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晴空朗日之下,浮雲掠影之中,一襲寬大的黑袍罩住了兩人的身影,而她也被緊緊地攬入了懷裏,暫停於高聳的屋脊之上,然後終於縱身離開。


  莫名出現的一人像是詭異的風無人看清,仔細看著這一幕的古月風和顓孫翔,卻是想起了曾在解祆渝之圍時出現過的人。


  那時的一切似乎又再重演,仍舊是悄無聲息,隻是這次卻是連帶著璣惏也一起消失了不見了,出現又再離開的女人,一時成了盟會之中的一個插曲,也便隨著之後發生的一切短暫平息了。


  表麵上風波看似暫時平靜了下來,但是稍知些內裏的卻不能隻當一切安然無恙,尤其是心中關心著璣惏的人。


  此時的古月風和顓孫翔雖然並不知曉暗中出現的那人的身份,但是僅憑兩次短暫的現身,卻已然能夠感覺到些不同尋常的地方,那個人的目標顯然是璣惏,彼此之間自然是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


  那人來去自如,功夫身法都給人一種變幻莫測的感覺,這在前輩古月風看來亦是如此,可見那暗中之人的修為並非一般。


  而如此高深莫測又功夫了得的一個人,想來不該隻是一個在江湖中籍籍無名之輩,況且旁的先不說,單單就是璣惏已經不凡了,她為首的明日世界可以說是一時間攪動了整個武林,她的本事自然也算不上小。


  那麽和她暗中有著不同尋常聯絡,且每每在危機之際現身的那個黑衣罩身的人,又會是何身份呢?

  若不是那人兩次出現的目的似乎都並非是對璣惏不好,古月風自然也不可能放下心來,隻不過說來倒是也有些無可奈何,如今的他早不比當時的本領,就算是想,也不能做什麽,何況璣惏……


  想到此,古月風也隻能是默默地歎了一口氣,他不能要求璣惏做什麽,哪怕是為著她好,即便他想說些什麽,也未必能讓她聽得進去,也隻能等到以後再打算了。


  不過與古月風不同的是顓孫翔,他的一雙眼睛幾乎也是時時刻刻盯在璣惏的身上的,對於那個不知身份,卻兩次三番出手將璣惏給帶離開的人十分在意。


  雖然哪怕連半張麵孔都不曾看清過,最多隻是瞥見了那不知是什麽人的幾根頭發絲,但是顓孫翔心中幾乎可以肯定的是,那個人必然是個男人才對。


  這一點除了在身高體型上能夠看出些端倪來,不過在那通體的黑袍子罩身之下也並非就能看的真切,最能讓他做出如此判斷的反而是冥冥之中的那種感覺,還有每當那人出現之時璣惏的態度。


  他從未見過璣惏會如此反常,從前不論發生什麽事情,要麵對什麽樣的人,她都不曾表現出如此複雜的情緒,而即便隻有並不真切的僅僅兩麵,但顓孫翔卻已然嗅到了些讓自己心中頗有些不快的感覺。


  “他到底是什麽人,和你又有什麽關係呢?”顓孫翔看著那早不見人影的方向,口中默念道。


  此時的他還不知曉那掩藏在黑袍之下的人的名字,待日後知曉了原容二字,將不知又會引發一場怎樣的風波。


  原容……


  哼,柳因風麵無表情默默念著什麽,眼睛隻有在瞥見那熟悉的一個人的名字時,才會有些情緒波動在臉上,眉間輕輕蹙起,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她本以為這可能是個真和自己無甚關係的,一個不知誰寫的故事罷了,可是當她讀著讀著,眼前忽然蹦出風兒那麽個稱呼的時候,就不禁下意識地眼皮抽搐了一下。


  此時她話音默默落在,卻不是因為這故事完了,而是因為由遠及近的一個人,讓她沒法還像之前那樣旁若無人地繼續下去,柳因風不禁抬起頭來,朝著眼前那個應該算不上活著的熟悉麵孔上看去。


  這種感覺說不出地有些怪異,有些像是在照鏡子,若不是還要仰著頭去看,可能她真當是在做一場夢,麵前的人是鏡子裏的自己,而她還是所有人眼中的那個柳因風。


  可是一切分明真實,包括眼前所見和周遭的這一切,柳因風已死,如今活著的隻剩下眼前的這個傀儡了,隻不過此時她眼中看向的那個傀儡並沒有看向她,卻是就那麽極其礙眼的杵在了眼前。


  在感覺到有另一道視線投來的時候,柳因風不由抬眼朝裏間傀儡方才走來的方向瞥去,正看過來的人便是原容,那個不久前名字出現在字裏行間,從她口中吐露出來的那個人。


  故事是故事,現實是現實,不論書裏編出來的原容換成了怎樣的身份,和一同被寫入其中的自己又是個什麽關係,眼前的彼此麵麵相對,柳因風卻是深深知道那人是個什麽德性。


  沒有什麽千回百轉的情節,有的隻會是對麵不相識罷了,柳因風告訴自己原容不可能認出眼前的人,此時屋子裏站著的隻有一個傻子,和一個未長成的半大孩子,在一個原二公子和身軀是柳因風的傀儡麵前。


  能在南毒中繼續待下去說不上是好還是壞,但至少對於眼下的她和柳七來說,至少是一個安心的所在,至於日後如何,卻是一個尚且需要一段時間來籌劃的事情。


  尤其是將對付原容和修正這些到處散布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將柳因風這三個字從眾人探究和茶餘飯後的談資中給去掉,想來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至少是在解決了原容之後,才有所希望。


  不論他想做的是什麽,柳因風都不想讓事情發生,尤其是和自己有什麽關係,她不奢求一切重回過去,或者說從遇上原容的那時候開始,注定平靜的日子起了變化,但絕不該是眼前這樣的。


  房間裏不知何時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安靜裏,在柳因風的聲音停下來之後,一切便也就跟著安靜了下來,除了兩人間的那一道視線,一切像是都陷入了一陣不知從何而起的靜止裏頭。


  伴隨著靠坐在躺椅上那人起身的一個動作,落地的腳步聲響起,晃動的椅子跟著發出了些微的聲響,在朝前走來的原容身後兀自動著。


  柳因風的視線朝前瞥了一眼,卻並沒有馬上將目光轉移到正一步步走過來的人,而在原容起身走來的時候,先行做出了回應的反倒是另一個人,便是柳因風身邊站著的柳七。


  他安安靜靜在邊上站了許久,從最初踏入房中的一點稍顯緊張和不安,再到默默站在旁邊,在柳因風一字一句的聲音裏安然自若,小動作一般轉頭看著什麽,最後卻是跟個罰站的人一般,默默垂頭站在那裏,直到此時驀然抬頭直視著原容走來的方向,然後抬腳一步步走了上去。


  柳七的乖巧聽話這次本來還有些出乎柳因風的意料之外,本來她還以為柳七是因為緊張不安,所以才能那麽乖乖地站在那裏,既不多話,也沒什麽小動作來幹擾自己,在沒有輪到他,不讓他開口的時候就安安靜靜的。


  此時見身邊的人突然動作,柳因風有些詫異地轉頭看去,在她抬手拉住了從自己邊上經過的柳七,轉眼對上了一個格外陌生的眼神的時候。


  柳因風這才意識到了,可能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在了柳七的身上,此時的他之所以會有所動作,並不是因為看見有人朝著他們走過來,所以才下意識地做出防衛的動作來,那眼神冷然又空洞,是不屬於柳七的,甚至是和那張柳因風已然很是熟悉的麵孔格格不入的。


  她拉住柳七的手,下一刻便被徑直甩開了,柳因風愣了一下,眼看著柳七迎著原容徑直走了過去。


  原容轉眼看向了這人,在這兩人走進這房間的時候他便一一看過了這兩人,對於這個似乎名叫柳七的男子一時間倒是並沒有過多的注意,大約記得最清楚的就是他是另一人的哥哥,而他此前不會留下這樣的人,以後可能也不會有這個打算。


  不過眼前的情形顯然和之前所見的都並不相同,畢竟這是一對兄妹,若是最後決定將這個小姑娘留下來的話,那自然多安頓下一個也算不上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原容自然也不知道柳七是要幹什麽,不過不管這人是個什麽意思,顯然他也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他也並不覺得這個屋子裏還能有什麽人對自己構成威脅。


  或者別說是這房間裏,就是整個南毒甚至再到更廣遠之地也是如此,就在這兩人前頭的那個女人便是個例子,說來也算是個有膽色的,長得也還算能看,而且還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這樣的人對於原容來說雖然算不上好,但至少也是個人選,哪怕是來曆不明且心存歹念,在他看來亦是無所謂,便也讓人給留下了。


  至於眼前,在聽過了半天故事消遣之後,他的目光重新又落回到了這個小姑娘的身上,便是又在那眉眼輪廓五官間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不由地倒是生出了一些滿意的感覺來,隻是下一瞬間,當原容將要走近的時候,那個叫做柳七的人這時猛地朝著他撲了過來。


  那種感覺莫名地有些詭異,原容分明沒從這個男人的身上察覺到什麽殺氣存在,自始至終也並未將這人當做是有任何危險的一個人來看待。


  而且不得不說的是,此時他的舉動在原容看來也實在是有些可笑了,與其說是要和他動手對人不利,倒不如說更像是在看著一場街頭鬥毆一般,這個柳七分明是沒有任何的功夫底子在身上,有的大概也隻是一些蠻力。


  這樣的一個人又手無寸鐵,在出手的那一刻開始,在原容看來就是個笑話,於是他在那人撲上來的那一刻便靈敏地側身躲了過去,隻是這人倒是格外地執著,好端端地也不知道是發了什麽瘋,衝著原容倒是不肯輕易放過,這樣的一幕在柳因風看來實在是算得上刺激了。


  她根本沒有什麽看熱鬧的心情,原容是什麽樣的人她自然是清楚的,柳七根本占不到任何的便宜,若是真的惹了原容惱了,下場可想而知。


  然而最令柳因風在意的卻並不止於此,而是為何柳七好端端的會變了個樣子,這一點從柳七異樣的眼神,以及毫無所覺甩開她手的那時候起,柳因風便已然清楚感覺到了。


  此時眼前所見便更是如此,柳七好端端的絕不會做出這樣異常的舉動來,柳因風和柳七相處的時日已久,從未見過他如此反常的樣子。


  眼看事有蹊蹺,她倒是在心裏不由地想到,這樣子倒還真有些自己一開始編造謊言時,說柳七中毒後神誌不清時有瘋癲的模樣了。


  當轉眼間似是聽見了一個若有似無的清脆聲音在身邊響起的時候,柳因風倒是馬上意識到了什麽,目光緊盯著視線中的柳七,似乎是想從他身上找到這聲音的源頭來,隻是還不等她想辦法將柳七給拉回到身邊,這時候的柳七卻是突然調轉方向朝著傀儡的方向去了。


  在幾番糾纏原容無果的時候,而原本還隻是冷眼看著,似乎是想要看看柳七還能做出如何舉動的原容,在這時也陡然變了神色。


  在柳七將傀儡撞到在地兩手掐住脖子的時候,原容要命的一掌已然朝著柳七的方向去了,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揚聲朝著柳七大喊了一句,“柳因風來了,柳七快醒醒啊!”


  原容的動作停頓了一瞬,目光陡然投向了柳因風的身上,眼睛在那個半大的小姑娘身上瞥了一眼之後,跟著伸手徑直抓住柳七然後將人給摔倒在了邊上。


  重重摔落地上的身上響起,柳七正在地上掙紮著呢,還不等起身,就被一腳給直接踩在了原處,一時間再沒有半點動彈的可能了。


  房門這時突然被打開了,聞聽到裏頭動靜的影淩這時候走了進來,目光先是在她的身上看了看,緊跟著走上前來,將屋子裏頭的情形又仔細打量了一眼,最後抬眼看向了神情有些異樣的原容處,“容爺,需要我將人帶出去嗎?”


  原容瞥了他一眼,對及時進到房間裏的人並沒有太過在意的樣子,柳因風眼看著柳七被踩到在地動彈不得,不過好在原容的這腳也不算沒留餘地,不過想來柳七也不會好受就是了。


  不論是外人眼中兄妹的情誼,還是出自於她對於行為異常似是神誌不清的人的關心,她趕忙衝上前去,在柳七身邊蹲了下來。


  看柳七瞪著一雙眼睛神情似是空洞的樣子,她心底默默歎了一口氣,眉間不由輕輕蹙起,轉而仰頭看向了高高站在那兒的原容,想讓他先把柳七給放開,“你別傷著他了,他不是要幹什麽,隻是被人給附身了!”


  柳因風謊話信口拈來,說的還很是逼真的樣子,配合上如今自己的身份和樣子,確實更多了幾分可信,到底是雲裏來霧裏去的事情,誰也找不出什麽憑證來,到頭來就靠得是一張嘴了。


  柳因風倒是也不怯,她本來就想著能借由柳七來打幌子,將任何和柳因風身份有關的可疑之處都往他身上引就是了,柳七本就腦子不大好使,說到底誰要質疑他,想從他口中求證些什麽事情都實在不易,到頭來是該信還是不信一個傻子嘴裏的傻話,反而是一件值得思索的事情。


  但是既然當初帶著柳七兩人一起奔著南毒來了,自然不會想著隻是白白走一趟湊湊熱鬧而已,柳因風是要帶著柳七一起借由一個合理的身份,在南毒之中暫且安頓下來。


  不說近水樓台先得月,總能多了解一下這裏頭的現狀和外頭那些未曾止息的風言風語的來頭,哪怕現在是做不了什麽,但相比之下也總比遊離在外更有機會,到時自有以後籌謀,也不能放過了原容就是。


  柳因風此時仰頭視線正與原容的撞在了一處,目光淩厲地瞪了一眼過去,原容打量了她一眼,然後抬起了腳來,將腳下的人給鬆開了,另一隻手上還抓著先前被柳七撞到在地,然後被他一手給拉起來的傀儡。


  原容這會兒攬住了身邊的人,抬眼看向了第一時間進到屋內的影淩,“好好把地上的這個給看好了,再細問問。”


  原容說話間瞟了柳七處一眼,然後還不等影淩聽了吩咐走上前來的時候,柳因風聞言先一步站起身來擋在了前頭,阻攔的意圖便是再明顯不過了。


  “柳七他腦子不好,你們要對他幹什麽,就算是你們要問他什麽也不能這樣,有什麽話我可以幫你們問,這樣隻會嚇到了他,更不可能還從他口中知道些什麽的。”


  柳因風這話聽來確實也算是在理的,事實也確實就是如此,比起旁人要問什麽,柳七自然還是更聽她的,這一點柳因風自然是有自信的。


  隻不過眼前的情形卻是有些棘手的,畢竟以柳七方才的所作所為以及行為異狀,她就是想要和柳七說些什麽都隻能是後話,總得先讓人清醒了才行。


  而眼下不管原容是什麽意思,打算拿柳七做些什麽,柳因風也並不想就這麽看人被帶離開,未知的擔心是一定會有的,何況柳七身上發生的事情就在眼前,而她此前卻還沒有意識到,這不禁讓她有些揪心。


  影淩並沒有急著動作,在看過了抬手揚頭攔在那裏的柳一之後,不由地拿眼睛又看了原容一眼。


  原容轉頭也正打量著柳因風處,勾起眼睛看了看,而後說道:“其實比起問他,我更想先問問你,小姑娘,你之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柳因風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隻是一時間還佯裝不知,隻見原容有些不耐煩地輕蹙了眉頭,而後沉聲說了一句,“關於柳因風的那句,你是從何知道這個名字的?”


  影淩聞言也跟著愣了一瞬,轉眼望向了她處,房中一時間安靜了下來,換了一副皮囊的柳因風就這樣站在其中。


  她半晌恍然大悟一般,隻是張口說道:“是他說的啊,”柳因風轉頭看向似昏過去一動不動,卻還睜著個眼睛躺在那裏的柳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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