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梁楚笙一會兒會過來的。”楚憐開口說道,視線默默打量了不遠處正站在那裏的人一眼,然後便是轉身在床榻前頭坐了下來,隻是眼睛轉而還是落在了這邊。


  雖然言語上話並不太多的樣子,卻也並不是一切無關,不予理會的打算,柳因風還在心裏默默想著,此時這種情景麵對著那人似乎暗自打量的樣子,同處於沒有其他人在場的藥廬之中,這感覺一時間倒是有些回到了那時她因為受傷還住在藥廬中的幾天時間裏。


  在傷勢有所好轉,也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之後,楚憐這人便是也出現在了眼前,那時候倒是也曾麵對過類似於眼前這般的情景。


  不過是發生在楚憐和梁楚笙一同想從自己這裏問出些什麽來的事情之後了,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那時候這兩人沒有堅持要問下去弄明白的事情,似乎也不該在此時還會延續下去才對。


  她對此雖然不能說全然都不在意,不過卻也並非是不能應對的事情,畢竟嘴張在自己的身上,有的事情,有些話,隻要是她不說,誰還能從她這裏得到些什麽嗎?


  柳因風倒是並不會這樣認為就是了,而從方才楚憐開口說道的話,以及這人來到這裏時進門一眼看見了有這麽個人在藥廬之中,也並沒有額外什麽反應的情況來看。


  關於她和柳七兩個人昨天來到了藥廬並且暫住在了這裏也並沒有離開這件事情,楚憐心中大約是早已經知道了的,南毒之內也沒什麽楚憐不會知道的事情,畢竟昨天梁楚笙匆匆於藥廬中離開,也正是因為被楚憐那邊的人給叫走的。


  而今早這時候楚憐倒是又自己出現在了這裏,並且說是梁楚笙之後便會來到,如此關於是不是有什麽事情還沒有解決,並且是需要他們在這藥廬中繼續的。


  雖然柳因風自然是還不會知曉,不過卻也不免在心裏暗暗猜測了一下,然後當她正在想著是該轉頭繼續進去裏頭的房間裏接著看看柳七的情況,還是繼續在外頭這樣待著。


  或許一會兒孫亮他就該回來了,畢竟這人說是去準備些吃的東西,也不會耽擱太久,隻將她和柳七兩個人留在這裏,其實孫亮那人也並不會十分安心就是了,不過要說像這樣不好開口多說些什麽,似乎說些什麽也並不會合適。


  還是被旁的視線給若有似無地打量著的時候,倒是讓柳因風覺得還是暫時先避開的好,畢竟以柳一來說,她和楚憐也不可能有什麽話好說就是了。


  不過還沒等她將這種念頭付諸於實行,然後便是又突然聽見了從楚憐口中說出的話來,“你的手怎麽樣了,好了嗎?”


  柳因風乍一聽到這聲音的時候頓了一下,不過這藥廬之中此時除了外頭大堂內的她和楚憐兩個人之外,也就隻剩下裏間那個還躺在榻上,連叫都叫不醒的柳七了,自然除了楚憐之外,也不會有其他說話的人就是了。


  她便是抬頭看向了楚憐正坐著的地方,而那裏的人也正抬起眼睛看向這裏,始終也沒有移開視線。


  柳因風下意識動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此時那手臂上的傷痕其實已經算是愈合了的,隻不過最外層的皮肉也還並沒有完全長好,不過這也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雖然若是放在別的傷處上,這種輕重的傷口可能會好的更快一些,但是鴆鳥的爪子自然是不比尋常,也因為其間的毒性,皮肉愈合的似乎就更緩慢一些了,但是這顯然並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


  外表的好壞最多不過是延長了打理傷口的時間,但是因為這傷處而作用在這條手臂上的,卻是恐怕很難輕易消除的了。


  如今距離受傷已經過去了半月有餘的時間,而她的右手大半還是處在一個麻木且並不靈活的程度,雖然比起一開始時候的全然僵硬甚至是沒有知覺已經是好了不少的,不過卻也並不能和本來的樣子相提並論就是了。


  因此在這段時間裏頭,她連吃飯也都還是在用自己的左手,這不免是有些不太方便的,畢竟有些事情也並不是在短時間內就能夠改變的,不過卻也沒有什麽是不能夠被習慣的吧。


  即便這右手之後也還是這個樣子的,也總是會有能夠習以為常的一天,她倒是已經有幾天的時間都沒有顧及到自己那條受過傷的手臂了,漸漸地也是習慣了不少。


  楚憐沒有問她身體如何,直接問的便是這受傷的右手,雖然關於手上之後的湯藥柳因風一直也都有在喝,不過這對於手臂來說似乎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就是了,更多的是在調理那時候因為毒性入體而產生的一係列的問題。


  麵對著此時楚憐的問話,或者也可以說是關心,她淡笑著回道,“好多了,傷口也都已經快愈合了。”


  “你過來。”柳因風話音剛落,便是聽見對麵的人突然張口說了這麽一句,眼睛仍舊是看向這裏的,然後看她抬眼看去站在原地沒有馬上動作,便是抬手朝著這裏而來。


  柳因風默默看了一眼,然後到底還是應著楚憐的話走上了前去,楚憐這會兒正坐在她昨晚睡覺的床榻上,在起床之後,柳因風便是將被褥什麽的給整理了起來,這會兒走向那裏,然後便是在楚憐伸手過來的前頭停了下來。


  楚憐的手跟著落在了她的手臂上,然後順帶著將停在跟前的人帶近了一些,柳因風並不知道她是想要幹什麽,就像是一早上見到楚憐出現在這藥廬之中的時候,並不知道這人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裏是為了什麽事情。


  當然了,柳因風也並不認為楚憐會是單單因為知道了,有兩個人在昨天夜裏便留宿於藥廬之後,便是一早來到了這兒。


  她默默看著楚憐的動作,既沒有拒絕,也沒有急著張口說些什麽,然後楚憐便是將她受傷的右手給抬了起來,將衣袖朝著手肘處推開,然後露出了小臂上麵幾圈還纏著紗布的地方。


  楚憐隻是看了一眼,然後便開始動手將紗布給一層層解開了,最後便是露出了裏頭還沒有徹底愈合,一眼便能夠看見鮮紅嫩肉的傷處。


  這不是楚憐第一次近距離地去看鴆鳥爪子留下的痕跡,隻不過那時候她這樣抓著這條受傷的胳膊去看的時候,這個受了傷的人正躺在她此時坐著的這張床榻上麵,緊閉著眼睛,一臉的蒼白之色,意識全無昏死了過去。


  連性命如何都還是一件未知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可能會知道楚憐那時候,也站在這裏瞥過了這右手小臂上麵的傷口。


  而那時候這受傷的地方還是鮮血淋淋的,遠沒有眼前看過來的這個樣子,如她方才所說,這傷處已經算是大好了,而對於一處是被鴆鳥攻擊而留下的傷來說,就更是如此了。


  楚憐那個時候甚至並不認為這個人一定能夠活下來,自然也不會想到她會恢複地這樣快,有眼前的這個樣子。


  雖然這其中自然是少不了有梁楚笙救人的功勞,不過也正如那個時候在這藥廬外邊的院子裏頭梁楚笙和她說過的那些話,這一切發生在這個叫做柳一的人身上的事情,遠沒有外表看上去的這麽簡單。


  雖然是一個看似平常的小小傷處,內裏卻是一場因為鴆鳥才會發生的生死波瀾,雖然眼前的一切看來塵埃落定,當時生死一線的事情也跟著徹底平息了下來,不過也有的事情並不一定隻像是外表看來的那樣就是了。


  至少此時在楚憐的心裏便是有著這樣的一個念頭,她默默盯著那傷處看了兩眼,然後試探著抓住這條胳膊活動了幾下。


  柳因風隻是仍然定定站在那裏,並沒有做什麽,隻是由著楚憐的這些動作,其實這些對於她來說,並沒有什麽太多的感覺。


  雖然她的右手在受傷之後確實行動不便,那種從深處而來的麻木之感也始終都沒有消去,因此自己動起來的時候便是常常動作不到位,也達不到從前行動自如的地步,不過若是被其他人帶動著做些什麽的話,卻也並不會因此有什麽感覺,便也不會覺得難受或者是什麽的。


  而對於楚憐這樣的舉動,她看了隻是覺得有些奇怪,奇怪於這人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顯然,楚憐不是梁楚笙,她不會也沒有給自己看傷,檢查傷情的必要。


  而如果她真的想要知道這方麵的事情,也大可以問梁楚笙就好,而她也並不覺得此時像楚憐這樣的舉動能有些什麽其他的收獲就是了。


  果然,在被檢查過了右手的傷處之後,楚憐便是將她的手給重新放了下來,隻不過原本纏在手臂上頭的紗布就給隨手放在了一旁,並沒有給人重新包紮上去的打算。


  柳因風看了一眼,也並沒有說什麽,然後便是隻聽見楚憐又說了一句,“確實是好的很快了,對於不了解鴆鳥是什麽的人來說,可能並不會知道這樣的傷意味著什麽,也並不會這樣覺得。”


  楚憐的話頓了頓,視線轉而在身前站著的這人臉上打量了起來,關於柳一這個人,她自然不是頭一次見到了,相反的,若是和其他的那些因為原容的緣故而被帶進了南毒之內,之後一直住進了西景園的那些人相比的話,她可以說是楚憐見過次數最多的一個了。


  當然,若不是因為之前在她身上發生過鴆鳥傷人的事情,之後的幾次,包括眼前的見麵,可能也都是不存在的。


  楚憐此時頂著這副本該是已然熟悉了的麵孔,心裏卻是暗暗地在想著些什麽,若是真的如此的話,若沒有了之前受傷的事情,那麽她在南毒之內便是會一直也都和其他的那些人一樣,最後也再沒有什麽不同,畢竟若非如此,誰又會想得到呢?


  而這個人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走進的這林障之內,南毒之中的呢,是和其他從沒有踏進過這裏的人一樣,充滿了好奇,還有一點恐懼,或者是正好相反……


  柳因風被這視線看得有些不那麽舒服,顯然,楚憐眼中的目光並非隻是稍稍打量過一個人,其中沉沉之意未免有些太多了些,大約也是因為她就站在這個人的對麵。


  而此時的自己站在這裏,正好和坐在榻上的楚憐的視線相對,平視在一條線上,自然是能夠將一切都看得十分清楚了。


  隻是哪怕距離再近能夠看見的更多,卻也並不意味著她就能夠知道楚憐此時眼中的那一點漆黑光亮背後的意圖。


  柳因風自認對於楚憐是有些了解的,雖然楚憐始終都還是那個言語並不算太多的一個人,不過眼前的楚憐已經不單單隻是過去那個在自己身旁的存在,她是如今南毒的當家人。


  而不管什麽時候,這樣的一個角色都不會是那麽輕易簡單的身份,偏偏如今的南毒之內還是有事發生且並不平靜的。


  不過即便是如此,柳因風以如今的身份,也不會在麵對著她的時候還會說什麽,但是楚憐卻好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隻不過她要說話的人是麵前的柳一還是別的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你知道現在的自己和之前會有什麽不同嗎?”在柳因風默默站在那裏明知道該說些什麽,卻又不覺得到底是說什麽更好的時候,楚憐便是又開了口。


  柳因風看向這人,對於她話中所說的此時和現在的區別,便是下意識的也就明白了這前後指的是自己右手胳膊上的傷處存在與否的這件事情,也就是在受傷之前,以及此時算是傷情愈合好轉之後。


  “不同嗎?”柳因風對於此時聽到的從楚憐口中說出的話,確實是有些不太理解的,不過楚憐此時提起卻又不像是隨口一說,仿佛真的有些什麽不同的意味在其中。


  她並不認為受了這傷代表著什麽,雖然是險些要了性命的,不過好在是危險已然是過去了,雖然傷口烙下的右手可能一直也都是這樣,這大概就是之前和以後最大的不同之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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