憶茶承認自己天生的勞碌命,這種周到她享受不來。服務生適時地站出來為她添著飲料,每添一次夏憶茶都要說聲“謝謝”,然後服務生幫忙布菜,夏憶茶再次說“謝謝”。最後她暈頭轉向,索性托著下巴看著服務生有條不紊地一步步搗弄,她連“謝謝”都成了總結概括,隻在她們布完離開的時候說一句。


  反觀鍾逸,那廝卻是很理所當然地在享受,連“謝謝”都說得適時又得體。


  果然什麽事都是熟能生巧。他來這種地方來多了,這些事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夏憶茶雖然有些不自然,但是看著當前的美食,她對今晚的這個決定還不是很後悔。


  當服務生終於離開,夏憶茶總算輕鬆。她剛剛拿起筷子,就聽見鍾逸說:“這裏感覺怎麽樣?”


  夏憶茶頭也不抬:“我選的地方,自然很好。”


  鍾逸輕笑,夾起一個丸子說:“可是我剛剛注意到你有點手忙腳亂。”


  他純粹是在找茬。夏憶茶看他一眼,筷子迅速地伸過去,把他的丸子打下來,鍾逸沒有防備,手一抖,丸子就掉在了桌子上。


  夏憶茶挑釁地看著他,鍾逸頗鎮定地又夾起一個丸子,說道:“真不大度。”


  夏憶茶嘴角一抽搐,反駁道:“我就是不大度怎麽地。”


  鍾逸點點頭,把丸子放在盤子裏:“不怎麽地,吃飯。”


  “……”


  接下來真的隻是在吃飯,鍾逸吃得慢條斯理,優雅到位得就像是在表演。夏憶茶也是吃得有滋有味,這家飯店的飯菜果然一流。


  夏憶茶忽然想起一件事,於是問:“你腳不是扭了嗎?怎麽現在這麽生龍活虎?”


  鍾逸擦擦嘴角,說:“扭了而已,又不是斷了。”


  “……”


  吃完飯才不過7點半,他們走出來,鍾逸繼續問:“還想去哪裏?”


  “回家。”


  鍾逸睨她:“看你的八點檔?”


  夏憶茶真想扯他的麵皮,他那副樣子擺明了就是在嘲諷。她說:“是是是是,我就是看我的八點檔。”


  “你剛剛吃了那麽多,不散散步的話今晚會消化不掉。”


  “那就不消化了,等明天再說。”


  “真的不去散步?”


  他最近好像一直在讓她確定她做的是什麽。夏憶茶點頭:“沒錯。”


  鍾逸很好說話的樣子:“好,我送你回家。”


  鍾逸開到一半路程,忽然說:“我明天出差。”


  夏憶茶一愣:“……哦。”


  鍾逸騰出一隻手,指關節敲了一下她的額頭,不疼但是很突然,夏憶茶輕呼一聲,立刻捂住被敲的地方。她瞪他,他說:“你就隻是一句‘哦’?”


  夏憶茶說:“要不你讓我說什麽?”


  鍾逸挫敗地說:“茶茶,我出差什麽時候回來你不知道吧?你就不能問問我?”


  “你自己會說的。”


  “……”


  難得鍾逸也有無語的時候。夏憶茶心情變得好一些,於是好聲好氣地問:“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應該是三周以後,”鍾逸衝她不懷好意地笑,“如果你很想我,我也可以早些回來。”


  “切,”額頭並不疼,她把手拿下來,“你愛回不回。”


  鍾逸還是笑。


  夏憶茶坐在車裏,覺得他們今晚和諧得不可思議。她剛剛吃飯的時候自己都沒察覺,她已經可以和鍾逸再次自由打鬧。


  可是,父親母親的死不能忘,夏憶茶就算再迷失,也不會忘記這一點。如果鍾逸真的做過什麽,她就要在自己再一次陷進去之前提早抽身。


  夏憶茶看著他專心地開車,心裏有點迷茫。


  她是在害怕,害怕結局真的會讓她失望。


  鍾逸對她越好,她的勇氣就越被消弭。


  他們到樓下的時候,夏憶茶解開安全帶,突然停住,她轉頭看他,低低地叫他:“鍾逸。”


  他還是微微笑,有些玩世不恭,有些隨意地回答:“嗯?”


  夏憶茶鼓足勇氣,她的眼神格外認真:“我隻問一句話,你與我爸媽的死,到底有沒有關係?”


  鍾逸斂正表情,他直視她,兩個字說得擲地有聲:“沒有。”


  夏憶茶點點頭,轉身欲離去,忽然鍾逸喚她:“茶茶。”


  她回頭,他微微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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