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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0章 你們這是耍賴

  如果換一個人,比如說邢恕,聽到遼人要租燕雲十六州的城池,早就不問元緣由答應下來。錢不錢地根本就無所謂,反正又不是他出。


  但功勞絕對是他的,不能讓旁人給占了去。


  這貨肯定會歡天喜地答應遼國使臣所有的條件,然後手舞足蹈的跑到垂拱殿給皇帝趙煦報喜。哪裏會像章惇這樣的,什麽條件也不說,就說“不合適。”


  不合適有很多原因。


  章惇說的不合適地原因是,大宋憑實力打下來的城池,為何要繳納租金?

  這是什麽道理?

  別說三個城池,就算是六個城池,他也不可能答應。


  翌日。


  皇城都事堂。


  蕭常哥看著綠色的枝頭,喜鵲停在枝頭歡快的蹦噠著,叫喚著。但他知道,這不是給他報喜的喜鵲,而是給宋人報喜的喜鵲。


  果然,章惇在詢問一圈身邊人無果之後,他習慣性的死撐。態度變得強硬無比,當著蕭常哥的麵,指責遼國“自從去年以來,遼軍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公然撕毀宋遼盟約,進攻我河北西路。造成我邊民死傷無數,房屋田產被毀數萬,城池三座的損失。遼國如果想要回到談判桌上,就必須給出補償。”


  “這不可能。”蕭常哥斷然拒絕,原本遼國想要從大宋這裏摳點錢出來,沒想到不但沒成功,反而大宋敲詐上門了。


  從來都是遼國敲詐別人,哪有被敲詐的道理?

  看著氣鼓鼓離開的蕭常哥,章惇若有所思的琢磨了一陣,對章授道“去兵統局。”


  “兵統局沒錢。”


  章授還以為章授看上了兵統局的錢庫,下意識的回了一句。


  章惇這個氣啊!

  他堂堂宰相,能被這點小錢給迷惑了雙眼?再說了,他腆著臉去問李逵要,李逵也不會給他。這才是他憤怒的原因,加上兒子吃裏扒外,向著外人,讓他勃然大怒,指著章授怒斥“不當人子!”


  章授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開口。可是不當人子,就是禽獸的兒子唄?問題是章授是章惇的兒子,章惇罵章授不是人養的,有點像是——老畜牲罵小畜生。


  為了罵兒子,把自己也給搭進去,值當嗎?

  可要是提醒父親,把自己也圈進去了,恐怕就章惇的臭脾氣,得動手。


  章授不敢回嘴,章惇的臭脾氣,家裏都知道。兩個兄長都躲著,弟弟甚至去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做官,也不願意和老頭子在一起,足以說明問題。


  “不好了,章相來了。”


  如同夜貓子進宅般,梁世傑從兵統局門口跑進官舍,一邊跑,一邊喊,仿佛來的不是大宋宰相,而是強盜。


  “去,多派人手看好府庫,千萬別讓人混進去了。”蔡京安排好女婿梁世傑,章惇已經進了大門。章惇也不搭理人,看了一眼蔡京,暗中可惜。


  蔡京是把好手,可惜這貨如今轉變太快,讓人猝不及防。


  “章相,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西北風,窮的隻能吃風充饑了。”章惇沒好氣地坐上了主位,眯著眼打量討了個沒趣的蔡京,問“元長,聽說你的家族已經登上了夷洲,情況如何?”


  “好地方啊!土地肥沃,水源充沛,和老家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就是人少一點,假以時日,必然成為我大宋糧倉。”說起夷洲,蔡京的眸子都亮了起來,對章惇打聽道“章相,聽說在西北戰場俘虜了不少黨項人,可否賣我一些,我出高價。”


  章惇愕然,傻傻的看著蔡京。


  這家夥從一個野心勃勃的政客,不知不覺之間滑落成了商人,還變成了黑心商人,連俘虜都想要買賣,你的良心呢?


  被狗吃了?


  這樣的蔡京,章惇是一句話不想搭理他的,打量了周圍一會兒,問“人傑呢?”


  “局座忙著法事的事,不可開交。”


  蔡京比劃道“這場法事可了不得啊!不僅有京城的高僧,還有大宋各地的高僧到來,光接待大相國寺就應接不暇。局座身負皇命,自然不敢懈怠。都說邦交無小事,我等不敢懈怠。”


  說完,蔡京把腦袋埋下,仿佛要表決心肝腦塗地似的。


  章惇聞聽就知道是鬼話,冷哼道“元長,你別給我打馬虎眼,人傑是這等熱心的人?我告訴你,如果我派人去找,沒有在大相國寺找到正主,我可給他個瀆職之責。”


  蔡京茫然地抬頭,苦笑道“章相,何必如此呢?我派人去找,馬上給你找來。”


  蔡京說的馬上,還真是馬上。


  就在不遠處的朱雀橋附近,瓦子裏來了一個雜耍,技藝高超……


  不是李逵喜歡看,是孩子喜歡。


  李逵來到兵統局的時候,章惇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整個人周身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寒意。


  “下官李逵拜見相爺。”


  “人傑,別搞這些。”章惇看了一按左右,李逵會意道“你們都下去。”


  章惇這才開始問話“遼國使臣蕭常哥前日試探老夫,要以三州之地租賃給大宋,每年費用百萬白銀,你覺得是何道理?”


  “遼人沒有自信從我軍手中拿下來這幾個城池,還能有什麽道理?”李逵隨即想到了一份軍報,說王進在從燕州撤退的時候,一把火把燕州個燒了個精光。這樣的燕州,遼國拿在手裏,也是沒有了用處“另外可能怕即便我軍不敵,撤退的時候焚毀城池,遼國就算是拿回去,也沒用。”


  “是這個道理。禁衛軍一直在大名府休整,什麽時候派遣去前線?”要是有禁衛軍出戰,別說三州,十個州也能順利拿下來。可惜,禁衛軍休整的日子比較長,讓他有點等不及了。


  這個問題李逵也為難“之前火藥需求不大,府庫完全能夠生產。如今硫磺產量跟不上了,大理、夷洲雖傳聞有產出,但遠水解不了近渴,恐怕短期內無法應付。”


  “難道之前的火藥不行嗎?”


  “威力太差,火藥這種物資做出來了,沒法用,隻能丟了。按照如今的產量,想要維持兩萬大軍大戰的彈藥以及補給,需要存半年。”


  火藥對大宋來說不陌生,火藥局一直在生產。


  可是用量不大,庫存數量很多。尤其是火藥有個特性,潮了,火藥沒法用。但是烘幹了一樣好使。所以,大宋其實不缺庫存火藥,而是缺少威力強大的火藥。


  但是這批火藥,被李逵拒絕,不僅李逵拒絕使用,連鐵監都認為之前的火藥完全沒有作戰價值。就連西軍也不願意用火藥局庫存的火藥,嫌棄威力不大,性能不穩定。


  用自然能用,但關鍵是威力。


  大宋在戰場上使用火藥很早。可是以前火藥的真正用途是放火,還有就是噴發燒傷敵軍。這就對火藥的威力要求很低,而且還加入了很多完全沒用的雜質。


  這玩意放在炮筒子裏,用量不便的話,射程可能會近一半。


  但用量足夠,這不能讓李逵放心。


  章惇不甘心的回到了談判上,他是個強硬派。強硬的原因是,大宋的骨氣一直沒有丟。哪怕是宣仁太後時期,對西夏軟弱,好在這段時間不長。主要是司馬光死的太早了,當宰相執政一年多就累死了。後來上台的範純仁,呂大防等人都是強硬派。


  要不然也不會有章楶在西北受重用的事了。


  就大宋之前的表現,王安石,範仲淹,韓琦……哪個是怕過異族的人?


  而且隻要中原不被侵占,大宋的韌性要比任何周圍的國家都要強。打輸了不要緊,大不了養好傷繼續打。


  其實,如今靠攏在章惇周圍的不少變法派官員,有些人其實骨頭不硬,可是被逼著隻能喊打喊殺。


  畢竟章惇對外族從來沒有心慈手軟過,王安石也是這樣的人。


  哪有人要變法了,變法之前先殺個周邊的國家祭旗的道理?

  可是大老王幹了,不幸的是,贏了一半,栽了個大跟頭。


  贏的是,大宋自從唐以後,近一百五十年,再一次收複了河湟之地。栽了個大跟頭,就是永樂城大敗,損失物資無數,軍民二十多萬。


  王安石骨子裏是個硬漢,被王安石欣賞的章惇也是這樣的人就不足為奇了。


  章惇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能接受遼國的條件,哪怕之前他動心過,也不能接受。指著李逵道“明日你來都事堂,參加談判。”


  “這不好吧?”


  李逵有點嫌棄,都事堂五更就上班了,這豈不是耽誤他練功?

  有心拒絕,卻發現章惇的表情寒霜似的,似乎猜到了一些。


  最近西北的軍報似乎來的有點少啊!


  章楶是一個優秀的統帥,但是麵對滅國之戰,西夏也不是那麽容易被滅。


  萬一大宋的精銳一直被拖在了西北,對於大宋來說,絕對是一個噩耗。


  一連幾天的談判都陷入了僵持階段,蕭常哥有點焦慮。


  耶律延禧給他的任務是開榷市,從宋國敲詐一筆錢出來,好讓耶律延禧度過難關。可是,執掌大宋朝堂的是章惇,本來就不是個軟弱可欺的人,麵對一次次強硬的反擊,他忍不住懷疑,回去之後,帶給遼國國內的不會是好消息。


  朝會上,章惇並沒有任何商量,就上書道“陛下,臣認為河北如今乃宋遼關鍵所在,安惇已經無力支撐如今局麵。朝堂需要派遣得力統帥趕赴河北,統籌邊境近十萬大軍的指揮。”


  皇帝趙煦問“章相心屬何人?”


  “範純粹。”


  章惇這次誰也沒商量,當即在朝堂上說了一個人。這下子蔡卞急了,站出來道“章相,範純粹乃有罪之身,誹謗先帝變法,其心可誅。怎能重用?臣反對。”


  “安惇接連丟失燕州,涿州,易州的一半控製權也丟了,僅僅靠著易水固防,已然陷入頹勢,這樣下去,河北河東防線岌岌可危。河北雖有重兵,卻不能固防。一旦大軍過境,雄州如何固守?丟了雄州,河北就是一馬平川之地,到大名府都沒有防備?如今大宋艱難之際,還糾結一些小節,心中還有朝廷,還有大宋嗎?”


  蔡卞知道章惇對他不滿,不滿的原因是為他無差別攻訐所有保守派,綁架了章惇一起給王安石雪恨。


  除了皇帝保下來的官員,都讓他和安惇安上了各種各樣的罪名,貶謫出去了。


  範純粹顯然是其中一個頗有影響力的官員,一旦範純粹起複,蔡卞籌謀了這麽久的計劃,將全盤落空。


  不過,他隨即想到了另外一個人,當即開口道“可以讓李逵出任河北招討使,鎮守河北。”


  蔡卞也知道安惇廢物,可沒辦法,他手上也沒有能征戰的好手。


  可是這個提議被章惇拒絕了,拒絕的理由很簡單“李逵需要主政河東路,如今朔州和蔚州拿下,將西線連城一片,才能保證打下來的同州等確保回歸大宋。要不然,這幾個州,也難以守衛。攻打州府人選隻能是李逵。”


  章惇為了堵死蔡卞的退路,朗聲道“如果你能鎮守河東,我不會考慮其他人。”


  蔡卞的統帥才能比李清臣都差。


  李清臣哪怕再不濟,如今也是個偽名帥。


  雖說沒什麽指揮作戰的才能,但是樞密院在他手裏,物資轉運是非常順暢的。這也是章惇最近沒有想要搞李清臣的原因。


  蔡卞哀怨地看向章惇,他沒想到在功成名就麵前,友誼的小船翻了。


  沒錯,他和安惇確實不是統帥大軍的料。但即便這樣,也不能不管不顧用‘敵人’啊。在他看來,範純粹無疑是敵人,政敵。


  蔡卞病急亂投醫般的想到一個人“同知樞密安燾有過收服河湟之地的統帥經驗,統兵作戰雷厲風行,他肯定要比範純粹強吧?“


  安燾心裏這個氣啊!他都不吭聲了,卻飛來橫禍,被蔡卞這廝給咬了不撒口。不是他不想為大宋效力,可是安燾自己也明白個道理,他和安惇的統帥才能之間的差異,唯一的差別就是他不怕死,安惇是個沒種的窩囊廢。一旦遼兵南下,他可能戰死,而安惇逃回來……


  這是要害死他呀。


  安燾急忙聲嘶力竭的咳嗽起來,臉紅脖子粗地趙煦告假“陛下,臣病了,拖了一個冬天不見好,不是臣不想為大宋效力,而是實在怕耽誤了陛下的偉業。”


  安燾都裝病了,要是蔡卞在不依不饒,這家夥回去就能起不來,躺榻上裝死。


  好不容易將範純粹定下來,李逵被章惇拉著去了都事堂。


  等遼國使臣來了之後,看到昨日陪在李逵邊上的那個白臉文官換成了個黑臉的大漢,正滿肚子疑惑。


  可是李逵卻毫無征兆地咧嘴笑道“蕭總管,我們又見麵了。”


  “你我認識?”


  蕭常哥遲疑的回憶了一會兒,他的記憶沒問題,可怎麽就想不起眼前是誰呢?

  李逵湊近道“我們在清河原交過手,那次僥幸讓我贏了。不過蕭總管別氣餒,以後還有機會。”


  蕭常哥腦袋轟轟作響,冷汗從額頭冒了出來。原來是李逵,這個殺神。


  他想起戰場上,李逵的帥旗,一個勁地前移,前移,還是前移……


  這種瘋了一般的指揮,壓垮了皮室軍最後的勇氣。那天慘敗的畫麵,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隨即,蕭常哥看向了章惇,眼神中有委屈,還有不甘,似乎想要質問章惇“你派這殺神來威脅本使臣,合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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