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6章 不要你覺得
“閣下的‘應該’是基於什麽標準?”清辭一下子變換了稱呼,語氣也隨之變得不友善。
天璿正色道:“他並非凡人,留在人間本就不合適,他有屬於他的地方,我覺得他該回到他的地方。”
清辭道:“我知道他不是凡人,但我認為他有權選擇自己留在哪裏,而不是‘你覺得’。”
白珩舟雖然不食人間煙火,但不代表他真是傻的,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他有自己的判斷和認知,清辭從來不會強求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也不想別人來強求他。
天璿卻凝眸道:“你如果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你就會知道他留在這裏有多可惜。”
清辭一頓,然後說:“我確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不想告訴我的,我不會追問,閣下若是願意對我說,我會聽,如果真的很可惜,我會勸他,但最終的選擇權還是在他手裏,閣下那種不聽他的意願,自作主張決定他去留的做法,我仍然無法苟同。”
天璿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你別生氣啊,我後來不是把他還給你了嗎?否則你以為你找得到他?放心吧,我不會再自作主張決定他的去留,我留在帝京,隻是閑來無聊,體驗眾生百態罷了。”
“他的身份還是等他自己跟你說吧,至於我和他的關係,”天璿沉吟片刻,斟酌道,“他小時候我喂養過他,奈何這小虎崽子記仇不記恩,後來不跟我親了。”
清辭十分善於提取重點:“記仇不記恩?這麽說你們有過節?小白沒有把你當朋友?”
天璿麵露尷尬:“這麽說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既然小白沒有拿閣下當朋友,閣下下次在街上見著我,也不必特意打招呼,告辭。”
自作主張帶走小白,害她擔驚受怕整整一個月,到頭來竟然還不算小白的朋友,清辭險些丟了涵養給他一個白眼,懶得跟他再廢話,直接拂袖而去。
“不是,縣主,縣主……”
天璿喊了兩聲,清辭都頭也沒回的下樓,他唏噓地搖搖頭:“不是說人是會變嗎?怎麽一個兩個,幾百年過去還是老樣子?”
“你也沒變,”空蕩蕩的二樓忽然響起一道沉悶的聲音,像從深不見底的古井裏傳出那般,隱隱帶著回音,“還是那麽無聊。”
天璿袖子往後一甩,砸在那鴟吻首上:“睡你的覺吧。”
……
翌日,清辭換了身男裝,改了個易容,一派豐神俊朗好少年的模樣跟著楚詔進了宮,直到早朝結束,文熙帝才宣了她去禦書房見駕。
一看到清辭,文熙帝眼底有訝異閃過:“你就是楚辭?”
清辭跪在地上,恭敬道:“小人是。”
文熙帝身體微微向前傾:“抬起頭,讓朕看看。”
清辭頓了頓,抬起了頭,文熙帝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低喃一句:“像,七分像。”
清辭和楚詔都假裝沒聽見。
像誰?
當然是像元綺意。
當初因為匆匆出京,易容工具沒有帶夠,清辭不得已做了“楚辭”的打扮,這是她重生以來第一次露出這麽接近本來的樣貌,自然也就是最像元綺意的模樣。
好在再怎麽像,清辭現在也是個“男人”,文熙帝很快收了神,笑了笑說:“真是年輕,有十五嗎?”
清辭平白給自己長了一歲:“小人十七了。”
文熙帝又問:“家中還有什麽人嗎?”
問這麽仔細,還真是看上她做那吏部侍郎了?
清辭倒也不慌,她昨晚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抿了抿唇,開口:“小……小人從小父……父母雙亡,流落街頭,承蒙侯……侯爺收養,名字也是侯爺起的,家裏沒有別……別人了。”
這一磕三絆的說話方式,讓文熙帝和楚詔都愣了。
旋即楚詔低頭忍笑,這混賬女人,竟然學起了結巴。
文熙帝驚異未定:“你?”
清辭繼續結巴:“我……我……”
楚詔接了話:“陛下見諒,這孩子五歲時才會說話,一開口就是這樣口吃,這麽多年一直沒好。”
文熙帝可惜地看了清辭一眼:“哦。”這麽個俊美少年,竟然是個結巴,果然人無完人啊。
清辭淺淺彎唇,與其長篇大論,還不如讓老皇帝自己打消念頭——她都演到這個份上了,她就不信他還能留她做官,除非他真是不要朝廷的麵子。
“你在河中府立了大功,朕想讓你擔任吏部侍郎。”說完文熙帝都有點牙疼,這麽個人,哪配做當朝四品大員?
清辭一本正經道:“皇……皇恩浩蕩,但小人大字不識幾個,什麽都……都不會,都是侯爺讓我做什麽,我就……就做什麽,請陛下收回成命。”
文熙帝:“……”
別的暫且不提,吏部侍郎這種品級,怎麽都不可能讓一個話都說不利索的人擔任,何況她這說話風格,明顯沒什麽才學。
文熙帝本來還想虛情假意地挽留幾下,隻是話到嘴邊,有點說不出來,掃興地擺擺手,隻回一句:“既是如此,朕也不好強人所難,但你有功朕不能不賞。來喜。”
來喜上前,文熙帝念了一串賞賜,看到楚詔,複而想起另一件事:“對了,元清兒製出解毒藥方和調養藥方,朕還沒賞呢……”他沉吟片刻,像是想不出要賜什麽,索性道,“罷了,先欠著,等你們大婚時,朕再一起賞。”
楚詔躬身:“臣代元清兒謝過陛下隆恩。”
清辭也跟著謝過賞賜,然後就與楚詔一起功成身退。
“敢在陛下麵前玩這種花招,也不怕他治你的罪?”出了禦書房,楚詔斜睨了她一眼。
清辭推著他的輪椅,無所謂道:“他不會,他那種偽君子,怎麽可能因為我這天生的缺陷怪罪我?反而還會多給賞賜我些東西,彰顯他的懷仁之心。”
楚詔一笑,她倒真是把那位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宮道上,迎麵走來一隊衣香鬢影,為首的是五公主,清辭停下腳步,看著她走到楚詔麵前,福身行了個禮:“楚侯爺。”
楚詔也回了一禮:“五公主。”
五公主抬頭時看到了清辭,神情明顯一怔,清辭就對她笑了笑,這一笑,竟叫五公主紅了臉:“這位是?”
楚詔簡言意駭:“我的護衛楚辭。”
清辭拱手彎腰:“楚辭見……見過五……五公主。”
五公主一愣,沒想到他說話是這樣的,小一會兒才想起來說:“免禮。”
清辭心中暗笑不已,今天接連嚇了兩個人,也不枉她昨晚苦思冥想,想出這麽個絕招。
停下來打招呼隻是出於禮儀,兩人本身並無交際,楚詔點了下頭就算是告辭,然後就示意清辭推動輪椅,兩人一起出宮。
他們不知道的是,五公主一直看著清辭的背影,眼波婉轉,竟是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楚辭,她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