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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北地槍王

  周侗的開口招攬,確實讓李逵大吃一驚。他剛出現在了校場,李逵就注意到周侗,並且第一時間認出來了對方的身份。高手對高手的感覺,是非常奇妙的,有時候一個眼神,靠近的氣息,就能鎖定。而史文恭曾經也說過,他老師的境界在禦拳館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顯然,周侗的武藝在禦拳館是最高的存在,沒有人能夠和他並存。


  那麽,隻要周侗在禦拳館出現,甚至李逵不需要聽他自報家門,就能洞悉對方的身份。隻要比王進等教頭高出一個層次,就是周侗。可周侗開口之後,卻畫風一下子變了,他連李逵的身份都不清楚,就提出了招攬之心,您老不要這麽隨便好不好?

  當官?


  還是武官?


  李逵心裏說不出的嫌棄,他要是想要當武官,當初解決了劉家被劫的錢之後,幹脆不去潁州,追隨劉葆晟,一樣能當官。而且做官的機會幾乎是十拿九穩的靠譜。


  跟著蘇軾雖然很美好,但要說跟著蘇軾讀書就一定能中進士,就想多了。


  李逵為了科舉,招攬了多少能人幫忙?耗費了多少錢財?還搭上自己的苦讀,他瘋了,為了禦拳館的七品武職的官身,放棄科舉。再說了,在大宋混武將有什麽混頭?還不如做山大王來的開心暢快。


  他要不是實在對武官沒有興趣,當初,早就巴結劉葆晟老爺子給他當親衛了。


  要是在兩年前,劉葆晟剛剛經曆過來自宮廷的威脅,那時候李逵要是說給劉葆晟當親衛,如今的劉太師能感動到跪在自家的祖宗排位前,嚎哭一陣,杜鵑啼血般說上一句:“祖宗顯靈了!”


  說起來,等李逵和周侗還是有點淵源的。


  淵源的因果就在當朝太師劉葆晟身上。


  周侗之前在禦拳館,屬於沒有後台,沒有上司賞識,沒有家族依靠的三無官員。他這樣的官員,在大宋官場顯然是沒有任何的存在。


  別說什麽政治主張,連他說話份都沒有。


  武將不是一二品,在朝堂上基本上都裝傻子的存在,誰敢在軍國大事麵前胡說八道?說錯了,一群禦史衝上來,指著人破口大罵,即便是罵錯了,也是白挨一頓臭罵。不像文官,七品的禦史就能天天給皇帝上眼藥,實在讓人羨慕的緊。


  別看周侗自認為身份提高了不少,他這個禦拳館館主的身份,在李逵眼裏,根本什麽都不是。能讓李逵對周侗表示出敬意的原因,隻有一個,看在史文恭的麵子上。


  就算是周侗武功天下第一,也不能讓李逵高看一眼。


  李逵練功,那是覺得丟棄了可惜。他是讀書人,將來是要當文官的存在。將周侗當前輩高人供起來,很容易給他招攬麻煩。禦史台用這個理由參他一本都可以。


  如今,周侗自認為不一樣了。他因為弟子史文恭投靠了太師府,他和太師府也搭上了關係。而李逵和太師府的關係要比周侗更深一些。但總的說來,周侗是沾光了,沾了弟子的光,要不是劉葆晟新晉太師,儀同三司,有開府之權。周侗也做不穩當禦拳館的館主之位。


  按理說,周侗有了太師府的後台,在禦拳館,乃至殿前司都算是有了根基。但問題是,劉葆晟這個太師太慫了一點。別說和向家相比了,兩個國舅都封了郡王。連高家也比不上。這也是周侗在京城有種浮萍般沒有根基的存在。


  就算是史文恭投靠太師劉葆晟有意外的成分,畢竟史文恭投靠劉家,那是在兩年前。兩年前的劉家,根本就不是什麽太師,僅僅是個三品的將軍而已。周侗是史文恭的師傅,他是沒臉做出投靠劉葆晟的舉動,關係上就差了一層,在禦拳館雖說有了館主的身份,但存在感不強。


  李逵驚奇於周侗竟然開口招攬他?

  這讓他心裏很不舒服,要不是他擔心打不過這老頭子,說不定就啐他一臉唾沫星子。


  “爺們是要做文官的讀書種子,誰說要做廝殺漢了?”


  不過這話不能說,至少不能在禦拳館說,周圍都是廝殺漢,他要是說了,痛快是痛快了,但容易引起眾怒。


  王進這樣的高手,李逵想要勝,也要費不少精神。


  要是再加一個同級別的高手,李逵也降不住。


  至於李雲和高俅。


  在李逵的心目中,李雲最多能打打下手,幫點小忙。


  至於高俅,李逵很容易忽略他,或者把他當成死人看待。


  也就是李全靠譜。


  但李全再靠譜,總不能李逵和李全兩人就能麵對情緒激動的禦拳館高手,摧枯拉朽一般衝出去吧?這裏頭還有一個周侗呢。


  周侗招攬李逵,有些人是不滿的。


  但卻不敢說,萬一被逼著下不來台,懟上一句:“不服氣,打上一場。”


  有了王進的倒黴經曆,禦拳館的教頭壓根就沒有想過和李逵一較長短的舉動。教頭們僅僅是腹誹不已:無恥的館主,打不過就用招攬的手段,太不磊落。


  麵對周侗一上來就想要收服他的心思,說起來李逵心頭是很不理解的,不是應該自己表現出人龍之姿,然後周侗拜服嗎?

  這位內心戲太多,真把自己當主角了?


  雙目炯炯有神的盯著周侗,良久,才突然嗤地一聲了起來,李逵這才有心思開口:“這位前輩,小子是真心學藝,沒有和各位教頭爭鋒的心思。”


  學藝?


  你還能假點嗎?


  禦拳館的教頭王進被李逵打的一點脾氣都沒有,除了館主周侗之外,其他人上去,也是白搭。


  試問,這樣的高手,禦拳館誰能教得了?


  差點累癱,剛有點緩過勁來的王進,聽到李逵的話,雙手用力的抓著李全的胳膊,氣地發抖,心頭忍不住大罵:“放屁,你都快將禦拳館的教頭打沒臉了,還敢說自己是來學藝的,陰險的小子,太沒有操行?”


  回頭看向自己的徒弟李全,大為不滿,為什麽李逵這小子不像李全這小子實在?

  不過想起李全不好使的腦子,剛才還讓自己歇過之後繼續和李逵死磕,王進的腦袋一陣的眩暈。最氣人的是,禦拳館的教頭那麽多,為什麽隻有自己倒黴了?

  王進僅僅是生氣,怨懟,還有一肚子的苦水沒出傾述。但是禦拳館其他的教頭可不這麽想,難不成李逵想一個個打過去?


  刀劍教頭劉勝實在忍不住了,就差跳起來對李逵破口大罵,即便忍住了怒氣,也是指著李逵怒不可赦的大喊道:“呔,小子無禮,爾以為學了點皮毛功夫,就能小覷了天下豪傑不成?強中自有強中手,我禦拳館也不是好惹的!”


  劉勝雖然說的義正言辭,但眼神一直瞄著周侗。


  讓他開口撐住場麵可以,讓他下場,根本就是強人所難。王進輸的不明不白,他上去,最多是稀裏糊塗的敗下陣來。


  武人的底氣,很容易從精氣神上看出來,李逵怎麽看劉勝都不比王進強,甚至要比的話,會差很多。自己要是拿著鬼王斧,劉勝這樣的高手,恐怕一口氣能打三個,這廝最多也就是張橫、穆弘這樣的水平,憑什麽在自己麵前叫囂?


  李逵又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盯著劉勝看了兩眼,冷笑道:“爾太弱,非我對手。”


  劉勝頓時被嗆得滿臉羞紅,手都攥著刀柄,用力的青筋暴起,不住的發抖,最終也沒有往前邁一步。


  王進看到這一幕,心頭樂了,要是禦拳館就他一個教頭丟人,確實讓他非常難受。他都想著,最近借口生病,在家躲一段時間再說,實在沒有麵對往日學生的勇氣。但要是多一個人倒黴蛋,和他一起丟人,他忽然發現打不過李逵,也沒有讓他那麽難受了。尤其這個人還是平日裏和他不對付的劉勝,王進有種被神靈挽救了靈魂一樣的大徹大悟,人生中就此多了個座右銘——吾輩不孤。


  甚至心頭還有點很齷蹉的竊喜。


  自己雖然敗了,但捍衛了武人的勇,至少下場之前,進攻犀利,沒有想過要退縮半步。


  但是劉勝呢?

  這廝竟然連下場和李逵對戰的勇氣都沒有,王進心頭如沐春風般的舒爽起來:“劉勝,你個熊色子。平日裏裝高手,如今遇上了狠人,隻能做縮頭烏龜的貨色,俺真鄙視你!”


  周侗微微一笑,麵對李逵的目光挑釁,心中琢磨不定。


  李逵是自己的館裏的教頭找來給他難堪的高手?

  可是看起來不像啊!


  就李逵手中的武器,咦,不對勁,這柄武器有古怪,要是在陰暗的地方,雪白如銀,透著寒光,但是在陽光下,卻又一層幽藍的反光,這是隕鐵裏最為罕見的星星鐵,產自極北,價格比尋常隕鐵都要貴數倍。


  極難熔煉,隻能在打造武器的時候,就揉在精鐵中反複鍛打。


  而鍛造武器,材料浪費一半是正常的消耗。


  大宋的武人也好,鐵匠也好,都認為這浪費一半的材料是雜質。但後世人都知道,高溫打鐵鍛造過程之中,金屬氧化是說什麽也避免不了的事。


  周侗琢磨了一陣李逵的武器,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心中大罵:“這敗家玩意。”


  自己的瀝泉槍僅僅加入了不到十斤的隕鐵,加上槍杆,精鐵,還有大師的做工,足足花了他二千貫。自家的老底都被掏空了。要不是弟子史文恭孝敬了一千貫給他,根本打造不起。


  可人比人得死。


  貨比貨得仍。


  自己當成寶貝的瀝泉槍,在李逵的三尖兩刃神鋒的麵前,就像是鄉下的土財主,遇上了京城來的豪商。


  李逵的三尖兩刃神鋒要花多少錢,關鍵是打造這柄武器要花多少時間,五千貫絕對打不住,一萬貫都有可能。


  能夠隨隨便便給自己花一萬貫打造一柄武器的主,周侗這才發現,禦拳館的這座小廟,根本就容不下李逵這尊大佛。


  想起之前的招攬,周侗有點臉上發燒。


  李逵有這家底,什麽樣的武官弄不到?


  別以為大宋幹不出來賣官鬻爵的狗屁倒灶的事來,那是文官,朝廷將文官的履曆看的死死的,就四種人能當文官。恩蔭,家裏祖輩有做過朝廷重臣的文官;太學生,每年的太學選拔,比進士都吃香,一般是四五千太學生,爭奪五個名額。難度比考進士都要大很多;第三種是製科,屬於文官的地獄模式考場,能參加就是殊榮,隻有有官職的文官才能參加;最後就是科舉中進士。


  武官的操作要簡單的多。隻要李逵想,花上五六萬貫錢財,瞅準了時機,主要等有大災的年景,朝廷要詔安的消息出來,就有機會弄到六品以及六品一下的武將官職。


  雖說是廂軍的身份,但能說廂軍將領不是將領了嗎?


  而且要是家中有錢的情況下,廂軍要比禁軍舒服,至少不用操練,士兵都能放鴨子亂跑,軍官不務正業更是尋常。還不短俸祿,照樣愉快地喝兵血。


  可這樣的武官,俸祿加上外快能有兩千貫嗎?


  恐怕真的沒有,一千貫都懸。


  李逵的身價顯然是看不上這等小武官的身份,更何況禦拳館的官身更跌價。


  表麵上看,禦拳館的教頭還有禁軍教頭的名頭,可問題是,手上沒權啊!還沒有外快收入,在東京城內生活,拿到手的俸祿也隻能苦苦支撐而已。


  對普通百姓有吸引力,對大戶出身的子弟,連一丁點的想法都不會有。周侗大弟子就是禦拳館的學生,學成之後,就沒有抬眼琢磨做官的事,直接回家去打理他的萬畝良田了。這人就是盧俊義。


  直到此時此刻,周侗才相信,李逵的背後真沒人蠱惑,他這樣的高手,根本就不會為錢而來。


  那麽李逵的來意就簡單多了,一為名,二為解惑。


  不管是李逵的目的是什麽,周侗都知道自己下場是免不了的局麵。


  周侗成名多年,也不是怕事的主,邁腿走進了比武場內,朗聲大笑起來:“既然如此,就讓老夫和少俠比試幾招。”


  周侗不比王進,能夠教導出史文恭這樣的高手,自身的功夫自然是極其高明的存在。尤其是史文恭曾經說過,他對戰師傅,絕沒有取勝的希望。


  李逵下意識地屏氣凝神,積聚自己的氣勢。


  周侗莞爾一笑,也沒有多說。抬手握住瀝泉槍的尾部,和地麵持平的指向了李逵。


  而李逵背提三尖兩刃神鋒,擺開架勢,準備應對。


  在比武之前,李逵還恭敬的施禮,沉聲道:“請前輩賜教!”


  “賜教不敢當!”


  不得不說,周侗的笑聲很有欺騙性,至少沒有人會反感,溫和,如同和煦的風一樣,柔軟的隻有慈眉善目的感覺,這是屬於周侗的武道,是仁的境意。


  兩人都很謹慎,並沒有第一時間就衝上去搶攻。到了他們這個程度,一招半式的先機,其實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持續的爆發和壓製。


  或許是覺得對付一個小輩,用如此謹慎的架勢有點讓自己臉上無光。


  周侗突然間收斂了表情,雙目微微眯起,目光一下子犀利起來,目光如電般撼人心神,暴喝一聲:“小子,小心了!”


  說話間,周侗整個人仿佛被拉拽般衝向了李逵。


  這份詭異的步伐,就足以在禦拳館獨步。


  別看周侗仿佛並沒有怎麽動彈,可是空氣中卻傳來槍杆舞動的聲音,雖然細微,卻還是能夠感覺到嗖嗖風聲。


  李逵沒有動彈,不是他沒反應,而是他感覺到了全身上下,都仿佛被對方槍意給籠罩其中的駭然。


  他不能動,甚至連退都不能退。


  隻要他往後退一步,此戰,必輸。


  他雙眼死死的盯住了周侗的雙臂,槍看手,刀看腰,劍看步……李逵的對比武經驗雖然欠缺了些,但他自從用上了三尖兩刃神鋒之後,對武器的使用有了根深的了解。而且三尖兩刃神鋒結合了多重武器的優點,刀的砍殺,槍的突刺,戟的拍挑等等。


  盯住周侗的雙臂,就有可能對周侗的攻擊做出反應。


  如果隻是看著槍尖,眼珠子都來不及轉悠,槍頭就在麵前了。


  三步之後,周侗猛的邁了一大步,提槍的手動了動,是往回抽,李逵心頭一凜,暗道:“來了!”


  果然,沒等眾人看清楚,周侗就高高躍起,手中的一杆大槍如同一條被擒住的青龍般,在空中瘋狂地掙紮起來,啪啪啪……


  爆豆般的槍爆聲,一聲急過一聲,在空中炸裂開來。


  七朵槍花,如同北拱似的排列,李逵根本就猜不到周侗的槍最終會落在哪裏。


  尤其師必有其徒。


  這招是史文恭槍法中最威風的招數,這廝就喜歡開打就用這招耍帥。不過史文恭隻能幻化出六個槍花,而周侗足足有七個,不對,應該是九個,還有兩個隱藏了起來。


  一時間,李逵心頭警鍾大作,卻來不及想該用什麽招數來破解。


  下意識地,他將神魔九變中威力最大的一招,神魔亂舞用了出來。這招是砍殺的技能,用的是刀的路數。


  地上飛沙走石,狂風大作。


  比武場中的兩人完全籠罩在了其中,槍如龍,龍吟衝天而起。


  刀如虎,如同蓄勢待發的碩大黑虎,揚天咆哮。


  校場上,人人變色,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要是自己對上這招,有活下來的機會嗎?

  霎那間,砰砰砰……


  刀槍分離,塵雲散去,周侗和李逵的人影才漸漸清晰了起來,周侗落地之後,揚天長嘯:“痛快,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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