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傻子

  “媳婦兒……”抓著身上的力道不曾放鬆，那傻子似乎是有些急了。


  柳因風此刻的眼神和表情都似乎和從前的時候不太一樣了，可是一切分明就在昨天，原本都是好好的，他不明白，怎麽突然間一切就都改變了呢？

  柳因風隻是抬頭默默看著他，“你不該跟來的，你應該回去，那裏才是你的家。”


  家？家裏沒有了人，空空蕩蕩的，傻子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他現在又冷又餓的，可是卻全然顧不得這些。


  他知道自己原本好好的做著自己的事情，等著傍晚的時候一起買菜回家，就像從前那樣，可是門外的人不見了，他站在空蕩蕩的攤子前頭默默等了等，然後將那條街從頭到尾跑過了一遍，卻還是沒有找到那人。


  最後他便是急匆匆跑回了家裏，將每一個房間都翻找了個遍，到處空蕩蕩的沒有人回應，還有自己的一個聲音在其中回蕩著，他害怕極了，比不見了娘親的時候還要害怕。


  “你不在家裏，沒有家了，娘睡了，你也不見了……”眼淚鼻涕從那張本就狼狽的臉上流淌下來的時候，柳因風定定看著這人，不由深深吐出了一口氣來。


  她該預料到事情是這樣的，在她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從窗旁望去，然後決定下樓將人帶進來，而不是藏匿不出現的時候，就已然知道一切不會就像自己最初所想的那樣平順。


  她想過這傻子可能會哭，一個人會害怕，可能會難過哭鬧很長一段時間也說不定，但是卻沒有想過他會離開自己的家，還一路坎坷地找到了這裏，跟上了半路上的自己。


  柳因風從未覺得前路輕鬆，自己如今已是如此，日後究竟會是如何，又應該是何種模樣的，她尚且無從知曉，更何況是一個傻子呢？


  他大約是連遠門都不曾出過，而要是兩者加在了一起，想想就讓人憋悶頭疼。


  “我不會回去了，如果你也不回去的話，從此之後你就沒有家了，你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你和你娘生活過的地方，知道嗎？”柳因風定定看著他說道，臉上的神情淡然，對於那啼哭流淚的樣子仿佛是無動於衷。


  這傻子哭鬧的樣子她不是沒有見過，最初婦人被蛇咬傷而喪命的時候，他沒少吵著要找人，不過柳因風通常就是無視他說的，鬧的一切。


  然後不消多久，哭得累了的人又會乖乖走回來，似乎也是知道無用，長此以往倒是安分了下來，隻不過偶爾夜裏還會做著夢哭出聲來，喊著找娘就是了。


  柳因風既不會哄人，也沒有額外照顧傻子的意思，倒是額外讓他學會了不少的東西，雖然傻子傻子的叫著，但是在某些方麵倒是也從沒把這人當成是個傻子來看待就是了。


  傻子吸了吸鼻子，用力眨了眨眼睛，才讓模糊的視線重新變得清晰了一些，還是不肯移開目光，“我不走，娘沒了，你不能沒有。”說話的人拚命搖著頭，毫無半點動搖的意思。


  這時外頭傳來敲門的聲音，是店裏的夥計來了，“客官，我來送東西了。”


  柳因風應了一聲，外頭的人然後推門走了進來，才一開門，看見的便是裏頭那說不上來有些怪異的情景。


  一個傻子半弓著腰拉著個小女孩兒不放，還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正淒慘的樣子，這事兒讓人看來實在是想不通，似乎怎麽都解釋不清這該是發生了些什麽，這一傻子和一個沒長大的孩子間又是個什麽關係才對。


  店小二眼觀鼻鼻觀心，貓著腰將東西放到了房間裏頭，然後不刻意地瞥了一眼，轉頭出了房門就將門扇又給合上了，下意識又隔著緊閉的門扇貼著耳朵往裏頭探了探，似乎是想聽些什麽東西來，隻不過片刻安靜之後倒也沒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嘖，這年頭，還真是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呢，什麽人啊都是。”


  夥計搖搖頭走開了，轉身去忙自己的事情，隻不過腦子裏不由還在琢磨著先孤身一人來投宿，如今又多了個傻子找上門來的情形，琢磨著那傻子嘴裏喊過的媳婦兒的稱呼，不由蹙起了眉來，覺得那傻子怕是真的傻得不輕，大約是沒得治了。


  “把身上的衣裳給換了。”柳因風朝著傻子說道，推了推他抓著自己的手，那人沉默了一陣兒卻還是有些不情願的樣子，像是在一個房間裏頭的人還能轉眼就不見了似得。


  “呼……”柳因風深吸了一口氣，心頭發悶，實在不能不因為有變的情況而再格外多想些什麽，也無暇去想這傻子是可憐還是什麽的，倒是覺得帶這個傻子上路的自己，也未必能好到哪裏去就是了，“你若是不聽話，就別跟著我了，懂嗎？”


  傻子下意識點了點頭，看著那雙揚起眉頭看來的眼睛，急著說道：“我聽話，你別趕我！”


  “快去，把衣服換了，然後把飯給吃了，我不想再在這裏平白浪費一天的時間。”


  柳因風甩了甩胳膊，這回倒是讓傻子鬆開了手，這傻子像是終於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抬手抹了一把自己髒兮兮的一張臉，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倒是沒那麽刺眼了，轉頭按照柳因風的話做去了。


  她默默在邊上看著，也絲毫沒有幫手的意思，眼見著這人一點點把自己給收拾好，然後迫不及待坐在了桌旁開始吃放在上麵的東西，那樣子狼吞虎咽的，像是餓了很久。


  柳因風走過去給他倒了一杯水，看著幾乎要噎住的人大口大口喝了下去。


  “出門在外和你在家中時不同，是很辛苦的，你可能會吃不上飯挨餓，也可能要在夜裏頭睡在不知道哪條路邊上，連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都沒有。”柳因風刻意加重了語氣和傻子說道，到也不算是言過其實。


  誰也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發生什麽事情，總之不會都是舒坦的日子就是了，這傻子雖然未必明白她說的話，但是柳因風還是要把這話說在前頭。


  傻子嘴裏滿滿塞著東西，抬起頭來看向她，那樣子果然是似懂非懂的，也不知道能聽進去多少，隻是還一邊用力地點點頭，然後繼續吃自己的東西。


  柳因風蹙眉打量著他，半晌說道：“你若是半途而廢的話，那我就那你給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可是想回都回不來了。”


  傻子嘿嘿笑了聲，含糊不清說了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