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柳因風因為中毒的關係高燒發熱整整三天,這其間服用梁楚笙開出的方子,每日不定時地給傷處處理上藥,慢慢地身上的熱度總算是退了下來。


  當她於渾渾噩噩中找回了一點感覺開始清醒過來的時候,一睜開眼睛便是看見了一處陌生的地方,周圍似乎有人說話的聲音,她意識才回歸到了身體中,精神也算不上太好,想要動一動卻覺得身上沒什麽力氣。


  她隻得是轉動著眼珠在四下看了看,這才覺出自己現下正躺著的地方有些眼熟的地方,再加上那種特有的與藥草有關的味道,柳因風這才發現,自己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該是南毒中的藥廬。


  而後她也慢慢地回想起了記憶中最後發生的事情,那時候還是在林障之中才對,看來是之後被人送到了這裏來,想來自己還好好活著這件事情是真實的,就好像想要抬起卻隻覺得沉重又難受的胳膊。


  一切都是真實發生在身上的,而不隻是一場夢,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隻覺得好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境裏迷迷糊糊地看不真切,不過感受卻並不舒服。


  屋子裏頭很快有人發現了榻上那人有醒來的跡象,便馬上走過去看,柳因風視線對上的,卻是容華的一張臉。


  那人見她醒來不由地笑了笑,張口便是揚聲說給了其他的人聽,緊跟著柳因風的視線裏便是又有其他的人出現了,她接著便是看見了孫亮,而後是從他們身邊走上前來的梁楚笙。


  梁楚笙在榻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拿起她的一隻手來開始細細診過了脈,一邊抬眼看向從昏沉中醒過來的人,不由地點了點頭。


  其他的人見梁楚笙有如此反應,加之這人已經醒了過來,不由地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也都跟著放鬆了不少。


  柳因風對於自己身體的感受也是逐漸地清晰了起來,除了腦袋還覺得有點沒全部清醒過來,還有些長久迷蒙過後的一點昏沉感覺之外,全身上下最讓人覺得怪異的地方,大概也就隻有那隻手上的胳膊了。


  此時的她早已經將那時候在林障中於危急關頭發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想了個清楚,自己當時衝上前去攔住了欲要動手的容華時,不慎被鴆鳥的爪子給劃過了手上,很快毒性便是在身體裏起了作用。


  而後的情況可向而知,雖然她當時趁著自己還清醒能動作的時候,第一時間取了地上那一棵樹的葉子揉捏著按在了受傷的地方,隻不過之後會如何,卻不得而知。


  柳因風當然不會以為隻是依靠那幾片葉子,便能夠將鴆鳥所帶來的毒性給就此清除掉,過去的柳因風或許不必太過在意如此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倒也不必大驚小怪,自然也出不了太大的事情。


  隻不過如今的她並非是過去的那個南毒當家柳因風了,她早沒有了那個自己從年少時候便一直習毒煉毒的身體,自然也就沒有了在麵對毒性侵體時候的防禦。


  曾經在山間的時候她就曾經因為中毒而失明了一段時間,而這一次的,卻是顯然要比那個時候的情形要更加嚴重就是了。


  而就眼前的情況來看,至少自己的這條性命是保住了的,柳因風靜靜躺在那裏,感受著身體裏的變化,慢慢地開始找回了力氣來,不過她倒是沒有急著起來,也並不會認為被鴆鳥傷過是一件很容易便能夠恢複的事情。


  她躺在那裏由著梁楚笙在給她檢查,然後當自己的一隻手臂被他給抬起來的時候,柳因風也因此徹底地發現了些異樣的地方。


  她倒是感覺不到那手臂上頭的傷處是痛或是癢,更多的反而是沒有感覺,本來身體隻是有些綿軟,感覺到手上或者是麻木了而沒有感覺,當被人牽動的時候,這種不由自己控製的感覺便是越發真實了起來。


  她用一雙眼睛默默地看著眼前的梁楚笙,梁楚笙在看過了手上的傷之後跟著動了動這條胳膊,而後視線對上了看過來的那一雙眼睛,不由地歎了口氣。


  隻不過他此時倒是也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又將那條受傷的胳膊給放回了榻上,而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總算是平穩了下來,身上的熱度也已經退了下來,隻不過接下來還是要花上一段時間來修養的,急不在一時。”


  梁楚笙說完這話便是斟酌著接下來的用藥,到一旁準備開方子去了,此時的柳因風也掙紮著想從榻上起來。


  孫亮在邊上趕忙伸手幫了她一把,然後還很貼心地幫忙調整了一下床頭的枕頭,然後讓人靠著坐了起來,柳因風靠在那裏然後也沒動。


  不動彈的時候還好,這一動反而更能覺出身體的無力,她也不急著要下床去,隻是下意識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然後張口說道:“我想喝水。”


  一旁的容華到桌前拿起水壺倒上了一杯水,然後走到了榻前伸手遞給了她,柳因風又試著活動下右手,隻不過仍舊是沒什麽感覺,於是她便是伸出了自己沒有受傷的左手,然後拿過杯子喝了起來。


  “我在這裏睡了多久了?”她將空了的杯子重新遞了回去,身體裏那種焦灼難受的感覺也因為剛才喝下去的那一杯水而緩和了不少。


  孫亮看著眼前總算是醒過來脫離險境的人,心裏不由地舒了一口氣,想想這兩天生死不明的日子,倒像是個噩夢一場,不過幸好,這夢也總算是醒了。


  “你已經昏睡了三天了,這三天一直是發熱不退,所幸如今已經見好了,接下來再好好地吃藥休息,相信再過上幾日便能夠徹底康複了,”孫亮說著不由笑了笑,語氣了也透露出一種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你這今天都沒好好吃東西現在一定能覺出額來了,我去讓人到廚房那碗粥過來,你先吃點兒也好找回些力氣來。”孫亮說著轉頭便是往外頭去了。


  容華這時候走近了些,一雙眼睛又在她身上打量了片刻,柳因風倒是也沒去理會這眼神裏頭都有些什麽內容,此時她卻是也沒什麽力氣去理會些有的沒的的事情。


  別人不跟她說什麽,她甚至是有些懶得開口的,想來距離身體恢複過來恐怕還是要花費一段時間的,柳因風這麽想著,不由地就又偏過頭去看了看自己受傷的那一隻手。


  此時受傷的地方是暴露在外麵的,並沒有被紗布之類的東西給包裹著,所以傷處的地方便是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兩道傷痕正是在小臂的位置上,此時的那條胳膊還是有些腫脹發紅的,尤其是傷處的地方,不過看來倒是用過藥的,隻不過到底會如何,此時卻也並不清楚,不過柳因風心中倒是已經有了個不怎麽好的感覺。


  這種感覺不僅僅是基於自己此時對於那受傷之處的感受,也是來自於自己昔日對於鴆鳥的所有了解,孰輕孰重她心中該是有數的。


  其實此時想來倒是不免有些脊背發涼的感覺,因為自己恐怕是差點就這麽丟了一條命,如果真是這樣不明不白地還偏偏死在了鴆鳥之上,那對於她柳因風來說,實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想想便是會讓人覺得更加鬱悶就是了。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因為她心中本是有數的,所以如今撿回一條命來還好好活著,便該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了。


  “怎麽樣,覺得好些了嗎?你這突然一受傷,倒真是讓人嚇了一跳。”容華看著靠坐在榻上的那個小姑娘說道,眼看著這人脫離險境,自然也是覺得欣慰的。


  “說起來這事情也怪我,是我帶著你們出了西景園的,隻是不想外出走走,竟會在林子裏頭碰上了那對兒凶悍的鳥兒來,倒是將你傷得那麽重,當時眼看著你衝在前頭我也沒反應過來,好在及時到了這裏給人醫治,不然恐怕就真是要性命不保了。”


  對於自己能救回這條命來,也不用容華說什麽,她自己想來已然是件險象環生的事情了,不過好在梁楚笙的本領是值得人放心的。


  不過對此柳因風倒是也並沒有想到過,畢竟如今的自己是個哪怕進出林障之中都要提前吃下解毒藥丸的一個在普通不過的人,也沒有什麽特殊的體質在身上,想來如此還能夠在被鴆鳥傷到之後救回一條性命來,實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好在梁楚笙真的也有好好救人,沒有因為身份的考量而袖手旁觀敷衍了事,否則她此時大約也不能在這裏了。


  柳因風抬頭看向站在榻前的容華,方才已經聽說自己從受傷到現在過去了有三天了,倒是不想這人也還在這裏,倒是真如他方才所說的那樣,有把責任放在自己身上,而因此把這受傷的事情給放在心上了。


  不過她從這人的話中自然也不僅僅隻是聽出了關懷與自責的意思來,至少那句當時自己衝在前頭的話也在其中。


  不管容華此言是有意還是無意,不過事實卻也就是如此,也並非這人無根據的胡說,而她當時的那個舉動如果稍稍靜下心來再去想的話,難免是會覺得有些奇怪的,倒也不怪容華會有這種感覺。


  不過柳因風倒也並不在意,因為想來卻也並不能代表什麽,隨便的幾句話也就搪塞過去了,“所以那時候我們在林子裏頭看見的那兩隻鳥兒就是傳說中的鴆鳥了嗎?它們長得也好氣派啊,我聽秦畫師說過的,那可是很特別的鳥兒,是一定不傷害它們的,對嗎?”


  她說著垂下眼睛,臉上還帶著傷後的倦色,看起來便是格外地可憐了一些,不由地也就更讓人覺得動容。


  “我想我們那天不應該到那裏去的,是因為我們打擾了鳥兒休息,所以它才會生氣朝我們飛過來吧。”


  對於聽到這小姑娘說的這樣的話,容華一時間卻也不好說什麽,因為在人聽來這柳一的話確實也是沒有錯的,鴆鳥確實是珍稀也是南毒之中不能被輕易傷害的存在。


  當時事發之時他自己或許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不過過後想來,當時若是驚擾了的是鴆鳥,而受傷的也不是這個柳一,恐怕那位楚當家在見到自己的時候,便不會是那樣的一副還能夠平靜相對隻是言語中警告一番的態度來。


  而自己雖然能夠在南毒之中被當成是客人一般好生對待,不過卻也並不能夠壞了別人的規矩,恐怕到時候也不會得到什麽好的結果,即便還有自己的師父在其中,總歸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而這小姑娘的想法和說法確實也沒有錯,眼前這般在說起一隻鳥兒來還頗為愛惜的口氣,倒真是一個小小年紀的孩子才會有的對於新鮮事物的好奇和態度吧。


  容華心中便是如此以為的,他所想到的自然也不會更多些什麽,而此時在藥廬中的另一個人卻似乎並不是這樣想著的,從前他或許不會有額外的念頭,即便對於姓柳的這對兄妹身上的不同尋常之處會有些在意,但也絕不會是眼前這般。


  梁楚笙整理好了幾味藥放在了草紙上頭,在聽到那裏容華和榻上柳一的對話的時候,不由地停了下來,朝著那才醒過來沒多久的小姑娘身上看去。


  從他這裏看見的便是一張有些蒼白病重,清醒後的虛弱臉龐,而他聽見的那言語中對於鴆鳥的態度,倒是也讓人有了些不一樣的感覺。


  自然這感覺並不是和容華所覺得的那樣,連帶著在給被鴆鳥傷到,中毒後被送來此處醫治時候發生在這個柳一身上的情狀,都讓梁楚笙的心裏說不上便會想些有的沒的的事情。


  這種感覺說來是有些奇怪的,甚至此時他眼中的這個叫做柳一的人,都不再是一眼看去的那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了,至於這人到底是什麽人,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倒是並不能夠做出個肯定的結果來,恐怕還是要在之後再去觀察了。


  柳因風靠坐在床上,在和容華說話的間隙倒是想起一件事情來,於是便又張口問道:“柳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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