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黎念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真是感到無比的挫敗。


  她依舊戴著墨鏡,撐著頭靠在車窗上,冷著臉一言不發。她一想起剛剛向韓道提出要單獨離開時他那錯愕的眼神,就忍不住怒氣上湧。而如今身邊的安銘臣依舊在泰然自若地開著車,側影在半明半昧的光線下,優雅得就像是一卷畫。


  本來她剛剛出於和他對著幹的考量,是打算直接坐進車子後座的,卻被他硬拽了出來,無視她眼中冒出來的一波又一波的怒火,壓製住她肩膀安置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車內寂靜非常,黎念歪在一邊培養睡眠,安銘臣按開了音樂,流淌出來的竟是寂寞低沉的老歌,並且讓車內氣氛更加壓抑。黎念覺得神奇,他一貫玩得精彩,活得自在,想不到竟也喜歡這樣的老歌。


  但她聽了片刻便越發睡不著。這首歌勾起了她的回憶。當初高三暑假的那次畢業聚會上,路淵拗不過大家的催促,唱的就是這首有點兒滄桑的歌。因為他的嗓音磁性低沉,所以比起原唱來也不遑多讓。


  因為那是路淵第一次展露嗓音,也是唯一一次,黎念便十分難忘。


  但斯人已逝,這樣的回憶就不再是愉快的回憶。


  遇到紅燈,一隻手伸過來,把她貼住車窗的頭格開。黎念飛快睜眼,拂開他將要撫上她麵頰的手。安銘臣則轉而摸了摸她的頭頂,又趁她在徹底發怒之前收回了手。


  黎念木著一張臉問他:“今天下午你堵住我的車子,是故意的吧?”


  安銘臣一隻手揉著額角,嘴角彎出個弧度,代表他在笑:“為什麽我要故意去堵你的車?我好像還沒對你思念到用這種手段來見你吧。”


  即使她絲毫沒有那方麵的意思,他的每句話依舊能讓她覺得自己在自作多情。黎念更加惱恨:“那您做出這麽掉檔次的事又是幹什麽?”


  安銘臣偏過頭,懶洋洋地回答:“我無聊,我樂意。”


  黎念冷冷地瞧著他。她盯著他看了有將近十秒鍾,安銘臣卻絲毫不為所動。紅燈閃了閃,安銘臣重新啟動車子,姿態十分利落,並且專注和認真,幾乎不符合他平時懶散的風格。


  T市的夜晚光華流轉,倒映在車裏,黎念突然看到他雪白的衣領上有一枚鮮紅欲滴的口紅印。


  她看了一秒鍾,嗤了一聲,隨即扭過頭。


  車子慢慢開到山上別墅。這是安銘臣眾多房產中的一座,小而精致,每一寸都可以看出主人龜毛的考究癖好。黎念在這裏一共隻住過兩個晚上,在她的印象中,這裏就是一座堂皇的水晶宮,脆弱易碎,中看不中用。


  但安銘臣一直都喜歡收藏漂亮的事物,這是她許久之前就知曉的事。他的每處房產,每件衣服,每個配飾,甚至包括她,他都務必要做到美學和精益求精。是典型的完美主義者。


  在他們剛剛結婚的時候,安銘臣罔顧她的抵觸,總是喜歡這裏碰她一下,那裏碰她一下,又在她徹底惱火之前遠遠避開。黎念有的時候煩不勝煩,剛剛張開嘴要說話,他的舌尖便乘虛而入,吮吸糾纏,並且捏住她的下巴,強硬得不讓她掙脫。


  黎念最討厭他這一點。他總是把自己的想法擺在最首要的位置,想要得到的總要不擇手段得到,不喜歡的則不惜代價地毀掉,他總是習慣處在強勢的地位,不容許別人挑戰他的權威。


  這些不愉快的回憶隨著他們距離別墅越來越近而越來越濃烈,黎念跟隨他下了車,周圍幽靜得隻剩下她高跟鞋清脆的聲響。安銘臣去捉她的手,被她掙開,他再去捉,黎念索性撇下他直接向前走,然後便聽到他在她身後的一聲輕笑。


  他把門打開,室內一片黑暗,黎念站在門口有一點兒猶豫,她突然覺得這裏就像是一個黑洞,要將她吞得皮骨不留。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屋。門剛剛被關上,安銘臣的另一隻手就迅速攬上了她的腰。房間內沒有開燈,隻餘下少得可憐的月光。黎念被他鎖住手腕,他在她的脖子處輾轉廝磨,攜著他獨有的清爽氣息,並且帶著危險的信號。


  黎念回神得十分快,張口就狠狠咬上了他的脖子。安銘臣“噝”了一口氣,低低哼笑一聲,懶懶地說:“謀殺親夫嗎?”


  他依舊一路向下,解開她的大衣扣子,因為動作強硬,還不小心扯掉了一顆。黎念越發後悔今晚穿了一件太不合適的禮服。太貼身,讓安銘臣就這麽輕易地占了百般便宜。


  黎念使勁推他,冷冷說話:“安銘臣,你費這麽多力氣把我拐回來就是為了和我做這種事嗎?你隨便勾勾手指,會有很多人想上你的床。”


  他終於稍稍停頓下來,鼻息拂過她的鎖骨,黎念立即瑟縮,隨即便清楚聽到他滿意的笑聲。他一隻手滑到她禮服的拉鏈處,一如既往的慢吞吞語調:“我和別人上床,然後好給你證據讓你離婚?跟你做,是我的權利和義務。和別人,那叫通奸。”


  黎念咬緊牙關:“好,那我也告訴你一個詞。我不喜歡而你硬來,這叫婚內強暴。”


  最後這四個字勾起了兩個人共同的不愉快的回憶。安銘臣突然停下手,抬起頭。他的眼睛在暗夜裏依舊是一片無法被忽視的濃重的黑,帶著懾人感一瞬不瞬地瞧著她。黎念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但還是強迫自己不準躲避。半晌後他突然放開了她,自顧自地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然後扭開了客廳的燈。


  黎念頓時鬆了一口氣。撿起被他扔到地上的大衣,尋找剛剛被他扯掉的扣子。安銘臣側臉瞧了瞧她,黎念挽起頭發露出完整的側臉,眉毛難得沒有皺起來,麵容秀麗甜美,白皙的脖頸和精美的鎖骨在亮澤的棕色頭發襯托下,眯眼看過去,則慢慢生出一種別樣的誘惑。


  黎念遍尋不著,終於放棄。安銘臣深吸了一口氣,脫下外套扔到一邊,又解開領口處兩顆襯衫紐扣,一低頭,正好看到自己衣服上那枚搶眼的口紅印。


  他扭頭去觀察黎念的反應,發現沒什麽異樣,視線又收回,低下頭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隻手搭在沙發上靠背上,兩條腿交疊在一起,姿態慵懶,隻是喝水,並不說話。


  黎念看他沒有再理會自己的意思,頭也不回地去了浴室。


  她摸不準安銘臣的真實想法,也就無從知曉他今晚會不會突然興致上來變態地折磨她。安銘臣折磨人一向都有自己的一套,他不動粗,卻比動粗更可惡。他總是能用自己的方式讓她最終服軟,黎念每回跟他交手,心理承受的壓力都要比身體大得多。


  他有時候容易動怒,但有時候又是十足的好耐性。可以看著她歇斯底裏地發火,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他們結婚伊始,黎念被他禁足在家,她把婚房折騰得天翻地覆,花園裏由安銘臣親手栽培的嬌貴花朵被她全部搗爛,安銘臣卻還是無動於衷。


  可他一旦真的動怒,後果又不堪設想。


  安銘臣想要攪亂她的生活,一直都稱得上是輕而易舉。他的眼神太蒙矓,他的心思太狡猾,他的手段太毒辣。他可以輕易看出對方的軟肋,並且在應該出手的時候,絕不手軟。黎念從一開始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提防他,卻依舊沒能阻止他要達成的事。反倒她自己成了一隻驚弓之鳥,把自己弄得身心俱疲,甚至連生理期都變得不準。


  她在浴室裏磨蹭了許久,一直到周圍靜得隻剩下她的呼吸聲。她穿了一件相當保守的睡袍,從脖子一直遮蓋到腳踝,連手指都可以完全掩蓋住。


  黎念一邊擺弄著長長的袖子一邊思考,她是否可以在裏麵藏一把刀,然後在夜深人靜之時,學那些傳聞中的殺手,對枕邊人手起刀落,一刀致命。


  她很清楚自己沒那勇氣也沒那傻氣。


  黎念清楚地記得,與浴室相連的是他們那間富麗奢華的主臥室。她剛剛一邊洗澡一邊就在考慮著今晚要睡在哪裏,這個問題讓她糾結不已。


  她剛剛邁出浴室,就被一個人扯進了懷裏。


  黎念睜大眼,看著頭發也同樣在滴著水的安銘臣,話說出來有些不穩:“放開。”


  安銘臣恍若未聞,鼻尖埋在她的頭發裏,深深吸了一口氣。兩人的身體都有些潮濕,黎念的臉頰挨著他的下巴,他狹長的眸子靜默地看著她,眼神深邃如星,漆黑莫測。


  黎念被他攏在懷裏,懷抱很緊,讓她動彈不得。她嚐試踹了他一腳,但方向不準,力道小巧,被他直接忽略。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忽然開口:“今晚和我一起睡。”


  黎念冷嗤:“這話你跟多少人說過?”


  安銘臣聽完不怒反笑:“不算多。”想了想,又慢吞吞補充一句,“和你一樣的多。”


  黎念立即暴怒,伸手就想扇他耳光。卻被他一把捉住手腕,又困住腰身,然後又是腿窩,把她橫抱起來扔到床上,自己也跟著壓了上去。


  他的力氣極大,黎念一時間被困得死死的。隻有一雙眼睛黑得發亮,就像是璀璨的星光。


  她如臨大敵身軀僵硬,加之太瘦,很快就聽到他居高臨下地評論:“真是硌得要命。”說完突然放開了她,一個人自顧自地歪到一邊,俯臥,良久都沒有動。


  黎念瞥了他一眼,青色的睡袍卷上去,安銘臣的小臂在深色床單下異常白皙修長。他突然側過頭來,撐起上身,微微眯起眼瞧著她,燈光柔和,落在他滴水的頭發上,像是鑲了光圈一般。


  黎念揚著下巴跟他對峙,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仿佛在估量著一件物品的價值。黎念十分討厭他這種眼神,立時惱火得扭身就走。


  他的聲音在她身後慢吞吞地響起來:“回來。”


  黎念嗤了一聲,回過頭很諷刺地看著他:“你真以為我是你的提線木偶?”


  他已經在床上坐起來,兩腿一曲一伸,睡袍略略散開,白皙皮膚若隱若現,姿態要多慵懶就有多慵懶,仿佛隻是在順便談天。


  不得不說,這種穩操勝券又高深莫測的強勢姿態讓黎念感覺十分不舒服,相當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她就像是一隻全身警惕到炸起毛的貓,盯著他的眼神就像是發射冷箭。


  安銘臣歎了口氣:“你能不能暫時先別對我擺出這種冷嘲熱諷的敵對態度?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黎念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我跟你還有談話的必要嗎?”


  “不談話你覺得我會同意離婚嗎?”


  黎念迅速反問:“談了話你就會同意離婚嗎?”


  安銘臣罔顧她的話,兀自說下去,似乎篤定了她會聽下去:“從商業價值來看,如果把黎家比作一株植物的話,那它在你嫁過來之前就已經是霜打的稻穀,再也產不出一粒米。接手的時候我給出的待遇自認已經算是優厚,假如你的家人有眼光有手段,他們完全可以東山再起。這樣的話我已經說了無數遍,你為什麽就不能信我一回?”


  黎念依舊敵對地看著他,生硬地堵回去:“你怎麽就這麽肯定黎家不是一朵梅花,葉子謝了隻是為了積蓄力量,然後盛開。”


  安銘臣有些好笑地看著她:“盛開?黎家的巔峰是在五年前,你父母還在世的時候。之後就開始走下坡路。你還真的以為在這世上還會梅開二度嗎?”


  “再說說你的親親寶貝路淵。”他的話音剛落,就被扔過來一個遙控器,安銘臣抓住遙控器,繼續說下去,“你有什麽可惱火的,我難道說得不對嗎?那個從小就病懨懨,大了索性病到死的病美男難道不是一直都是你的心頭肉嗎?”


  黎念已經氣得完全說不出話來,回應是抓住了一個花瓶狠狠地砸過去。


  結果被安銘臣一腳踢開,落到鋪了厚厚地毯的地麵,竟也沒有碎開。安銘臣隨便瞥過去一眼,又繼續說:“路淵。優柔寡斷,缺乏眼光,沒用的病人一個。如果他沒死,你也不會一直記得他。這樣的人你難道還要指望他保住祖宗基業嗎?就算不是我,也會有其他人來幫忙收拾那個爛攤子。”


  黎念已經氣得渾身發抖,狠狠地瞪著他,想要聲嘶力竭地指責他,全部話語卻擁堵在喉嚨口,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再說說你,念念。”他用兩隻手掌托住下巴瞧著她,眼神無辜,語氣也忽然變得幽怨,“當初結婚是你同意的,你要隱婚我也遂了你的意,如今你的事業有了起色就想把我一腳踹開,太沒有良心。”


  他分明在避重就輕顛倒黑白。黎念站在門邊,順手又把一邊的充電器扔了過去,被安銘臣輕巧抓住,又扔過去一隻手機,又被他接住,然後是嘩啦啦的雜誌,依舊被接住,等她要去捧另一隻古董花瓶的時候,安銘臣不知何時已前進到了她身前,雙手抱住她,順手接過花瓶,放回原位,嘴角抿出一點笑:“這隻花瓶可是當時你掃蕩這別墅時僅剩的古物,饒了它吧。”


  他分明笑得清爽,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卻十分的大。黎念的雙手被迫擱在身體兩側,再度深深感到挫敗。她想起了前兩天無聊時玩的植物大戰僵屍的遊戲。安銘臣就是那個防禦點極高的巨人僵屍,碾碎一切擋路的事物,而她就是那個可憐的普通豌豆射手,豌豆砸到他身上無關痛癢,她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他挨近,然後肆無忌憚地為所欲為。


  黎念狠狠地踹了他一腳,再次驗證了安銘臣巨人僵屍的特質,眼睛也不眨一下,然後轉眼間她就被他又壓倒在了床邊,安銘臣的手指描摹著她的下巴,黎念很想順口把他的手指咬斷,卻又顧忌這樣的動作太曖昧,沒有動手。但所謂先發製人,黎念猶豫的時候安銘臣正在步步為營,理所當然,慢一拍的她整個都被他固定住,然後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帶著幾分辨不清意味的笑意說:“時候不早了,先睡覺吧。”


  黎念用盡所有的力氣推開他,隨手抓起剛剛被她扔到床上的一本書,又使勁甩了過去:“你去死!”


  黎念在客廳看了一晚上的電視。


  她本來打算去客房睡覺,可是許久以來一直圍繞她的失眠今晚再度侵襲,她輾轉反側的結果依舊是睜大眼無奈地看著天花板。最後她起床,去客廳將全部的燈都打開,並且將電視音量不懷好意地調到最大,足以吵醒一頭睡死過去的豬。


  黎念有時候對自己也頗無語。她明明十分討厭安銘臣,甚至害怕他,卻又時不時地想要忤逆他,給他使一些小絆子。就仿佛是小孩子在麵對一個未知事物的時候,很害怕,卻還是想撩撥。戰勝與恐懼的感覺並存,甚至還帶著隱秘的某種刺激。


  安銘臣卻始終沒有反應。他一個人待在臥室內,黎念不知道他在幹什麽。電視的午夜劇場相當無聊,她不愛看,在沙發上翻來覆去地換姿勢,後來變得昏昏欲睡時,又覺得聲音太吵,於是關小了些,到最後竟然真的趴在沙發上,以一個極度不舒服的姿勢睡著了。


  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黎明,確切地說是被熱醒的。黎念睜開眼,發現空調調控的室內溫度相當的高,牆壁上的溫度計竟然顯示是三十攝氏度,這足以熱醒一頭睡死過去的豬。


  黎念直接懷疑這是安銘臣故意的。昨晚她讓他睡不著,於是他也不甘示弱地報複。周圍靜悄悄的,臥室的門開著,安銘臣已經不知去向。黎念猜想他或許晨練去了,這是他雷打不動的習慣。


  在他們為數不多的同床共枕的日子裏,這是她了解到的少得可憐的他的習慣之一。


  安銘臣的習慣一直都十分好。即使是收藏漂亮事物這個變態癖好,在外人眼裏隻怕也算是高雅。黎念前一晚沒有吃東西,此刻早已餓了。茶幾上有香蕉,她一邊剝開一邊考慮要不要在此刻離開這兒。解決掉後,她把香蕉皮扔進垃圾桶,眼睛一瞥,卻發現一件上好的絲質襯衫也被扔在了裏麵。


  領口上依舊留有口紅印,正是安銘臣前一晚穿著出席晚宴的那一件。黎念瞧了瞧,把香蕉扔到了領口上。


  這一覺睡得並不舒服,黎念坐在計程車裏的時候感到渾身酸疼。那一片都是T市的高檔別墅區,計程車並不能常常見到,黎念站在路邊良久,雙腿都快凍僵了,才等到打電話召來的姍姍來遲的計程車。


  她去了賓尼商場取車,然後回了自己的公寓。等她趴回自己的大床時已經是早晨8點,然後她喝了牛奶又睡了回籠覺,直到中午安銘臣也依舊沒有打過電話來詢問。


  黎念的報複快感瞬間被打消了不少。其實根本不算報複,倒像是在折磨自己。大概他昨晚耍點小把戲帶她去別墅隻是順便,隻因為自己無聊想要找些惡趣味,就像他解釋他的變態心理那樣,他喜歡,他樂意。於是她離開與否大概都和他無關,更遑論費心再給她打電話。


  安銘臣的心思她猜不透,但黎念知道的是,她在路邊站了半個多小時才等到計程車,寒風凜冽中,那種難以忘記的凍僵的滋味兒,痛苦得她簡直想將安銘臣這個罪魁禍首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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