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揮手

  好想給他抹平啊!

  做不到啊!


  江嘉氣呼呼地道“你給我等著!我要告訴小如你劃爛她新買的魚缸!”


  祁樹嚴肅地看著他,再次點了點石缸上的字。


  江嘉不情不肯地說“我是她的誰啊,我什麽要護衛她?”


  祁樹語重心長地看了他一眼,又點點石缸。


  江嘉做作地道“看你這麽可憐地央求小爺的份上,小爺應允便是了。”


  祁樹笑笑,虛空畫了個符號。


  江嘉嚇得跳起來“你是在謾罵我嗎?”


  祁樹莫測高妙地傲視著他,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江嘉心想,自己會幫薑如便是了,那麽,無論謝凶險如何謾罵,都不會見效。


  隻是被人如此拿捏利用,步步緊逼,著實是憋屈得要死。


  因而卯足了勁兒,高聲吼道“小如!謝凶險把你的魚缸弄壞了啊!”


  那一段話祁樹必定不喜悅讓薑如看到的,看他如何辦!

  眼看薑如等人跑出來,江嘉自滿洋洋“你看,他在你的魚缸上亂搞!”


  祁樹袖手而立,用老父親般的無奈眼神看著江嘉,好像他便是個頑皮拆台的壞孩子。


  江嘉回頭一看,石缸上的字早便不見了。


  薑如送了他一個清楚眼“玄悟道長問你什麽時候能力把他的燒火徒兒帶來!”


  “翌日便去!”


  江嘉悻悻然,追著祁樹問“你適才是不是用了什麽障眼術?”


  祁樹笑而不答,背負雙手,施施然從他身旁走開。


  江嘉著魚缸不放手,姓謝的都是神棍,慣會裝神弄鬼,他必然要弄清楚是如何回事。


  一輪新月掛在天際,氣溫不冷不熱,正是秋天裏很舒服的時候。


  薑如和祁樹並肩坐在房頂飛簷的暗影裏,輕言細語“你和江嘉說了什麽?”


  祁樹道“說如何麵臨京中的事。”


  薑如以為祁樹有所遮蓋,因為江嘉的眼神不對。


  但也曉得,他如果不肯說,是沒方法撬開嘴的,便換了個話題“酒樓開幕,你選個好日子吧?”


  祁樹遞給她一張紙條“早便選好了,本月十六,風和日麗,買賣茂盛,財路滾滾,安全順當。”


  薑如獵奇道“我連續都想曉得,身為神官,如何卜算?你下次卜算的時候可否告訴我,讓我看看?”


  祁樹發笑“其實卜算的話,我們用的方法和尋常卜算之法沒有兩樣,無非便是計較能力更強、所涉常識更廣而。”


  他以南郊田莊那一場戰爭為例,和她說起機遇、民氣、天色、局勢、地利。


  切身曆史過的事,再加上老師逐一解讀,所得頗深。


  薑如連連點頭“因此你有空便看書,那本記載了各地名門和來往的書,其實也是作業之一?”


  祁樹淺笑點頭“除了這個以外,便是對民氣的控製,許多時候是矯揉造作。卜者,也是智者。”


  薑如窮追不舍“阿婆那些本領呢?是你教的或是?”


  祁樹冷靜地道“我教了一點點,許多時候是江人恫嚇人的。”


  “……”薑如想起守山鎮人的忌憚害怕,的確無語。


  再想想整個錢國對神官家屬的敬畏,想想自己因為一個隻會哄人的神棍慘死,如何想都以為不劃算。


  祁樹見她一副被騙被騙的沮喪神誌,不由可笑地捏捏她的鼻頭“,神官家屬也不是白吃飯的,我們自有特異之處。”


  “是什麽?可以告訴我嗎?”薑如揪著他的袖子,大有衝破砂鍋問到底的趨勢。


  祁樹指著他自己的頭“這裏,會在熟以後,做種種稀奇詭譎的夢,天賦出眾的人,能從中看到天災。立國以來,他們的確準確展望出好些大事件。”


  因此,謝家的人通常都有失眠、頭痛的弊端。


  頭痛起來便是天翻地覆,什麽都管不了,隻想緩和那種可駭的疼痛。


  失眠與頭痛相伴相生,天賦越高,這種夢便做得越多,同時也會帶來更多的痛苦。


  而薑氏女人的血液,便好能緩和他們的疼痛,修複他們的身子職能。


  祁樹握住薑如的手“現實上,薑氏女人與謝氏男兒相反相成,這是定命,生來必定。”


  “我聽德長老說,我們兩家的先祖曾經是一對,後來不知因為什麽各自成了家。我的先祖來曆成迷,你的先祖一樣來曆不明。”


  謝星與薑氏那位老祖宗幾乎在同一時期發現,口音都很詭譎,雖然他倆從不說起,但同事們都曉得他倆是故村夫。


  祁樹淺笑著道“太祖稱之為神跡,認為是老天爺派來幫手錢國立國的。我的先祖封了神官,你的先祖封了女侯。”


  他指著遠處,“你看那邊。龍脈之地。”


  茫然的夜色下,象山綿亙於平原之上,猶如一頭沉的大象,默秘密。


  “我的先祖背後不知埋於何方,你的先祖也存在一樣的問題。”


  祁樹眼裏閃著不同的光芒。


  “有人傳言,說是他們伴同太祖於地宮之中,但這麽多年以來,從未有人找到帝陵在哪裏。”


  薑如心思微動“你的好處是說?”


  祁樹點點頭“你還想去嗎?”


  “去。”薑如順勢說“謝家和薑家秘方之中,有幾味藥來自象山深處,這幾年來不太好找了,我想種起來。”


  一旦完成蒔植,相配於把謝家和薑家的命脈握在手裏。


  該說的事說得差不多了,祁樹便站起道“回去。”


  薑如不想他走,自從發現他其實能說話,她便恨不得隨時隨地拉著他說話。


  他在人前不可以作聲,她便憋得很厲害。


  “我有問題要問你,聽說京中世家富家的後輩,都是很小便定了親的……”


  她撐著下頜盯著他看,是非反應的眼睛裏亮光閃閃,倒映著一彎細月。


  嘴嘟嘟的,下和下頜之間的肉渦因為推擠,便像一隻小小的元寶形狀。


  祁樹看得著迷,先是用手指摩挲,然反麵越靠越近,在薑如尚來日得及反應以前,輕輕覆了上去。


  “你是想回避問題嗎?”


  薑如迷糊作聲,想要把他推開,卻整個人都被帶進他的懷裏,牙關也被侵入。


  “唔唔……”她貓似的哽咽著,雙目緊閉,臉頰潮紅,牢牢攀住身前的勁瘦身軀。


  祁樹不緊不慢地著她,索求她齒間的每一個角落,溫柔又體恤,便像他這個人,老是和善而殷勤。


  他的氣息和功力,卻一點點地穿透她的和骨骼,滲透到她的血液和靈魂深處,逼得她無處可逃。


  薑如腳指尖都蜷了起來,幾乎不可以呼吸,心跳一陣急過一陣,差不多要從腔裏擺脫出來的覺得。


  那一刻,她突然生出,他講話,她什麽都喜悅的心思。


  她猛地推開他,抵著生疼的舌尖大口喘息。


  她乃至不敢仰麵看他,她怕被他看到她眼裏的狼狽和軟弱。


  其實她自己內心很清楚,她對他的盲目信任和辯白,以及什麽都不謝,起原於兩個方麵。


  一是他對她的確很好。


  二是因為,她在人不知,鬼不覺間,經入魔一樣的喜好他。


  倘如果換了一個人,她很清楚自己會是什麽反應。


  必定隨時隨地連起鑒戒,會給他時機回答,卻不會如此毫無保存地信任他。


  以及,為了自己的複仇計劃能順當實施,必然會和他連起距離,不讓他連累自己。


  這一刻,薑如從未如此蘇醒地認識到自己的內心——她遠比她因此為的更加喜好祁樹這個人。


  他無孔不入,無處不在。


  她突然害怕起來。


  萬一他有更多的秘密呢?


  無數個萬一在她腦海裏徘徊,每一個都顯得很可駭。


  薑如低著頭,捂著臉,不讓祁樹看到她的惶恐和害怕。


  祁樹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選定恬靜陪坐。


  夜風吹過,帶來木犀的甜香。


  薑如終於放動手掌,露出臉和眼睛。


  他冰冷的手指摸索著握住她的指尖,認真地道“我沒有訂婚。你願不喜悅嫁給我?”


  他老是能提前一步猜到她內心很著實的心思……


  這種能力很可駭。


  薑如恬靜地看著遠處的萬家燈火,良久,輕聲道“如果我說現在還不想,你會不會生氣?”


  “不會。”祁樹輕聲道“你稀飯如何都可以。你是解放的。”


  “我們回去吧。”這回是薑如領先站起。


  祁樹默然地帶她從房頂躍入天井裏,目送她進屋。


  薑如回頭張望,見他單獨一人站在天井裏看著她,身後是隨風搖蕩的幽暗燈籠,頭頂是細細的初月。


  他又瘦又高,不是荏弱的覺得,而是很落寞和寂寞的樣子。


  好像天與地之間,僅有他一個人。


  見她回頭,他驀地綻開出一個光耀的笑容,雙眼亮晶晶的。


  他朝她揮手,沒有作聲。


  薑如卻曉得他是讓她趕快進去的好處。


  她跑回去,站在他眼前,孺慕著他蒼白的臉輕聲道“我們一起好好活下去,好不太好?”


  祁樹收了笑容,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周重點頭。


  薑如又說“我還沒計劃好,哪天我計劃好了,我便應允你。”


  祁樹微微一笑,揉揉她的額發。


  薑如讓他先走,她看著他。


  因而他轉過身,踩著燈影和淡淡的月光逐步離開,終於走得看不見。


  薑如著膝蓋單獨坐在廊下,看著樹木在月影裏徘徊,內心盡是懊惱。


  有人從長廊那邊慢步而來,走到她身後距離兩步遠的地方停下來“店主。”


  是梅姑娘。


  薑如拍拍身旁的地兒“來聊一兩銀子的天兒?”


  梅姑娘發笑“是我給店主一兩銀子呢,或是店主給我一兩銀子?”


  薑如一本正經地道“是店主給你銀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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