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銀月
距離血月之夜已經足足過去了半年時間,銀月城依舊沒能夠恢複往日的榮華,並且可能在幾十年內鬥無法再回到頂峰時候了。
但是穿行在街道上的人卻並沒有絲毫減少,出城車隊的車上堆滿了建築的殘骸,而入城的車隊一部分在運送建築材料,另一部分則是在運送淡水和食物。
血月之夜一場大亂,不僅僅讓銀月城的建築毀棄大半,更是破壞了地下的供水管網,每天城內幾百萬人的生計用水都需要從阿爾忒弭亞河旁采水運來,導致現在街麵上水的價格甚至超出了酒。
工地上,人們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工程,不單單是為了銀月城,更是為了人們自己。
為了盡快讓銀月城恢複活力,康尼侯爵發出了以工代賑的號召,隻要還能夠自由活動,就能夠找到一個可以養家糊口的活計,力氣大的可以去拆除建築殘骸、搬運物料,有技術的可以負責房屋的興建和營造,沒有力氣和技術的則可以做一些邊邊角角的活計,比如說漿洗衣物、為工人烹製餐點。
而為了不讓憤怒的民眾生撕了自己,銀月城的貴族們在康尼伯爵的壓榨和米裏蒂大公的表率之下紛紛慷慨解囊,捐出了相當一部分家產作為銀月城的複興基金,並且將自己的私兵紛紛派出去加入重建銀月城的隊伍裏。
銀月城的各個產業幾乎全都陷入了半停工狀態,唯一沒有放下的就是對於孩子的教育,各個學校按時開學,就近租下還算完好的房屋作為孩子們的教室,而對此,大多數人都無怨無悔。
上城區與下城區之間無形的屏障已經被打破,在那場浩劫之中,無數中產一夜淪為赤貧,他們所擁有的技術和學問此刻沒有了市場,隻能夠去和下城區的人一同去做事。
一開始,缺乏相關經驗的中產們總是笨手笨腳,同樣的活計下城區的工人們已經做完,中產們可能還完成不到一半乃至三分之一。
但是他們並沒有迎來想象中的鄙夷和嘲弄,下城區的家夥們一邊笑話著這些昔日的“老爺”“太太”,一邊手把手教導著他們這些基本的技能,而後者大多也能夠在一陣驚詫之後放棄自己毫無來由的優越和高傲,回以前者友善的笑容和感激的話。
工地上、街道上,原本格格不入的兩類人漸漸分不清彼此,他們穿著同樣的衣服,吃著同樣的食物,為了同一個目標做著一樣的事。
在浩劫之後,原本割裂嚴重的銀月城似乎漸漸有了互相融合的征兆。
隨之變化的,還有銀月城的地下勢力。
雖然看起來欣欣向榮,但是銀月城的治安卻相比浩劫之前在進一步滑坡,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從頭再來的勇氣,那些喪失了目標和希望的人們開始墮落於內心的黑暗,搶劫、謀殺、強暴的案件數量飆升,銀月城十幾萬臨時征調的軍隊在血月之夜後一夜之間流散大半,隻有康尼麾下的軍隊因為在血月之夜出現在一線穩定住了軍心,雖然在當夜損失了上千士卒,但是之後卻有更多人報名參軍。
現在這些總數隻有大約五萬的軍隊隻能夠勉強維持銀月城內各個關鍵節點的治安,還要分出一部分保護來往各地運送補給的隊伍,實在是捉襟見肘。
即便是有莫奇帶領的警察局全力配合,但是警局的警力本就不足,血月之夜當晚又因為衝在最前損失最嚴重,短時間內人員又沒辦法快速補充,因此隻能夠勉力維持住聖月區以及周邊兩個城區的治安,再遠就無能為力。
政府管控力的進一步下降,導致了地下勢力的崛起和抬頭,銀龍幫在拉結爾死後分崩離析,分裂成了六個相對小型的幫派,由於在血月之夜的毫無作為導致最後一點在下城區的聲望消耗殆盡,迅速被表現優異的瘋狗幫吞並,普雷西亞的紮卡斯則將自己的勢力再度並入瘋狗幫,成為了實際意義上的二號人物。
整個西城的地下世界就此統一,但是城市東部,原本的上城區,卻新興起十餘個各式幫派,也正是他們導致了銀月城犯罪率的居高不下。
相對於下城區的黑幫,這些新興黑幫的主要成員大多是破產的中產,也因此犯罪手法更加隱蔽,組織更嚴密,隱藏得也更深,難以一一甄別拔除,康尼雖然頭痛,但是短時間卻難以解決,隻能夠期待瘋狗幫在穩定內部形式、消化掉勝利果實之後向城東擴張。
今天,城外拉姆斯塔爾家族莊園,一隊騎士整裝待發,領頭者正是一身戎裝的安娜,已然晉升四階的她相比於去年時候她變得更加成熟和穩重,一舉一動之間透露著強大的自信和壓迫感。
此刻,她正單膝下跪、雙手高舉。
米裏蒂穿著一身公爵禮服,將一柄長劍交到她的手上:“吾,拉姆斯塔爾萬米裏蒂,在這裏贈與奧拉克欽安娜執掌家族利刃之權,自今日起,我拉姆斯塔爾家族私兵交予汝,汝之命令便是吾之命令。”
台下,數百騎士齊聲高呼:“遵命”
安娜雙手捧著長劍站起身來,低聲笑著:“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看著他,他要是敢在外麵胡天胡地,我就替你好好教訓教訓他。”
“你呀。”米裏蒂臉上微微一紅,又是輕輕一歎:“如果不是現在有許多雙眼睛正盯著我,我還真想隨你去找他。”
安娜頓時沉默,她本身就拙於言辭,此刻更加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更何況此刻她心中正升起一種絕不該有的竊喜心思,讓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分外的卑劣。
“除了那封信。”米裏蒂低聲說到:“我希望你告訴他,無論他走到哪裏,做了什麽,我始終都會等著他。”
安娜的眼皮跳了跳:“好,我一定帶到。”
這句話,說得有些心虛。
三百名全甲騎士,一人三騎,押送著浩浩蕩蕩的一批貨物,以販運糧食的名目緩緩開拔,一路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