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5章 想再見楚詔一麵
所謂塾鎖刑，就是將人塞入一個狹小的木箱裏，木箱的一側開一個洞放出腦袋，另一側開兩個洞鎖住兩隻手，因為木箱很小，人在裏麵，身體必須蜷成一種很扭曲的姿勢，又因為頭和雙手都被卡在外麵，身體動彈不得，時間長了，血液不流通，就會眩暈，嘔吐，胸悶，四肢充血……
這種刑罰不見血，也不會痛，但生不如死。
清辭第一次體驗這種刑罰，沒一個時辰，她身上就冷汗淋漓，胸腔沉悶，幾乎呼吸不過來，腦袋好像是被人裝在滾筒裏不停地轉不停地轉，眩暈地她幾乎要吐出來，一時間心中混響，竟不知道是挨幾鞭子好受些，還是被這樣關著好受些？
洪公公讓人送了一桌子菜，一個獄卒在旁邊給他倒酒，他翹著腿，一邊吃一邊風涼道：“縣主，你說你是何必呢？你醫好大長公主，對皇家有恩，救了南越王子，是功在社稷，陛下說什麽都不會要你的命，你把東西交出來，這件事也就過了，你還是蓬萊縣主，還是毓秀王府的貴女。”
“過幾日第四輪考核開始，以縣主的聰明才智，必定是能中選的，你與安平侯的事，帝京人盡皆知，到時真能如願以償嫁入安平侯府，皆大歡喜嘛這不是，可你要是一直這麽不識好歹，被關在這裏，錯過了選秀，侯夫人可就是別人了，縣主甘心將侯爺拱手讓人麽？”
不得不說，在此情此景下，這種言語是很消磨人的意誌的。
看著別的女人嫁給楚詔嗎？將楚詔拱手讓人嗎？這種事情隻是想想，清辭就感覺身上哪個部位疼了起來，還是扒皮抽筋的那種疼，臉上又去了一層血色，額頭上的冷汗多得幾乎要衝去她的易容。
洪公公端了一杯酒，蹲在她身邊，笑著道：“很難過對吧？你還別不信，選秀是朝廷操辦，侯爺既然應了從秀女裏選正妻，就一定要選一個，縣主不在，他也要娶一個，這是不能抗命的，到那時你就隻能眼睜睜看著大紅花轎，抬著別家小姐進侯府了，眼睜睜看著侯爺與別家小姐洞房花燭，耳鬢廝磨……”
楚詔嗎……
那個在瀘城偶遇，然後就一直跟她糾纏不清的男人，與她一起鬥過小人，編過瞎話，躲過刺客，殺過狗官，詭譎帝京裏他多少次對她出手相助救她一命，殺機重重的河中府裏他多少次走在她前麵替她擋了那些豺狼虎豹，還有長禧宮裏，一碗窩了兩個雞蛋的甜麵，一支芬芳馥鬱的桃花，他輕笑著說：“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這個人，要娶別人嗎？
清辭閉上眼睛，不知道是冷汗還是別的什麽東西，從她的眼角滑落，晶瑩剔透地落在地上。
她忽然發現，在她自己都沒有太多意識的時候，楚詔已經從各個角滲進她這具重生一世的身體的各個角落，難以割舍。
“洪公公……”清辭抖著嗓音有氣無力地開口。
洪公公眼睛一亮，忙湊過去：“縣主想說什麽？”信的下落嗎？
清辭微微一笑：“想說……公公吃了蒜，就不要離我那麽近了，味兒太大了。”
洪公公臉色驟變，倏地站起來，盯著清辭慘白的臉，狠狠一咬牙：“我倒要看看你能堅持多久！”
她能堅持好久，她一定能堅持下去，她什麽都不能說，她還想再見楚詔一麵，所以什麽都不能說……
兩個時辰後，清辭算是知道了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到底被抽幾鞭子好還是被關在木箱裏好——她寧願被抽幾鞭子。
清辭慘白的臉上出現一抹不正常的潮紅，紅裏帶著灰，像將死之人的那種死氣，雙目渙散，身上每一寸皮膚都充著血，漲得要爆炸，皮膚底下又如有千萬隻蟲子在爬，在啃噬，她終是忍不住痛苦地呻吟起來，真真是死去活來，求死不能。
三個時辰後，清辭終於被丟回牢房——洪公公本來還想再關一兩個時辰，隻是她的樣子實在太嚇人了，獄卒憑著豐富的經驗判斷，再關下去，她會五髒六腑破裂而亡，洪公公現在還不想要她死，這才放了她。
清辭被丟在牢房的地上，她呻吟一聲，整個人無意識地翻滾，在地上暈了一會兒，忍不住，爬到角落裏的馬桶：“嘔——”
她吐得死去活來，將胃裏所有東西都吐出來了，然而惡心的感覺依舊沒有消退，她忍不住繼續吐，吐到最後隻有酸水，然後就是胃裏痙攣，她捂著抽疼的腸胃，倒在地上，眼冒金星。
……這才第一天啊。
清辭半闔著眼皮，心中默默地猜測，明天會是什麽呢？板著？笞刑？應該不會這麽簡單，總不能是木馬吧？聽說牢獄裏很喜歡用這種刑罰對付女人，可她還是官身，又是貴女，他們應該沒這個膽子這樣對她吧？
哎，正常人想不出那些心理陰暗的人折磨人的想法，不想了，明天就知道了。
清辭想到這裏，有點欣慰，還好，雖然挨了一頓生不如死的折磨，但還沒到讓她絕望的地步，她還能苦中作樂，心態挺好。
天牢裏有著森森的寒氣，明明隻是深秋，卻好像入了冬，清辭在地上躺了一會兒，便感到一陣侵蝕人心的涼意，幾乎要將她凍僵，她不得不強撐著身體，從地上爬起來，爬上床。
後背沾上草垛的一瞬間，她也暈死了過去。
再次感知到意識，是她感覺到有人在碰她的身體，還是卷起她的衣袖，在上麵摸來摸去，清辭猛地睜開眼，快速一把抓住那人的手，眼中閃過戾色，哪個狗膽包天的人敢來動她？
借著牢房外的火把的微弱亮光，她先看到了一顆漂亮惑人的淚痣，微微一怔，再一定晴一看，是天樞子！
清辭訝異：“師父怎麽進來的？”
天樞子一貫散漫優柔的神情此刻緊繃著：“我想進來就進來，誰攔得住我？”他把了她的脈，臉色愈發鐵青，一字一頓問，“他們對你做什麽了？”
就算清辭不說，以天樞子的本事，再檢查兩下也看得出來，她也就不費心撒謊，實話實說了：“塾鎖刑。”
天樞子一怔，俊秀的臉上隨即浮現怒色：“這些混賬！”
清辭有氣無力地一笑：“還好，三個時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