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0章 未若柳絮因風起
紅楠的臉色當即有些不自然,勉強笑道:“隻是太久沒有練舞,身體有些僵硬而已。”
清辭笑了:“喔。”
紅楠屏了口氣,重新起舞,這次的動作流暢多了,但細看可以看出,在要用到腰的動作的時候,她明顯比較使勁,就好像故意要掩蓋什麽。
清辭越看,唇邊笑意越深,眼神卻越冷。
還真是……她啊。
禾雀圍場,那個假扮禁衛軍,蒙麵刺殺她的人,就是紅楠。
當時她暗殺不成,反被她刺了一劍,這才過去兩三日,傷口自然還沒好,怎麽可能流暢地跳舞?這不,一試就試出來了。
一舞終了,清辭鼓掌,連連誇讚:“好,好,不愧是一舞動帝京的紅楠姑娘,跳得真好,侯爺,你說是吧?”
楚詔便附和她:“嗯,紅楠自小在舞蹈和樂曲上都有天賦。”
紅楠收回手,重新站直,呼吸微喘:“謝侯爺、縣主誇獎。”
清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然道:“紅楠姑娘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累著了?要是累了,就快點去休息一下吧。”
紅楠求之不得,連忙行禮:“紅楠告退。”
紅楠走後,清辭收回視線,將茶杯放下,自己又斟了一杯茶。
楚詔剛才沒怎麽去看紅楠跳舞,所以沒發現她身體的反常,但注意到了清辭臉色的變化,按住她的手:“又在玩什麽心眼?我看你可不像是真要學舞的樣子。”
清辭風牛馬不相及地道:“茶真不錯。”
……
紅楠一路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的一刻,她臉上的血色如潮水般飛快褪去,哪怕塗了胭脂也蓋不住蒼白。
她緊緊咬著牙,忍著腰部被扯裂的傷口傳來的劇痛,身體戰栗著,險些摔倒,好一會兒,她才緩過那口氣。
她慢慢走進裏間,扶著梳妝台,慢慢坐下,解開腰帶,一陣凶殘的血腥味即刻撲麵而來,她立即閉上眼睛,額頭上冷汗淋漓。
好一陣後,紅楠才摸索著拿出抽屜裏的藥瓶,隨便往傷口上撒。
藥粉灑在血淋淋的傷口,紅楠當即倒吸了一口氣。
忽然,迎麵飛過來個什麽東西,紅楠感覺靈敏,迅速睜開眼睛,一手接住,定睛一看,是個白瓷藥瓶。
“金瘡藥雖然能止血,但會留下疤痕,紅楠姑娘這麽漂亮的腰,還是要好好保養才是,用這個吧,我自己研製的,有奇效。”清辭慢步走了出來,側頭看著她,微微一笑。
紅楠第一反應是把衣服拉上,但該看到的清辭都看到了,藏也沒有用了,她明白了什麽,猛地抬起了頭:“你讓我跳舞,就是為了試探我?”
清辭噙著笑說:“我不用試也知道是你,讓你跳舞,隻是因為我知道你的傷還沒好,故意讓你疼。”
紅楠倏地站起來,不小心又扯到了傷口,但在清辭麵前她不想示弱,又捏緊拳頭生生忍住了。
“說你聰明,你又很愚蠢,”清辭在外間的椅子上坐下,“說你愚蠢,你……確實很愚蠢。”
紅楠蒼白著一張臉看著她,也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被清辭羞辱導致。
“假扮禁軍,渾水摸魚,暗箭偷襲,明刀傷人,一計不成再生一計,紅楠姑娘果然手段狠戾,難怪能成為楚詔的得力幹將,但是你忘了,知道‘楚辭’就是我的人,整個和禾雀圍場不超過四個人,而四個人裏,隻有你是女子,不是你還能是誰?”
事到如今,紅楠已經沒辦法否認,她眉心閃過一抹青色,好像在隱忍著什麽,慢慢坐回梳妝台前的椅子上:“我知道,知道你真正身份的人不多,但我還是出手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這還用說嗎?
“因為你是抱著一定要殺死我的決心動手,就算被我發現你是誰,對你來說也沒所謂,反正我已經死了,死人沒辦法開口指認,到時候所有人都會以為,我是死在混亂裏,與你無關。”
紅楠笑了:“對,我就是這麽想的。”她出手時,就沒想過給她留命,可惜,技不如人,還是讓她好好的回到帝京。
她抿了下幹裂的嘴唇,可能是受傷的緣故,聲音聽起來有些虛:“這幾天,我一直在等你來揭穿我,果然被我等到了。”
清辭眯起眼睛:“坐以待斃?可不像你的作風。”
“除了坐以待斃,我還能做什麽?”紅楠淒然一笑,抬起頭,“侯爺現在應該就在門外吧?”
清辭挑眉,轉頭,門外確實有坐在輪椅上的楚詔,他眼神如冰,麵色如霜,搭在的扶手上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
紅楠沒有出去見楚詔,也沒有看著清辭,而是望著鏡子裏的自己,留給清辭一個極具異域風情的側臉。
“……我真的很討厭你。”
清辭沒有說話。
她靜靜道:“在你出現之前,我一直以為陪伴侯爺到最後的女人會是我,是你打碎了我的夢。”
“八歲那年,我被老侯爺帶進安平侯府,剛好看到侯爺在院子裏練劍,你根本想象不出,十五歲的小侯爺舞劍是一段怎麽樣的風姿。”
紅楠眼神有些失焦,好像隨著回憶去到了遠方。
白雪紛紛何所似?
未若柳絮因風起。
因風起,他一套劍法行雲流水,烏黑的長發飛揚開來,尚且青澀的容貌已經能窺見那舉世無雙的清絕,她從來不知道,這世間還有這樣風華的男子。
原來讓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孩一見鍾情是這麽簡單。
“從那一眼開始,我就下定了決心,要一輩子追隨他,成為他最信任的人。”
她確實是他身邊最信任的女子,因為她比十七細心,比十三圓滑,比初九世故,很多事情他都會交給她去辦,很多事情她也都竭盡所能辦到最好,隻是希望能得到他一個誇獎。
誇獎啊……最近一次得到他誇獎,是好幾個月前,他突然召了她去書房,讓她放下手裏所有事,查韓國公之孫的真正死因。
那時他坐在書桌後,凝望著窗外,思忖著什麽,微抬起的下顎,線條利落,那麽絕色的容貌,竟偏偏半點女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