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8章 花樣作死
“很簡單，就是對對子，一共二十關，一關一個價錢，題目由簡到難，價錢由少到多，對上一個對子積攢一個分數，到最後誰分數高誰就勝出，勝出者能與花魁……不對，他們這裏管花魁叫行首，與行首共度一夜。”
清辭簡言意駭地解釋完，爭渡露出了‘你們大人的世界好複雜’的表情：“想參加遊戲，還要給錢？”
剝好的荔枝晶瑩剔透，清辭遞到白珩舟麵前，白珩舟大概是以前沒見過，端詳夠了才低頭，一口吃下。
“記得吐核。”清辭叮囑，然後才去接爭渡的話，“是啊，因為行首往往是世間罕見的美人，還會尋常人不會的技藝，更重要的是，呃，更重要的是逍遙客名氣特別大，若是能在這種文會上拔得頭籌，可以風光好一陣子。”
會在這種地方玩的，八成都是不缺錢的浪蕩公子哥，帝京的高門顯貴多如牛毛，幾乎和尋常百姓沒什麽區別，這些公子哥閑著沒事，成天想著怎麽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自然不會放過這種扔點錢就可能出名的所謂文會。
“哦，明白。”爭渡眯起眼，“但你剛才猶豫了一下，改了措辭，原本你是想說什麽？”
清辭好笑，不愧是大理寺卿家的女兒，果然敏銳。
她原本想說“更重要的是這些行首都是處子之身”，改掉措辭是僅有的一點良知拉住她，這種話不合適在一個九歲的小姑娘麵前說。
清辭淡定地回了句：“好奇害死貓。”
爭渡撇撇嘴：“所以你想幹什麽？”
白少爺覺得荔枝對他的胃口，推推清辭要她再剝一個，任勞任怨清辭姑娘便又拿起一顆荔枝，邊剝邊說：“對女人來說，最重要的是名節，對男人來說，最重要的是麵子，他想讓我丟名節，我就讓他在帝京權貴麵前顏麵盡失，再無法立足。”
她說得漫不經心，可身旁一盞宮燈卻在她話音落下時，燭光無端一閃，抵擋不住洶湧的殺氣，滅了。
清辭抬起頭，臉上笑容依舊，對侍女說：“勞駕，幫我重新點燈。”
她沒有注意到，與他們僅隔一層紗幔的另一桌客人，在聽到她說那段話時，抬起了頭，目光危險地掃過一樓來來往往的客人。
“快看！紅楠姑娘出來了！”
逍遙客裏突然沸騰，一樓二樓三樓的客人都像餓了十天半個月突然看見肉的野狼，熱烈大叫著。
“紅楠姑娘！”
“紅楠姑娘！”
清辭探頭一看，原來是那位讓一眾富家子弟甘願在這場文會上，一擲千金的行首紅楠出場了。
她一身非大焉人士的打扮，上衣短到露出肚臍，無袖，兩條如蓮藕般細嫩白淨的胳膊紋著奇異的花紋，下著寬大且絲薄的褲子，褲腳縮緊，手臂和腳腕上都戴著銀質首飾，隨著她在高台上起舞，身上的配飾都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看起來像南越那邊的風格。
清辭好奇紅楠手臂上紋的是什麽花，仔細看了看，可惜離得太遠，看不清。
身旁的爭渡忽然說：“我想不明白。”
清辭問：“不明白什麽？”
“隻是一個人盡可夫的青樓女子，為什麽這些男人都那麽追捧她？”
清辭手一抖，差點把白少爺的甜美多汁的荔枝擠出去，汗顏道：“請記住，你是個九歲的孩子。”
爭渡端正坐姿，理所當然道：“嗯，我正處於對外界十分好奇的階段，我問你什麽你要如實答什麽，不能搪塞糊弄我，要不然我走上歪路，你能把我拉回來嗎？”
“你的道理還一套一套的。”清辭手癢癢的，想去掐她的包子臉，礙於白少爺‘十分渴望’地盯著她手上的荔枝，隻得暫時放棄教訓這小蘿卜頭，先滿足白少爺的食欲。
想了想，清辭還是回答：“很多人都是這樣的，認為被很多人追求的東西一定是好東西，如果不跟著一起追求，會顯得與大家格格不入。你想想，平時大家聚在一起聊天，你卻摻不進去人家的話題，尷尬不？”
爭取困惑：“那這樣做是錯的嗎？”
清辭一笑：“看自己吧，有些人覺得隨波逐流最安穩，有些人覺得特立獨行才是他想要的生活，都是自己的選擇，沒有什麽對和錯。”
爭渡露出思考的神情。
清辭看著她，她才九歲，但已經隱約能看見長大後的美貌，圓圓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臉頰圓潤，還有個小尖下巴，哪怕是現在的男童打扮，也漂亮得不可思議。
清辭又想到她被冤死的一家人，哪怕她不曾提起要報仇，也不曾露出悲傷和痛恨，但她總覺得，這件事已經在這個年少早熟的孩子心裏生了根，發了芽。
她多少有些感同身受，情不自禁道：“如果將來你很想走一條路，偏偏那條路人跡罕見，可你覺得那是對的，那是你想要的，那就去吧，人嘛，很多時候，要耐得住寂寞，才能守得住繁華。”
爭渡過了好久，才回了她一個字：“哦。”
清辭反而笑起來：“聽懂了嗎你就‘哦’？”
爭渡還沒開口，一個男聲倒是突兀地摻入進來：“聽懂了。”
“……”清辭轉頭，隔著一層紗幔看到一個模糊的男人身影，“兄台是哪位？”
那人一笑：“俗客。”
俗客？無緣無故聽她們說話，還來接她的話，這是什麽俗客？清辭還想再探知他的身份，爭渡拉了她一下：“上官子陽在那裏。”
清辭順著爭渡指的方向看去，上官子然果然不負她的期待，出現在文會上。
上官子陽這個人吧，相貌平平，出身平平——雖然是相府大少爺，但上官家沒有分家，他爹是庶出，他充其量隻是庶子嫡孫，身份低了他小弟上官子然不止一點點，在帝京這種龍子鳳孫遍地走的地方，他其實排不上老幾。
且他僅有的一點小聰明都不用在正途上，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肚子裏那點墨水，所以一有類似文會之類的活動，他都是踴躍參加，為的就是能出一回風頭，讓大家對他刮目相看。
所以清辭在發現今日是逍遙客一年一度的文會時，便篤定他一定會來，哪怕上官循三令五申過，最近上官家在風口浪尖，讓府裏所有人都不要隨便冒頭，他也一定不會甘心放過這個機會。
一陣悠揚的江南絲竹樂後，文會正式開始。
上官大公子的花樣作死，也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