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6章 布局等君入甕

  霜雲宮裏，清辭見過鍾嬪，鍾嬪倚靠在美人榻上，焉焉地擺擺手示意她免禮，然後將玉臂伸出，讓清辭診脈。


  “我這幾日啊，什麽都吃不下，整個人也沒什麽力氣，你瞧瞧我是不是得了什麽病。”


  清辭兩指搭上她的脈搏，診了一會兒，然後恭敬道：“娘娘並無大礙，隻是因為暑熱導致食欲不振，平日不妨多食些蓮藕、蘿卜、山楂之類的開胃食物，午後也可用一碗綠豆湯，酸梅湯。”


  鍾嬪聽了她的話嘴角一曬，並沒有多高興，收回手淡淡道：“是嗎？”


  清辭看了她一眼，知情知趣，從善如流地再補上一句：“除此之外，娘娘的脈搏時緩時急，似是有鬱結在心，否則再這麽下去，怕是要不好，還請娘娘一定要放寬心思，天大的憂愁都沒有您的身體重要。”


  鍾嬪這才滿意地勾起嘴角，對身旁的宮女曼聲道：“聽到了吧？元女醫都說我這身子要不好了，你們還不快去告訴陛下，讓他快來看看我。”


  宮女連忙應：“是。”


  清辭卻側身一步攔住了宮女，宮女奇怪地看著她，鍾嬪皺眉：“你幹什麽？”


  “娘娘最好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去打擾陛下，否則臣篤定，娘娘非但不能得到陛下的憐愛，可能還要遭一頓斥責。”清辭不疾不徐道。


  鍾嬪坐直起身，美目一瞪：“你什麽意思？你是說陛下非但不關心我，還會罵我？你未免太小瞧我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了！”


  “娘娘息怒，臣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清辭輕聲道，“娘娘深居後宮，可能不知道，淮南一帶大雨連著下了小半個月，正在鬧水災，陛下近日愁眉不展，煩心不已，連原本定在月底的毓秀王府第三輪考核也延遲到了兩月後，臣是提醒娘娘，您若是現在去找陛下，可能會觸怒龍顏，得不償失。”


  鍾嬪緩緩靠回美人榻上，她當然知道江淮鬧水災的事情，昨晚榮王與她纏綿後時曾隨口說起此事，還道他在國宴和五公主生辰宴上接連失態，陛下近日看他不太喜，他要是能想出解決水災的辦法，必定能重得陛下歡心。


  她撇了撇嘴，不以為意道：“大焉這麽大，個把地方下幾場大雨有什麽大不了。”話是這麽說，但到底是沒讓宮女再去找文熙帝撒嬌。


  清辭笑了笑：“娘娘出生鍾鼎之家，可能不太清楚一場水災對百姓的影響有多大，臣是在鄉間長大，略知一些。”


  “這樣的水災會淹死莊稼地，讓百姓辛苦耕種了大半年的莊稼顆粒無收，沒了糧食，就會鬧饑荒，鬧了饑荒百姓就會流竄到別地討食，大批的流民湧入城中會有治安隱患，不讓流民入城，他們被逼到絕路就會占山為王，做起燒殺搶掠的勾當，為禍一方……您信嗎？這樣的水災多來幾場，天下是會亂的。”


  清辭溫聲細語，可說出的話卻叫人毛骨悚然，鍾嬪有些被嚇到，抿了下唇說：“那就、就排水啊，把水都排走，他們不就能重新耕種莊稼，又有飯吃了？”


  清辭笑笑：“無論是排水還是重新耕種，都非一朝一夕之事，少則一兩月，多則三五月，這段時間災民們又吃什麽？”


  鍾嬪想當然地說：“讓朝廷賑災啊。”


  清辭抬起眼，望著她：“娘娘忘了嗎？去年下旬淮北旱災，朝廷撥去大批的銀子和糧食，最近大焉和大順又要開戰了，國庫裏剩餘的銀子和糧倉裏儲存的糧草，大部分都運去了前線，朝廷現在拮據得很，要不然陛下也不會如此苦惱。”


  文熙帝治下的大焉算得上國富民強，但哪怕有著金山銀山，也經不起幾次天災人禍的折騰，何況這還是接連發生的災禍，一個喘息的餘地也沒有，現在確實有些使不上勁。


  鍾嬪終於沒話說了，清辭反而一笑：“娘娘，您想讓陛下寵愛您，比起裝病，臣這裏有更好的主意。”


  鍾嬪半信半疑地看著她，不過一介女醫，能有什麽好主意？


  清辭道：“急陛下所急，陛下缺什麽您就給什麽，陛下看到娘娘這般貼心，自然就舍不得冷落您。”


  “急陛下所急……”鍾嬪喃喃，好一會才明白過來意思，“你要我拿錢賑災？”


  不等清辭說什麽，鍾嬪就一下子從美人榻上下來，火冒三丈道：“你出的什麽餿主意？我總共也就那麽一點家底，你要我拿去給那些賤民？元清兒，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封了縣主，就能上我這兒胡言亂語？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人把你打出去！”


  清辭不慌不忙地說：“有句古話叫‘患難見真情’，娘娘值此朝廷危難時刻，大公無私慷慨解囊，豈不是能顯得您仁心無雙？”


  鍾嬪看起來又要炸了，清辭又笑笑說：“如此一來，娘娘非但能得陛下另眼相待，天下人知道了娘娘是這般憂國憂民的人，也會十分愛戴您，為您歌功頌德，將來青史上必有您的名字。”


  鍾嬪頓時就熄火了。


  ……頌不頌德的無所謂，但能得陛下另眼相待的話，她晉升妃位豈不是指日可待？


  不錯，現在陛下最缺錢，誰能給他錢，他必定向著誰，她若是在這種時候做出一副憂國憂民的姿態，讓陛下看到她與後宮其他女人的不一樣，那麽別說是妃位，假以時日，就是……貴妃，她也不是沒有可能。


  等她獨得陛下恩寵，在陛下麵前就有說話的地位，不就能幫榮王重獲聖心？


  而且她在後宮的權勢越大，對榮王就越有幫助，他也會知道她跟其他女人不一樣，定會更加看重她喜歡她，。


  想到這裏，她臉上不由得飛上兩朵嫣紅，忍著激動道：“你說的對，出一點錢能換來陛下的寵愛和美名，很值得。”


  清辭微微一笑，垂下眼眸，略略心疼了一下這個完全被榮王的甜言蜜語哄得不知道今夕何夕的女人。


  世上最可悲的事情莫過於此，她以為遇到的是良人，實際上遇到的不過是一雙下棋的手，她隻是他手裏的一顆棋。


  鍾嬪拉著清辭的手，急急地說：“你還有什麽治災的好主意，快一起說出來給我聽。”


  “臣隻是一介女子，哪有什麽治災的好主意，不過是因為自幼在鄉間長大，對百姓的了解比較深罷了。”清辭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輕聲道，“娘娘您知道嗎？人在受苦受難的時候，會十分篤信神佛，會將脫離困境的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淮南水災導致人心惶惶，在百姓之間，道士與和尚的話可能比官府更管用。”


  鍾嬪也不算太蠢笨，聽了她的話就若有所思的點頭，又道：“你繼續說。”


  清辭點到為止，沒再多說什麽治災辦法，話題一轉又回到了後宮：“娘娘不妨再向陛下提出讓後宮節省開支，省出的份例發往災區，再動員各宮娘娘一起為災區百姓捐款，更能彰顯娘娘仁心無雙。”


  鍾嬪眼睛一轉，心中已有打算：“好了，這些我都知道，元清兒，你很不錯，回頭本宮會重重賞你的，你先下去吧。”


  清辭微笑，躬身行了個禮後就退出了門外，還沒跨過門檻，便耳尖地聽到鍾嬪小聲地對心腹宮女道：“榮王還在宮中嗎？快請榮王過來。”


  清辭垂下眼皮，勾唇一笑，很好，魚兒上鉤了。


  當晚，榮王扮做太監悄悄進了霜雲宮，一見鍾嬪便皺眉道：“到底有什麽事非要當麵說？我昨晚才來過，你不知道我太頻繁出入你宮中是會引起旁人懷疑的嗎？”


  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紗衣的鍾嬪坐在梳妝台前，眼帶媚意地嗔了他一眼：“我找你又不是為了‘那事兒’，我是想到了幫你重獲陛下歡心的辦法，你要是不聽，我就不說了，你走吧。”


  “你有辦法？”榮王不信，這女人美貌有餘，頭腦不足，能有什麽好辦法？


  鍾嬪起身，一步三扭地走到他麵前，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胸口：“死人，自從知道你的煩心事後，我日日夜夜都在想能幫到你的辦法，飯都吃不好，你就拿這幅不耐煩的嘴臉待我？”


  榮王看她的臉色確實不如前幾天，再者他現在在皇帝麵前不太受寵，還指望她能幫他吹枕頭風，神色便稍稍緩和，摟著她的腰在床沿坐下：“我不是衝你，你知道的，最近父皇不待見我，老四老五好不風光，我這也是被他們壓得憋屈，你要是有什麽好辦法就快快告訴我，等我過了這個坎，一定好好疼你。”


  “我想，陛下不就缺錢賑災麽？你要是能弄到錢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他必定會重新看重你。”鍾嬪道。


  “這我知道，但哪來的錢？”


  “現在當官的誰沒幾個錢，你可以提議讓文武百官捐款，我這邊再配合你提出個讓後宮捐款，湊來湊去不就有銀子了嗎？”


  榮王一聽就失去了興趣，他就知道這個女人想不出什麽好辦法，淡淡道：“百官俸祿不高，就算家裏有的是錢，也不可能拿出來太多，否則不是明擺著告訴大家他貪汙了嗎？而你們後宮女人，又能拿出來多少，都是杯水車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