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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0章 連蒙帶騙

  “大帥,我們應該將消息立刻送回京城。大軍固守涿州,等待援軍。而不該將涿州付之一炬,放棄大好的機會。”


  曹昉糾結很久,才鼓起勇氣對李逵建議道。


  他雖然是紈絝子弟,但也是見過世麵的紈絝子弟。將涿州打下來之後,他就開始琢磨這件事,守住涿州,將這天大的功勞攬下來。可李逵的舉動,卻不像是要守城的樣子,讓他心急如焚。


  正在此時,滿身是血的阮小五趕來,對李逵雀躍道:“少爺,啥時候放火!”


  “城內的百姓都已經驅趕了嗎?”


  涿州被宋軍攻破,絕對是一件非常意外的事。別說遼軍了,就算是宋軍也沒有想過涿州城會如此輕鬆的被打下來。打下了涿州之後,卻有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擺在了李逵麵前。


  守?

  還是棄?

  守,兵力上不足。而且非常被動。


  棄,就容易了,一把火燒掉城池,也就等於是完成了對遼國的教訓。


  隻要這時候能夠順利退兵到代州,對於宋遼之間的試探之戰,已經可以告一段路了。畢竟,宋軍能夠輕鬆打下涿州,那麽就應該有打下析津府的實力。而析津府是遼國南京道的首府,同時也是遼國的無京中最為富庶的一個都城。


  同時還是燕雲十六州的中心。


  一旦析津府被打下來,大宋收回燕雲十六州就有七成以上的可能。


  哪怕是這時西軍和西夏攪和在一起了。大宋拚著西北的大好局麵繼續糜爛,也要先一步拿下燕雲十六州。


  相對於西北河套來說,燕雲十六州不僅僅是刺在大宋心口永遠地痛,同時也是中原在北方最為重要的防線。隻要燕山防線在大宋手裏,大宋就能夠輕鬆騰出手來對付國內任何的矛盾,更不用擔心遼國對大宋北方的威脅。可以說,這是一個契機,一個讓大宋和遼國之間徹底扭轉實力天平的契機。


  但守城?

  這是要有被圍困的覺悟。


  雖說涿州打下來之後,城內堆積如山的物資可以讓宋軍擁有足夠的物資固守。


  但有一個致命的問題,飛廉軍好辦,但是禁衛軍呢?

  一旦留在涿州被困住,禁衛軍的彈藥消耗一空之後,這支火器部隊如何獲得補給,尤其是彈藥上的補給?


  這是個死局。


  李逵怎麽可能願意如此被動的被遼軍困住?


  他沒好臉色的對曹昉道:“怎麽守?讓你的禁衛軍去守嗎?”


  曹昉臉上一暗,他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和勝利帶來的榮耀,豁出命去的機會就在眼前,他怎麽能不動心?


  被李逵一問,他這才警覺起來,發現涿州真不好守。


  李逵沒搭理曹昉的心思,反而對李雲道:“補充糧食之後,你負責留下來將涿州焚燒。禁衛軍連夜離開涿州境內。”


  李雲吃驚道:“這會不會太可惜了?”


  “有命在,富貴總是有機會的。但要是命都沒有了,要富貴來何用?這些物資表麵上價值不菲,可實際上對於我們來說,除了糧食之外,其他的物資我們都用不上。攜帶物資撤退,被困住的可能太大了,不能冒險。”


  李逵摸著下巴悠悠道:“我們如今成遼國地眼中釘,肉中刺。一旦被遼人發現了蹤跡,遼人會發瘋一樣圍堵我們。這時候,要是求援,估計安惇不會出手,幹脆梁世傑,立刻用飛鴿傳書給真定府,讓他們趕來接防涿州。”


  梁世傑還以為聽錯了,滿是不解道:“局座,我們都準備棄城而去了,讓河北的援軍趕來,豈不是誆騙他們?”


  “此時我們是否在涿州?”


  “是!”


  “涿州是否被我軍打下來了?”


  “沒錯。”


  “那麽我問你,是否隻要安惇速度夠快,就能帶著大軍接防涿州?”


  “局座”


  這話這麽說是可以,隻要安惇能比遼軍反應更快,就能進入涿州,隨隨便便就能立下大功。可有一個前提,至少兩天之內抵達涿州。但是真定府和涿州中間隔著雄州和易縣,李逵僅僅帶兵從易縣趕到涿州,就用了三天。遠在真定府的安惇少說也需要七八天時間才能將大軍帶到涿州。


  不過按照大宋禁軍並不可靠的行軍速度,尤其是軍備糜爛的河北禁軍,十天之內能感到已經是奇跡了。


  飛鴿傳書就容易多了,半天時間就能送達。


  但梁世傑怎麽也想不明白,明明李逵要準備離開了,為何還要將安惇的大軍引出來?

  這個問題李逵倒是想說,但是能明著說嗎?


  其實梁世傑在李逵對他的問答之中,就已經明白了李逵的用意。明白是明白了,但他同時也暗恨自己,我們嘴賤要去問局座如此愚蠢的問題。


  作為一個工具人下屬,他最應該做的不是去詢問上司做事的用意。


  而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揣摩出上司說話行動的用意,並做出反應,接觸上司的後顧之憂。


  隻有這樣,才是一個好下屬。


  李逵之所以要告訴安惇,涿州打下來了,其實目的就是要讓安惇出兵。


  那麽涿州打下來了嗎?

  答案是肯定的。


  至於為什麽安惇趕來之後,發現涿州還在遼人手裏?


  因為太慢了,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不能怪別人。


  身為不被信任的友軍,河北禁軍的作用在李逵眼裏就兩個,騙來當炮灰,或者是背鍋。


  真定府,府衙。


  安惇跪在佛像前虔誠地禱告著,他自從遼軍南下之後,就一天不落的禱告。除此之外,他最關心的恐怕就是城池的安慰了。


  這日,遼軍撤軍了,給他帶來了巨大的震撼。


  原以為臨時抱佛腳沒大用,讓他意外的是,付出了一些貢品之後,佛主並沒有舍棄他這個剛剛皈依佛門的信徒。


  所以,安惇覺得自己應該更虔誠一些,祭品應該更豐盛些。


  指揮大軍和遼軍作戰他沒有這個膽量,但是寫一份在他籌謀之下,遼人被河北軍民趕出國門的請功折子他還是有這份膽子的。在邊塞,想要撈功勞就這麽簡單。


  “安大人,你怎麽”


  被人撞見自己在拜佛的樣子雖然不太好看,可安惇還是厚著臉皮道:“家母篤信釋道,本官是順從母意。”


  把求神拜佛說成是孝道,這也就是文官能幹得出來。


  撞破安惇的正是真定府鎮守宦官年春,這位除了在每年和宋遼貿易中監督之外,還有看守飛鴿傳遞消息的任務。


  “年供奉,何事讓你如此匆忙?”年春是供奉官,屬於官宦之中等級比較高的存在。不過他是外派的宦官,比不得在京城的宦官地位高。


  恢複了神色的安惇看出了年春的一樣,為了轉移話題,他故意將問題引到了年春的身上。


  年春將手中的密信遞給了安惇,然後欣喜道:“大人有所不知,李宣撫已在昨日將涿州打下來了。命令我軍立刻北上,接防涿州。”


  “涿州,這怎麽可能?”


  安惇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似的,腦子嗡嗡直響。涿州被帶下來了,燕州是否也能輕鬆拿下。如此算來,豈不是燕雲十六州都可以光複了?


  一股濃烈的酸腐味,從心底升起。李逵要封王了,豈不是將來安惇見到李逵,要先行禮?


  安惇嫉妒的五髒六腑都快燒起來了,憑什麽李逵這廝如此好命,帶著大宋最精銳的軍隊,能夠輕鬆拿下涿州。他要是指揮大宋的精銳,他也行。


  嫉妒之後,安惇卻陷入了為難之中,躲在城內他小命無憂,可是一旦離開城池,他還能保證自己安然無恙嗎?


  再說了,李逵這廝出了名的喜歡吃獨食,他會將功勞留給自己?

  想到這裏,安惇拖長了語調,對年春勸解起來:“年供奉,此事可有核定消息翔實?”


  “這個安大人,你也知道我真定府和涿州隔著一個雄州,還有一個易縣。中間往來正常行商也需要七八日。加上遼軍之前在我河北腹地遊走。地麵消息已經斷絕。”


  年春為難的說道:“不過這飛鴿傳書不會有錯。這是我皇城司的手段,想必給京城陛下的飛鴿傳書兩日之內也會到達。沒有人會敢在這件事情作假。如今你我應該考慮的是,如何去涿州。一旦錯失了這等好機會,你我都將後悔莫及。”


  “什麽好機會?”


  安惇不信邪道:“本官不相信天上掉餡餅的事,李逵千辛萬苦打下了涿州,能如此輕鬆的讓給我們,肯定有詐?”


  安惇不好騙,他可不是腦子簡單,見到功勞就不管不顧的年春。他可是仕途二十年的文臣,要問他這些年沒陷害過幾個倒黴蛋,他能爬上如此高位?


  骨子裏都不信李逵的安惇覺得自己去了,不過是被李逵驅使的命,心中有了計算,按兵不動才是最好的選擇。


  年春見狀,頓時急了,對安惇告誡道:“要是陛下令我等去涿州,我等按兵不動,豈不是讓人找到機會狀告我等?”


  宦官都是受迫害狂,在宮廷這等險惡的環境下,被人害才是日常。真要是遇到的都是好人,才是最大的荒誕。


  萬一,李逵因為援軍來得慢了,狀告朝堂。


  安惇或許沒事,他年春多半要倒黴。


  皇帝不會因為要保住一個鎮守宦官,而讓大宋功臣心寒。


  說白了,哪怕安惇裝裝樣子,擺出個要增援涿州的姿態,也能讓他安心不少。可是按兵不動,別說天高皇帝遠,等到戰後,這事根本就瞞不住。


  見安惇不為所動,年春卻急了:“安大人,要不我帶兵去?”


  “你?”


  別看安惇就說了一個字,可是從鼻子縫裏哼出來的語調,充滿了對年春的鄙夷。


  你一個宦官,也知道帶兵打仗?

  年春被嘲諷的麵紅耳赤,安惇的身份根本就不會懼怕他天子奴才的身份。哪怕進讒言,年春就沒什麽機會。畢竟,地方供奉可不是殿前供奉,一樣都是宦官,可是他連見皇帝的機會都沒有。


  有些話不太好說出口,年春心說:“讓你去,你不敢去。咱家豁出命去,你卻看不起人。大宋讓你們這些奸臣當道,遲早要完。”


  “報——”


  “大人,公公。城外有騎兵路過。”


  正當兩人僵持的時候,城門校尉趕來稟告。


  “騎兵,哪家的騎兵?”


  “是黨項騎兵。”


  不用問,這必然是叛逃大宋的仁多部落。大宋對禁軍不太友好,尤其是朝堂的大臣更是如此。但是如果是投靠過來的外族部落軍隊,甭管心裏多麽看不起,但是麵子上會給予最高的待遇。


  安惇頓時警覺起來,仁多保忠和李逵有過交集,甚至仁多部落投靠大宋,也有李逵的牽線搭橋。仁多部落的出現,讓他有種李逵和仁多保忠合謀,將他瞞在鼓裏的猜測。


  “有多少人馬知道嗎?”


  “萬人,甚至更多。”


  校尉不敢隱瞞,急切的想要表現道:“大軍並沒有入城修整的打算,而是直接去了雄州,似乎急於行軍的樣子。”


  “不對勁,很不對勁呐。”


  安惇自言自語的搖晃著腦袋,總覺得他漏掉了什麽。


  年春大為不解,詢問安惇:“安大人,有何不對勁?”


  “這仁多保忠是個人精,它會在遼軍剛撤軍,就立刻提兵北上。顯然他早就和李逵有過合謀,本官身為河東路總管,他們故意繞過本官,恐怕有大陰謀。”


  安惇固執的認為,李逵信不過他。


  好吧,他也信不過李逵。但安惇卻不會為李逵開脫,甚至擺出一副:寧可我負天下人,也不許天下人負我的架勢。來到河北之後,安惇就發現自己調不動仁多保忠。真定府遭遇遼軍襲擾的時候,仁多保忠連裝裝樣子救援的舉動都沒有。讓安惇非常不滿。


  此時此刻,他連仁多保忠都懷疑上了。


  年春懊惱道:“安大人,仁多保忠都趕在了我們前頭,要是您在沒有決斷,咱們可要連湯都喝不上了。”


  年春的話提醒了安惇,他暗忖:仁多保忠多精明的一個人,他要是去涿州了,多半沒有什麽危險。


  想到這裏,安惇這才有了決定,對校尉道:“讓諸位將軍來府衙議事。”


  年春見安惇似乎有了出兵的心思,這才送了一口氣。他就怕安惇油鹽不進,防著大好的機會眼睜睜的溜走。


  半日之後,安惇決定出兵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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