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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命犯桃花的阮小二

  有沒有被器重不知道,但有了李逵的引薦信,龐萬春在軍中至少不會被埋沒。最不濟,主將程知節看在李逵的麵子上,也不會虧待龐萬春。


  程知節雖如今什麽也不是。僅僅是猛虎營的主將,遊擊將軍的不入流身份,連個正經實缺都沒有。但隻要他將三千人馬訓練成了,一旦踏上西北的戰場,他就能升任指揮使,成為軍中高級將領。


  皇帝愛妃的姐夫,都去西北戰場送死……不對,是為國征戰,豈能連一點好處都不給?


  到時候龐萬春這個親兵隊長,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至於對李逵的稱呼?


  顯然,龐萬春已經被程知節引以為心腹,要不然也不會將李逵的身份提高到和主人一樣的高度。這是尊卑,不關乎交情。


  李逵展開信,一目十行的看過之後,問:“怎麽讓她知道了?”


  “將軍不放心,給太師傳了信鴿。特意要了史虞候來相助。”


  看人要看眼緣的,龐萬春給李逵的印象很好,如今卻因為身份問題,連彼此說話都顯得生分了許多。李逵聽出龐萬春心裏對他是感激,卻擺手道:“龐兄,你我是朋友,雖沒有深交,卻是一見如故,以後直呼我名即可!”


  “這怎麽可以?之前我兄妹不知李公子的身份尊貴,攀附了貴人,但如今我兄妹受李公子恩惠良多,怎麽能不知感恩?再說,李公子是注定要成為文官的才子,在下能和李公子相似一場,已經是三生有幸了,不敢得隴望蜀,貪得無厭。”


  龐萬春沒有因為身份問題而多想,這是尊卑問題,是自己說什麽也不敢逾越的鴻溝。他一個武人,還是一個沒有官職身份的武人,說白了就是個小卒子,怎麽敢對不久之後可能成為進士的文官稱兄道弟?

  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好不好?

  更何況,當初路見李逵的時候,對方還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士子,剛剛過了縣試,正是去沂州趕考的路上。即便這樣,李逵也對他照顧有加,讓他感激不已。


  雖說,這點照顧對李逵來說並不算什麽。


  可是對龐萬春來說,簡直就是再生父母。不僅僅是送弓的恩情,最重要的是李逵給他的引薦信。他的妹妹如今進入了太師府,在五小姐跟前做貼身丫鬟。


  即便是個丫鬟身份,但也要看跟著誰。


  五小姐在太師府可是最受恩寵的小主人,太師嫡女。龐秋霞跟著劉清芫,可以說吃的好,穿的好,出門也有地位,至少比他這個禁軍士卒身份強的多。而龐萬春也因為李逵的引薦,獲得了程知節的信任,安排了親衛的頭目。


  這是以前龐萬春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卻都讓李逵給安排了。


  這次,他來須城,是盤算著來報答李逵的恩情的,完全不同於聽命行事那麽簡單。關鍵時候,他也是能拚命的人。


  “名字不就是讓人叫的嗎?”李逵不太甘心,主仆身份,想要拉攏起來,對他來說更麻煩。要是朋友就好多了。畢竟,作為朋友,至少應該能夠容忍李逵身上的缺點吧?

  “李公子,還請不要讓小人為難!”


  龐萬春堅決不從,李逵無奈,隻好隨他去。


  李逵不是古板的人,沒有很深的尊卑觀念。另外,他之所以和龐萬春親近,主要是想要挖程知節的牆角。龐萬春這人信任度不用擔心,而且手段也高明,尤其是一手出神入化的箭術,簡直是聞所未聞。


  當然,李逵也想過挖史文恭的牆角。


  可問題是,這家夥不好挖。史文恭可不是龐萬春,他是見過大世麵的人才,尤其是在禦拳館學學藝多年,普通的身份根本就拉攏不了他。


  如今劉葆晟已經是太師,位列特品,雖什麽權力都沒有,不過是個閑散的高官,但再怎麽說,也是太師啊!他吃飽了撐的,去投靠李逵?更不要說將其網羅到門下了。


  龐萬春就不一樣了,出身於微末之間,行走於阡陌之上,是個生活在底層的小人物。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這話聽著是很有感觸,但這話掰開了說,就是小人物成長之後對施恩者的回報。


  麵對死板的龐萬春,李逵也隻能有他去了。倒是有一個辦法解決彼此的身份問題,就是李逵把龐秋霞娶了……


  但這麽做,和禽獸有何異?


  龐秋霞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啊!


  李逵也是頗為無奈,隻好安排龐萬春下去準備休息,明日出發。


  可沒想到的是,當晚竟下起大雨,而且一連下了兩天。這讓李逵等地有點不耐煩。程知節既然準備親自帶兵前來,必然也不會來須城。


  按照廣濟軍州的地理位置,程知節選擇最容易的出行方式是坐船。


  廣濟軍州不缺船,這個軍鎮的設立,就是為了保護廣濟河,不僅僅是廣濟河,朝廷從開封府一路修運河抵達到了遼海(渤海)邊上,包括廣濟河,五丈河,北清河,還有濟水,將這些水係都連了起來。


  原因嘛,很簡單,黃河一不留神溜達到了遼國的地盤上去,拉又拉不回來,大宋的皇帝和朝堂的宰相們隻能幹瞪眼。


  一來,中原需要一條河流擔負中原的排水工程。另外,登州等地也需要和中原有物資上的運送需求。不得已,耗費十多年,才修了這條七百多裏的運河。


  一部分是運河,一部分是自然水係。


  廣濟軍州主要職責就是保護這條中原連同最近出海口的安全。


  但是最近幾年,由於五丈河淤塞,加上梁山泊附近水係的萎縮,這條被寄予厚望的運河,連大船都過不去。程知節選擇如何行軍就成了謎,但總繞不開合蔡鎮。


  當然,廣濟軍州並不大,就一個縣的地盤。朝廷設立廣濟軍州的時候,將定陶縣劃出來,給廣濟軍。出了定陶縣,不管是進入濟州的巨野,還是從濮州的雷澤縣過境,抵達鄆城就隻要一天的時間。


  如果是行船,李逵估計程知節的軍隊應該已經抵達了濟州的合蔡鎮,說不定已經下船,進入了鄆城縣境內。


  但是李逵卻被困在了須城,這讓他非常焦急。


  萬一錯過了碰頭的機會,會不會引起賊人的警覺?

  這都是問題。


  可是天公不作美,李逵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阮小二也頗受天氣的影響,下雨天想要捕魚就難了,河水一下子變得混濁起來,沒有漁網等捕魚的器具,即便他是個捕魚的高手,也無可奈何。


  這幾日,他一直受到老陳的接濟,老陳就是前兩日給他幹糧的那個好心人。


  他有心拒絕,但是看看茫茫的細雨,頓時遲疑了起來。


  沒有蓑衣,初冬雨夜出門捕魚肯定會得病,對於窮人來說,生病幾近於絕望,他也不敢任性。雙手接過幹糧,對老陳低頭感謝道:“謝過陳叔。”


  “哎呀,你會說話呀!”


  老陳挺驚訝,吃驚道。


  阮小二也是無奈,苦笑道:“陳叔,背後中傷人,可不是君子所為?”


  阮小二雖然長了一對暴突眼,看著不像是好人。可心中也是存有恩義之人,對於對他好的人,可沒有加害的心思。隻是性格使然,比較敏感,同時還暴躁。但總體來說,他放在壞人堆裏也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


  那為什麽要把他放到壞人堆裏呢?

  阮小二這樣性格的人,別看現在還小,再長幾歲,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這樣的人,總不能把他當成好人來算吧?

  老陳被阮小二搶白了一句,也不惱,反而開心的笑起來:“會說話,為何不說?人長了嘴,就是為亂說話的,不說話多憋屈。我看小哥身手矯健,有點模樣,不知道家裏還有什麽人沒有?父母高堂可在?”


  “前年,村子裏發疫病,父母都故去了。有兩個弟弟……”想到兄弟還在李逵手裏,阮小二就忍不住唉聲歎氣起啦:“哎……”


  “這年景窮人的日子都不好過,要是遇到大災大難,真是對著老天兩眼淚汪汪了。不過你拉扯兩個兄弟也不容易,想沒想過找個人幫襯一把?”老陳挺能套近乎,阮小二真不想和不熟悉的人說家裏事。可是老陳太熱情,加上對他有恩,連著送了他兩天的幹糧,說什麽他也做不出將人趕走的醃臢事來。隻好強忍著不耐煩道:“陳叔,你說笑了,沒出五服的叔叔伯伯都沒能力拉扯我們,這世道隻能靠自己。”


  “小哥叫什麽,哪裏人士。”


  “阮小二,就是梁山泊邊上石碣村的百姓。陳叔,你怎麽了?”


  老陳端詳了一眼阮小二,雖說麵相不討人喜,看著有點凶狠,但性格不算太壞。有道是三歲看到老,著看的可不是麵相,而是性情。


  老陳甚至能夠感受到阮小二並不願意和他多說話,但是礙於自己幫助過他,才如實相告。


  這說明什麽?

  阮小二這人性情不算太壞,對有恩之人,能容忍不悅的事,說明此人胸中存有恩義。


  阮小二有點發懵,怎麽突然就問道了他的年紀?不過,阮小二的年齡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坦言道:“元豐三年生人。”


  “可曾婚配?”


  說出這話的時候,老陳心頭是略顯緊張不已。期待地看向了阮小二。


  阮小二有點遲疑,他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卻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老陳突然尷尬的幹笑起來:“我家有個女兒,比你大一點……熙寧八年生人,小民虎妞,頗為健壯,是個能生養的好妮子。身板厚實,也是個能幹的利索人。力氣大,一弱女子能頂倆男人用,要是誰家兒郎娶了她,就等著享福吧!”


  弱女子,能頂倆男人用?


  還享福?

  作死吧!

  這是個厚道人能說的出來的話嗎?


  阮小二完全驚呆了,他才十三歲,熙寧八年生人,應該比他大五歲,老陳有個十八歲的閨女,小名叫虎妞,這是正經姑娘家的名字嗎?

  “我把您當恩人,你卻想要讓你女兒糟蹋我清白的身子……你還是人嗎?”阮小二心中腹誹不已,他已經完全生氣不起來了,


  說完,用誰都懂得眼神瞟了一眼阮小二,小心翼翼道:“你要是不介意,我做主……”


  “別,陳叔,大丈夫誌在建功立業,怎敢輕言娶妻?”


  “這不耽誤你建功立業吧?有道是家中安頓,無後顧之憂,才能勇往直前,成就一番大事業。你如今兩個兄弟羈絆身旁,本就不利索。如何談什麽建功立業?再說了,你才是個十三歲的孩子,談什麽建功立業,這不是瞎扯嘛?”


  阮小二幽怨的瞥了一眼老陳,心說:“你也知道我才是個孩子,你就沒有想過,真要是入了你閨女的閨房,小爺要被摧殘成什麽樣?”


  可這話不能說,說來就太打臉了。


  阮小二琢磨了一陣,無奈道:“陳叔,實話告訴你,我把自己給賣了。”


  老陳大驚失色道:“你是逃奴?”


  “不是。”阮小二氣惱道:“惹怒了主人,被趕走了,可是沒出去。我家主人也在這隊伍裏。”


  老陳雖然看好阮小二,但不想攤上這等麻煩,一張臉上多了幾成怒意道:“你這不是耽誤我事嗎?”


  陳叔暈了,他瞅了瞅了阮小二,也不知道是生氣阮小二不知道好歹的駁了他的麵子,還是因為阮小二大言不慚的說著不著邊際的話,讓他很生氣。至於最後說什麽自己是奴仆,主人在隊伍裏,這話老陳說什麽也不太相信。


  大宋,虐待奴仆也是罪。再說了,就阮小二的年紀,種地肯定不成的,最多也就是隨從的小廝身份,什麽樣的主人會把身邊使喚的小廝趕走?老陳怒氣衝衝的站起來,之前的阮小二他很喜歡,因為實在,質樸。但如今,老陳認為阮小二再騙他。這讓他恨自己眼瞎,沒有看清人的真麵目。


  在老陳看來,阮小二不過是個近乎於乞丐的身份而已。雖說不曾乞討,但也快了。


  這樣的人,送上門的媳婦都不要,還有沒有天理了?


  老陳很受傷,受傷之餘對阮小二的好感全無,搖著頭氣惱道:“你就是個傻子!”


  阮小二覺得再吃老陳送來的幹糧有點說不過去,舉手將手中的炊餅遞了過去。老陳心頭都為自己閨女喊冤,也不看阮小二,就此走了。也怨不得老陳,他閨女是長相不怎麽樣,但也是有鼻有眼的好人。要不是出嫁前夫家暴斃,成了人見人怕的喪門星,也不用便宜阮小二這等野小子。


  再說了,老陳是想開了,他琢磨著給自己找個上門女婿也挺好。


  沒想到,一腔熱情,竟然讓阮小二這個白眼狼給澆了個透心涼,氣地哼哼唧唧的走了。


  “好誌氣!”


  阮小二不悅的扭頭看向後方,原來龐萬春剛才就聽到了阮小二的立誌之言。


  說什麽大丈夫要建功立業之類的話。


  阮小二苦笑:“讓兄台見笑了。”


  龐萬春不嫌棄阮小二躲雨的地方逼仄,蜷著身子坐在了阮小二的邊上,雙手在已經快熄滅的火堆上放了放,哈著了兩口熱氣,道:“小兄弟剛才說的太好了,大丈夫誌在千裏,不建功立業,光宗耀祖,怎麽能想著做個贅婿?”


  阮小二想了想,他剛才不過是托詞好不好?


  真要是對老陳說自己看不上他家的閨女,豈不是讓好人的心更涼?而且他說的,老陳應該都聽明白了,要不然也不會起身走了。


  不過他很好奇,龐萬春的麵相生的很,似乎在隊伍裏沒有這個人。當然一百多人的隊伍,他不認識也很尋常。隻是覺得對方言語頗有豪情氣,頓覺近親不少,開口詢問道:“兄台是?”


  龐萬春開口,讓阮小二傻了:“好男兒誌在千裏是不錯,但是為兄看賢弟缺少施展一身本事的機緣和運氣,不過如今運氣來了,小兄弟,想從軍嗎?”


  有道是‘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這話不見得一定有道理,但在如今的大宋,當兵不算是太好的出路。尤其是阮小二嫌棄的看向了龐萬春,對方的穿著也不像是個禁軍,穿著破破爛爛的氅衣,帶著大簷藤帽,似乎是個廂軍身份。


  廝殺漢也敢招攬自己當手下?


  阮小二很憋屈,他都不明白,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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