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建議
他卻無論不謝地趴到地上,忙著去撿那塊饅頭來吃。
一個男子淩駕來,一腳踩住饅頭,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提起扔到一旁,揚聲惡罵:“好嘴貪嘴的小雜種,丟到豬圈關起來!”
“撕拉”一聲輕響,男孩身上本便破爛不堪的衣物被撕去大半,露出骨瘦如豺、遍布疤痕的身體和半邊臀部,在泥濘裏一滾,便成了個泥人。
“哈哈哈……”圍觀的眾人大笑起來,紛紛道:“比豬還不如。”
男孩從泥濘裏徐徐仰麵,淡漠地看看眾人,再看看薑如和阿米,默然著將孱弱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嫻熟地護住頭臉,同時按住了流血的傷口。
幾個和他年紀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子跑過來,團團將他圍住,你一拳,我一腳地吵架起來,眾人隻是看笑話,並無人製止。
薑如皺眉道:“他是誰?”
一個鄉紳女眷無所謂地笑道:“一個沒爹沒娘的私孩子,不學好,特地偷竊。”
薑如便道:“他沒有親人麽?”
一個婦人笑答:“有什麽啊,他娘偷人跳河死了,他外祖一家恨不得他也跟著死掉好了,丟人現眼的,早便搬走了。怕他跟上去,午夜悄悄的走的。”
薑如又問:“既然如此,不如把他給我吧。”
眾人奇道:“拿來幹什麽?如果是要找人做工,我們有許多身家明淨的好孩子。”
“我要的便是賣死契的,生死全憑主家一句話。”薑如淡笑著給阿米使了個眼色。
阿米便走上前往,輕鬆趕走一堆反叛的孩子,問地上的男孩:“你叫什麽名字?”
“小雜種!”孩子們“哈哈”大笑起來,“他叫小雜種,他娘偷人生的私孩子,沒人要的小雜種。”
男孩蜷縮得更厲害了。
阿米問:“你可喜悅自賣自己?以後跟著我家姑娘,有飯吃有衣穿有房子住,再沒人打你。”
男孩好半天賦徐徐仰麵,害怕地看看阿米,再轉頭看向薑如。
薑如衝他點點頭,表示阿米說的沒錯。
男孩羞辱地將破爛的衣服擋住下身,蹲在地上,好半天賦小聲說:“喜悅的。”
薑如道:“是死契,如果是簽了這個,以後你便再也不是你自己的了,而是我的,生死由我,你可懂?”
男孩再次點頭:“懂。”
薑如便問地主:“諸位有沒有建議?”
能把這麽個討嫌的人趕走,村人自是沒什麽建議,隻所以為薑如買什麽人不太好,偏要買這麽個道德廢弛、出身見不得人的私孩子,人多口雜地說一氣,見沒什麽用,也便不說了。
白庸碌識趣行事,很快寫好契書,讓在場的鄉老和村人蓋手印作證,再讓男孩按手印。
一切停當,阿米拿錢問地主家買了一套粗平民服,又讓他家燒水給男孩洗沐包紮,再買了些吃食。
男孩清洗清潔後被帶到馬車上,他長得並欠悅目,骨瘦如豺,唯有一雙眼睛大並且亮,張皇不幸。
薑如抬手想要看看他的傷口,他卻驚恐地一下住頭縮成一團。
看來是被打怕了,薑如也不牽強,柔聲道:“你沒有姓名,以後便叫薑立,姓是我的,立是自強自立的立。”
男孩從指縫裏偷看她,眼裏逐漸生出光來:“薑立……自強自立……”
薑如道:“想不想以後再不被人打?我給你找個師傅,你跟著他練練拳腳好不太好?”
男孩鬆開手,好半天賦輕聲道:“好。我聽話,求你別把我趕回去。”
他驚怖地看看車外的村人,小狗一樣往薑如腳邊縮了縮。
這一擔擱,回到城裏是黃昏。
才進縣城,小青子便披著蓑衣追過來,扯著韁繩高聲喊道:“薑姑娘,薑姑娘,小的等您等得好苦!”
薑如算著是徐嘉醒了,佯作不知:“等我幹嘛?”
小青子愁眉鎖眼:“還能幹嘛?是我家祖宗要尋您呀。午夜時候醒的,其時便要鬧著找您,好不容易勸住,早上派人來接,聽說您去了城郊,小的便連續在這守著,您了。”
薑如道:“不巧,我有事沒辦完,這一身潮濕泥濘也未便見客,吃過晚飯再說。”
小青子沒方法,隻好回去複命。
真與嬸早把晚飯做好了,見到他們便高興地道:“回歸了,這鬼天色……咦,這是誰?”
薑如一言半語說完經由,笑道:“煩請大嬸照拂一下。”
薑立躲在阿米身後,不肯露頭。
真與嬸進屋拿出一塊米糕:“跟我來便給你吃。”
薑立咽著口水,眼睛盯著薑如,像是想要問她的意圖。
薑如很寫意他的反應:“去吧。”
他這才接過米糕,跟著真與嬸走了。
薑羽和薑鐵錘獵奇地跟上去看熱烈,東摸西摸,問東問西,薑立一概不答,受氣包似的任由他們摸來摸去,偶爾看看院子裏,便怕薑如突然不見了。
祁樹把一杯熱茶遞給薑如,表示她拿在手裏捂一捂,淺笑聽她細說今日的事。
雨淋淋的天,奔波以後,守在可愛的人身邊是很美滿的事。
薑如愜意地靠在他身邊,說:“我不懂得如何的人適用習武,可薑立瞧著太不幸了,隻比薑羽小一歲,卻僅有薑羽的肩膀高……
原是想著如果是根骨好便讓他跟著習武,不可以便讓他學著做一樣的事,好歹有口飯吃,能活得像個人樣。
阿米說,他的根骨上女人,是很好的習武人才,隻是她以為自己教不太好他,能不可以請阿伯幫協助?”
祁樹揉揉她的額發,表示並不是什麽大事。
真與笑道:“姑娘要挑如此的人很容易,城隍廟那邊一大群托缽人孤兒,我去給您挑!照著好苗子挑回歸,關起來管教一段日子,壞弊端改好再教他們做事。”
薑如淺笑:“不瞞真與叔,我早挑好了人,隻是尚未弄清楚人品如何,再過兩日便能定下來了,到時候再困擾您。”
祁樹冷冷地瞥了真與一眼。
真與垂頭不敢言,薑如很大約是請陳進幫的忙,他卻一無所知,便是瀆職。
須臾飯畢,祁樹拿出一卷書,讓薑如快來念書做作業。
薑如歉地道:“我大約要去商家藥鋪一趟,徐嘉醒了,適才有人過來請,我拿捏著沒應允,但必定還會有人過來請。”
祁樹握著書卷的手微緊,笑容消失不見。
薑如曉得他不稀飯徐嘉,趁著眾人都不在場,耐性哄他:“我很快便回歸了,不會有事的。”
祁樹搖搖頭,讓她別留心。
正說著,十三娘帶著厚禮來了,賠笑道:“真是對不住,你也曉得,他是病懵懂了,不曉得輕重,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往內心去……結果很好,安全了一天一夜晚,隻是昨日午夜醒來後便再也不著了,還得困擾你。”
薑如不客套地道:“那是,他的病不是那麽好治的。我倒是不介懷走這一趟,便怕吃飯的家夥被摔壞了。”
十三娘笑道:“我家公子蘇醒以後很懊悔,都說自己其時懵懂了,對不起你,以後他再也不會啦。瞧,這是給你賠罪的禮物。”
紅木匣子裏裝著四張契書,劃分是藥膳堂鋪子和左近飯店的房契和方單。
“這次便算了,我醜話說在前頭,以前許過的承諾或是要兌現的。”
薑如毫不客套地將盒子接過去,暗歎十三娘的醒目與徐家的財大氣粗。
曉得她隨處打聽縣裏是否有房產要發售,立馬便悄悄的將這兩樣東西買了下來。
這禮物送得很好,她的確很需求這兩處房產,隔鄰飯店正好開酒樓了。
如果是換了他人,她的本心也可以還會痛,徐嘉,哼,再多十倍她也不會痛!
“是,是,不是我的錢。”十三娘笑眯眯:“可以開拔了吧?”
薑如便去更衣服拿東西,出來以後發現十三娘和祁樹站在廊下,互相看著對方,大眼瞪小眼的,便道:“如何了?”
薑羽回答:“謝哥哥要陪你一起去,十三姐姐以為天色不太好,勸他別去了,稍後她送你回歸。”
“是呀,是呀,我保證全須全尾地送你回歸。”十三娘又是一陣懵懂,薑如和祁樹是主仆,薑羽又叫祁樹哥哥?
祁樹悄然地看著薑如,意圖很反應,他說要去便要去,決定權在於薑如,而不是什麽人。
薑如想想徐嘉橫樣,以為這兩個人或是別碰上的好。
萬一混賬東西口無遮擋,劈麵罵祁樹病秧子或是啞巴之類的呢?
“公子,天色不太好,或是別去了,你教薑羽和鐵頭念書,趁便看看薑立天分如何,好不太好?”她把祁樹拉到一旁,柔聲細哄。
祁樹很不情願地點點頭,抬手撫上她的眉眼,目光飄以後方,落到十三娘身上。
十三娘莫名打個寒顫,蹣跚著以後退了一步,心中警鈴大作,決定務必把這事兒告訴公子,萬不可以讓公子生出什麽不該有的心。
“小如,你和你家公子到底如何回事啊?”好不容易坐上馬車,十三娘長出一口,躲在窗簾背麵偷看——
玄家門前幽暗搖蕩的燈籠下,一身白衣的少年威風凜凜,目光清涼地注視著她們,又嚇得她出來一身盜汗,迅速將窗簾放下去了。
薑如角帶起幾分溫柔:“他是個了不得的人,我敬仰他,垂憐他,愛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