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8章 一絲熟悉的木香
“你連這個都不怕？”尉遲沅知道她膽子大，沒想到大到這個地步，都有點詫異了。
清辭淡淡一笑：“世間多的是奇形怪狀的病，我曾見過一種瘟疫，感染者身上會長出五官的形狀，好像再加一條舌頭兩顆眼珠就能開口說話睜眼看人，俗稱人麵疫，那才叫一個惡心，相比之下，這種正常的皮肉破開倒也沒什麽。”
“縣主總給我一種走過千山萬水，見過人間百態的感覺。”燕綏用他那雙清澈宛若山間清泉般的眼睛凝望著她，眼底隱約有一抹光亮流轉而過。
這目光太過纏綿，清辭哪怕五感失靈也無視不了，如坐針氈地抿了抿唇，心想答應讓穎王殿下幫她查案可真是個錯誤的決定。
為了避開這視線，清辭匆匆轉向另一邊：“對了，常總管，最近兩三個月有哪個宮上報了宮女失蹤嗎？”
常總管不知怎麽表情有點冷，涼淡道：“下官查過記錄，三個月內失蹤宮女總計七個人，但都先後找到了屍體，這個宮女並不在失蹤名單裏。”
看來清辭之前的猜測是對的，這個宮女的消失並沒有人為她上報，她的死是被人故意瞞下的。
常總管忽然靠近清辭，清辭雖然在想事，但她一向敏感，極不習慣陌生人接近自己一米之內，他一動清辭就抬眼，眸子裏有些戒備，常總管卻是沒看她，而是直接從她麵前走過，走到女屍邊。
就在這一個擦肩，清辭聞到了他身上有一絲木香味，不由得一愣。
這種味道她隻在楚詔身上聞過，有一回隨口問了，他說是天樞子特意調給他靜心安神的，似乎是帝京獨一份，這人怎麽也有？
她想再聞清楚一點，奈何這房子內的腐臭味實在太重，她雖然不是那麽惡心這味道，但也實在很不想大口吸氣，又覺得應該是自己聞錯了，侯爺現在還在河中府呢，怎麽可能回到帝京，還會假扮常總管來幫她查案？
肯定是房間內的各種異味太重，混來混去，導致她聞錯了。
常總管去看屍體，清辭收了思緒，走到從屍體身上清下來的那堆雜七雜八東西邊，用鑷子翻了翻，翻出其中一塊碎布上的刺繡有些怪異，便夾起來對著燭光看。
“這應該是自己繡上去的。”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的常總管看著那碎布道，“四等宮女衣服上是卷雲紋，不會有這種花型圖案。”
清辭忙將刺繡看得更清楚，是一朵菊花，針腳看不出什麽稀奇，不過也算是一條線索，等會兒到各宮問問，知不知道誰喜歡在衣服上繡菊花……這種問法十之八九問不出什麽，但總歸現在沒什麽頭緒，隻能試試大海撈針。
“殿下，世子，縣主，常總管。”仵作在他們身後出聲。
清辭轉過身：“怎麽樣？驗出她的死因了嗎？”
仵作道：“是，可以確定她的死亡時間是在兩個月前，死因是砒霜中毒，死後又被人用匕首之類的刀具劃花了臉，身上塗滿一種叫‘無言子’植物汁液，這種汁液和泥土混合後可以去屍臭。”
燕綏皺眉：“去屍臭？所以如果沒有挖開土，哪怕是站在屍體旁邊，也聞不到味道？”
仵作肯定點頭：“是。”
尉遲沅評價：“手法老道，是個慣犯。”毫無經驗的人隻會做到殺人埋屍，這人還知道再用無言子去味，不簡單。
“就算不是慣犯，也是很清楚無言子作用的人，可能是懂藥的。”清辭琢磨，“無言子能治皮膚紅疹，凶手的無言子若是出自太醫院，可能會謊稱自己有皮膚病，從太醫院騙藥。”
就像之前伯倫從太醫院騙取芫花一樣。
太醫院對藥材的管理其實很嚴格，並不是誰來要什麽藥都會給，畢竟後宮中用藥害人的事屢見不鮮，太醫院也怕受牽連，一些品級低又不受寵的嬪妃想要點金銀花、黃連什麽的去清熱解暑，太醫院都不見得會給。
當初伯倫是占了自己是南越使臣這個身份的便宜，才能輕易從太醫院拿走芫花。
而這次的無言子，凶手如果也是從太醫院騙取的，身份可能不低。
啊，差點忘了，無言子除了能治病，還能當佐料放在菜肴裏，比如放在羊肉裏能去羊肉的膻味，凶手的無言子也可能是出自禦膳房。
門外傳來燕寧甕聲甕氣的話：“你們、你們能出來說嗎？我不敢進去。”
尉遲沅見燕寧躲得遠遠的，隻覺得這小公主實在有意思，逗她說：“你不是想體驗當神探的感覺嗎？不看屍體怎麽查案？”
“話本子裏沒說屍體是這麽惡心的。”燕寧悻悻。
燕綏摸了一下他九皇妹的頭，笑問：“那話本子有教你怎麽在屍體毀容的情況下，查清她的身份嗎？”
燕寧自信道：“這個我知道。”
清辭看向她，十分意外，她有辦法？
然後就聽她一本正經地潑冷水道：“毀容肯定就是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身份，臉都毀了，其他能證明她身份的東西肯定也都被處理幹淨了，查不出來的。”
“……”清辭無言片刻，堪堪將接近崩潰的心情拉回來，“我們兵分兩路，一邊去查菊花刺繡，一邊查無言子。查刺繡得出入後宮，男子多有不便，我與公主去吧，無言子就有勞三位了。”
這個安排本是最好的，常總管卻道：“無言子是藥，下官不太懂，還是得由縣主主導。隻是查案而已，沒什麽不方便，還是讓殿下、世子與公主去查刺繡，縣主與下官去查無言子。”
燕綏看了他一眼，莫名覺得這人有些來者不善，不肯言聽計從：“雖然沒什麽不方便，但我畢竟是成年皇子，出入後宮還是有些忌諱，常總管就沒有這個顧慮了，你同我九妹去查刺繡，我與縣主、世子三人去查無言子。”
常總管整了整自己的袖子，淡聲道：“無言子除了能入藥治皮膚病，還能放在羊肉裏去膻味，縣主應該要去太醫院和禦膳房查一查吧？下官是宮裏頭的人，無論是太醫院還是禦膳房，都比較明白章程，還是下官與縣主一起比較方便。”
清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無言子能去羊肉的膻味這點她才剛想起來，也才琢磨要去禦膳房查查，他怎麽就知道了？會讀心術嗎？
見她在看他，常總管忽的對她笑了一下，清辭又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