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薊行雲雨 白蛇化蛟龍
卯時三刻太陰歸巢,一枚金輪披霞浴火從靜謐的海平線上噴薄而出。
禮官同時敲響醒鍾,高聲朗喝:“大雩(yu,讀魚)始。”
三十三米高台分三層,底層邊長三十三米,遍布樂師、法器、香爐;
中層邊長二十二米,站立禮官、陪祭、觀禮;
頂層邊長十一米,陣列香案、犧牲、位牌;工工整整方方正正。
伴隨鍾鳴,禮樂悠揚漫布,香煙嫋嫋升騰,徐防己羽冠素服一步一息緩步登上高台。
至第一層,起香,跪拜,敬君王;
至第二層,起香,跪拜,敬神仙;
至第三層,起香,跪拜,敬天地。
起身後,徐防己手捧玉帛高聲誦讀祈雨祝文。
“天生萬民,以地承之,以物養之,以國治之,以德安之。”
“周四時以增年歲,調風雨以正太平。
生萬物以和其命,發五穀以育其形。
天恩浩蕩,民心安篤。
傲來小國,偏安東方。
莫名奇禍,暴旱生荒。
民不聊生,百姓流殤。
神食於社,香火萬年。
源深流遠,愛民宜厚。
雨不應時,誰人之咎。
社稷惟神,我神惟人。
去我不遠,尚憫此心。
願祈神龍,布雨蒼穹。
惠澤黎民,護佑蒼生。尚饗。”
頌畢,徐防己恭恭敬敬將玉帛供奉在香案之上。
禮官高聲朗喝:“禮成,大雩終。”
青煙消散,禮樂寧歇。
聲音方止,就見整個東海忽然沸騰,層層海浪翻滾湧來,片片烏雲堆疊而至,一時間電閃雷鳴氣象大作。
徐防己暗挑大拇指,傲狂信人,真給麵子。
數萬百姓歡聲鼓舞喜笑顏開。
“冤枉啊,冤啊!”鉛墨裂解,一個壯碩的身影從雲朵間跌落地麵,他衣衫襤褸、傷痕密布,正是傲狂的頭號手下沙猛。
徐防己張大嘴巴,這什麽情況,傲狂你不按劇本出牌啊。
沙猛連滾帶爬闖到徐防己身前,大聲悲鳴道:“徐王子,徐青天,為小人做主啊?”
他身形敏捷腳步靈巧,十多個武士竟沒攔住他。
這股子遊刃有餘和身上狼狽不堪組合在一起顯得無比刺眼。
徐防己認識眼前的海族勇士,便溫聲道:“你有何冤屈我定會為你做主。隻是當下正是祈雨大典,我們是不是過後再說從長計議。”
沙猛眼含熱淚道:“你人族武士傷我海族百姓,至今無人過問,難道你們的人命值錢,我們海族的性命就一文不值嗎?”
徐防己神識暗掃,想要先找到傲狂再說。
沙猛卻不給他時間,繼續道:“今天你們不給海族一個交代,別說祈雨,從今往後一滴雨也不會有了。”
“什麽?以後也不會下雨了?”
“這到底什麽情況?”
“誰傷了海族百姓,還不抓起來賠罪!”
“一人是小,萬民是大,快抓人啊。”
台下百姓群情激奮,議論紛紛。
徐防己眉頭緊皺,低聲喝問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傲狂殿下的意思?要是誤了他的大事你可擔當得起?”
半空中傲狂幽幽的聲音道:“這就是我的意思。前幾日在千秋城,我海族百姓與你們當地富戶發生爭執,他們不問青紅皂白仗著武力高絕竟然直接斬斷吾人手臂。”
“後來肇事者倒是被你們的軍隊帶走了。這些事情,徐王子您就在當場,不會不承認吧?”
“本以為你們傲來官方會秉公執法,哪知道,哪知道那肇事的人竟然安然無事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裏,出現在向我們龍族祈雨的祭天大典上。你們是仗著傲來國力強盛,還是欺我東海武力軟弱?今天若不說個清楚,我們東海與傲來國勢不兩立。”
“是誰?是哪個人族敗類?”
“站出來,自己站出來。敢做不敢當怎麽的?”
“快出來認罪,免得殃及魚池,禍害國家。”
那數萬人指天喝地,義憤填膺。
徐防己抬起頭顱昂首挺胸,麵向台下百姓,眼睛卻瞥向易青玄三人,朗聲道:“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發生事故的時候我就在現場。可是那個人對我傲來百姓有大恩……”
“有大恩怎麽的?有大恩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百姓厲聲喝道。
徐防己深情道:“那個人曾經以一己之力救下數萬災民……”
“他還以一己之力,斷絕了人龍二族的友誼呢!”有人嘲諷道。
徐防己繼續道:“他改造的糧食,開辟的海田,可以惠及子孫造福萬代……”
“他帶來的災禍,讓傲來從此無雨,我們活都活不下去了,還有什麽子孫萬代。”百姓怨聲載道。
徐防己還待分說,三條身影從人群中一躍而起落在高台。易青玄二目如電,饒有興趣的看著徐防己,二薊則粉麵帶霜無比憤恨的盯著天空的傲狂。
高台上那粉雕玉琢的三人如詩如畫讓人目眩神離,百姓長大嘴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三人就是傲狂口中那窮凶極惡斷人手臂的惡徒。
徐防己歎了一口氣,躬身施了一禮,朗聲道:“這一禮,我代表所有災民,謝過落霞義士的大仁;”
他再施一禮,繼續道:“這一禮,我代表傲來國君,謝過天清閑你的高義;”
他還待施禮,被易青玄攔住,青玄笑道:“夠了夠了,要不您把那天的事兒詳細說說?”
徐防己又歎一口氣,直接甩鍋道:“那事已經發生,多說無益。如何處理眼前之事,便全由義士你做主。是平息海族怒火,還是讓傲來從此大旱。全在您一句話上。”
“哇叉”這死孩子太壞了,易青玄哪吃過這虧,忙問道:“真讓我做主?”
徐防己大義淩然道:“全憑義士做主,相信你不會讓傲來百姓失望的。”
易青玄抱拳拱手道:“告辭。”
徐防己下巴沒掉地上,他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忙道:“你就這麽走了?”
易青玄納悶道:“是啊,你不說全憑我做主嗎?海族搬弄是非斷章取義,你又不肯細說分明,我還留在這幹嘛?我做主先走一步,不送。”
徐防己道:“那大旱怎麽辦?”
易青玄道:“上有國君,下有百官,廟裏有神仙,吹皺一池春水。”
徐防己為自己的才疏學淺羞愧一下,低聲問道:“啥意思?”
易青玄大咧咧道:“關我屁事。”
台下百姓怒火中燒,汙言穢語詛天咒地。
易青玄二目如冰冷冷的看著台下眾生,他俯仰天地無愧於心,自認對得起傲來黎民。讓他為了這群蠢貨犧牲小薊,乃至自己,怕是瞎了他們的狗心。別說拿大義壓他,就是這數萬人一起死在麵前他都不帶眨下眼睛,因為他們不配。
就待易青玄準備帶著二薊殺出重圍,來個遠走他鄉時,他身邊的大薊卻突然開口了。
她聲如黃鸝、音若涓流,醉人神魂、沁人心脾,她俏聲道:“不就是行雲布雨嗎?多大個事。”
說話間,大薊氣息暴漲,現出原形。一條頭生玉角、遍體晶鱗、身披霞光、瑞彩千條的蛇蛟躍到空中。
她玉口微張,金丹吞吐,無數靈力縈繞周身。一股久遠而厚重、古老而博大的血脈氣息噴湧而出。
半空中的傲狂,眼若銅鈴、氣息噴張、口若懸河、垂涎欲滴。一股無法遏製,刻入他骨髓的,銘記他靈魂的欲望瞬間爆發。
他喘著粗氣,死命壓製住自己。有一股可怕的氣息若隱若現,比那欲望更加猛烈,他怕自己但有一點動作,就會被撕了粉身碎骨魂飛魄散。
高台上的徐防己眉頭緊鎖,暗道不好。事情的發展越發偏離軌道,他不知如何處置,更不知如何收尾。這一刻他不再像個高高在上的王子,而像個不知所措的孩童。
易青玄老懷快慰,還是大薊省心啊。他摸了摸小薊的秀發,小薊小薊快長大吧。
小薊眼望半空的姐姐,喜悅、欽佩、愛慕、眷戀,不一而足。
那萬千百姓或呆若木雞,或頂禮跪拜,或念念有詞,或癲狂癡迷。
狼奔豕突群魔亂舞,好一副洋洋灑灑眾生相。
當氣勢累積到頂點,大薊的金丹猛的炸裂開來,化解成無數晶瑩剔透異彩紛呈的光點,那光點或聚或散縈繞糾纏,不一刻凝成一條頭角崢嶸、玉麟密布的嬌小白龍。
一聲婉轉悠長透越九霄的龍吟由遠及近、由低到高,聲傳四野、威震八方。
無數劫雲無中生有,與原來的烏雲聚合一處,整個天際變得一片昏暗。
“哢嚓”一聲巨雷,一道電光猛劈在大薊身上,大薊櫻唇帶血、俏目寒霜,一口將白龍吞下,然後身形暴漲,毅然決然的向劫雲撲去。
這哪裏還是一個溫婉可人的女子,這是壯懷激烈的猛士。
那白蛇巨大的身影與漫天劫雲猛烈對撞,電光四射、火花噴濺。
易青玄覺得有點眼熟,像極了強子對撞試驗。
不知挨了多少道雷劈,那白蛇角斷鱗碎皮開肉綻,但精神頭卻越發健旺。
當最後一道劫雷劈過,白蛇的身形已經完全碎裂,她飄飄蕩蕩落向地麵。
易青玄一把抱住白蛇,緊接著無數生機從他體內噴薄而出,肉眼可見那白蛇變化成了白龍身形。
白龍看了一眼易青玄,龍臉紅了一下,猛的躍到半空。
她遊走數息,就見無數水汽從東海升入半空匯入烏雲,那烏雲相互融合最終形成一個鉛蓋,鉛蓋越積越厚最終好似無法承載,忽的砸向地麵。
一聲悶雷,期盼已久的雨終於下來了。
萬民呼喝,喜不自勝。百姓是健忘的,百姓是直白的。他們全然忘記了剛剛還要對那三人喊打喊殺除以極刑,他們現在隻有感激和喜悅。
易青玄一聲長歎,正要和二薊離開,就見半空中金光大作,一架威勢無匹的巨車橫亙天際。車輦之上,顯出一具身影。袍如煙雲,帶似靄霧,整個身形就像山嶽一般頂天立地。
傲狂與他一比就像蠟燭比太陽,徐防己與他一比就像草履蟲對猛獁象。
那人朗聲道:“兀那白蛇,血脈洪遠、天資超卓,又宏毅堅韌、勇猛精進,靠一己之力晉升龍裔,實乃可敬可佩可喜可賀。我乃東海龍王傲仁,憐你才智願收你為義女。從此後你便是我東海公主、龍族聖女,你可願意?”
有道是:一遭化龍天下嫉,從此人間變坦途。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願彼此成全,願相互溫暖;願晴天雨天,都有書相伴。每日11:11更新,書友群:211415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