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8章 心腹大患

  “清辭!”楚詔第一時間察覺她的不適,以為是嫁夢之術造成的,連忙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捏訣,兩人一起消失在夢境裏。


  回到現實,清辭一把推開楚詔,偏開頭吐了一口血,將廊下厚厚的雪層浸紅。


  楚詔:“!!!”


  他立即運起內力要幫她調理內息,清辭抬手擋了一下示意不用,兀自點了幾個穴道,又拿了他溫好的酒漱口,末了喝下幾口,臉上漸漸泛起紅潮。


  “怎麽樣?”楚詔緊聲問。


  “沒事……這幾天殫精竭慮,剛才急怒攻心才會的,吐出來就好了。”


  楚詔卻覺得不對,她才幾歲,身子怎麽就這麽弱了?他執意去把她的脈,但他對脈象隻是略懂,又看不出什麽。


  清辭翻手反握住他的手心,之前以為他裝殘留在帝京,對付燕懷,對付燕竹,是因為他也有不可告人的野心,直到現在才知道,他隻是在複仇。


  替他的兄弟們複仇。


  “還不舒服嗎?”楚詔皺眉,怎麽忘了她隻是個普通人,哪裏承受得住嫁夢之術的威力?竟然讓她無故傷了身,真是……


  清辭突然傾身抱住了他。


  楚詔一怔。


  “以後不管你想做什麽,我都陪你,我都幫你。”清辭在他耳邊說著,到最後一個字時,隱約還帶上了悶悶的鼻音。


  楚詔心坎驀然一軟,終於明白她是因為他的事情,才有了這麽大的情緒波動。


  呼吸綿軟地灑在他的脖頸上,忽然間,他覺得自己剛才糾結她是否完全信任自己的問題,已經不那麽重要。


  這個女人,從認識她起,她就是冷靜,理智,榮辱不驚,仿佛永遠不會有失控的時候,想見她流露除了雲淡風輕外的情緒比什麽都難,所以他才那麽愛逗她生氣,而現在,她因為他而難過,那他還有什麽不滿足?


  何況無論是誰,本就不可能完完全全對另一個人坦露自己,誰心底都有一點不能宣之於口的秘密,哪怕是他也一樣。


  隻要她愛他,在意他,心裏有他,他偶爾包容她的小心機又有何不可?


  楚詔嘴角提起一道淺弧,輕輕拍拍她的後背,溫聲道:“十五是我親手殺的,當年參與過的人我也都收拾幹淨,都過去了,別想了。”


  不是還有個寧王燕黎活得好好的嗎?一個不留才是幹淨。清辭漸漸冷了眸子。


  楚詔嗅著她頭發的香氣,胸膛和她的胸膛緊貼,兩顆心髒跳動的頻率仿佛一樣,他忽然問:“這個天下,你喜歡嗎?”


  清辭想都沒想:“不喜歡。”


  楚詔一頓,然後微笑:“那就不要。”


  ……


  燕竹的下獄,預示著大焉朝廷即將進入另一個全新的局麵,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憂,有人忙著擦幹淨屁股免得被牽連,有人忙著渾水摸魚占領先機,也有人忙著慶祝大獲全勝……


  而權力中心的那個人,卻是免了今日的早朝,獨坐在乾心殿裏,誰都不見。


  來喜端著一杯茶走到乾心殿門口,略略猶豫了一下,邁步進去。


  坐在龍床邊的老人是整個大焉最尊貴的人,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無人可及,但他現在更像是個失意人,出神地看著虛空的一點,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忽然,他站了起來,可能是動作太快,眼前發黑,腳下踉蹌,來喜連忙放下茶杯扶住他:“陛下當心!”


  來喜懇切道:“陛下,您可一定要保重龍體啊!”


  文熙帝突兀地一笑:“朕,有八個兒子,大皇子與皇後一同離開了朕,二皇子都長到三歲了還是留不住,好不容易,老三老四老五老六都長大成人,老七老八也越來越出息,朕以為終於能享天倫之樂,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老四要反,老五也要反?他們為什麽要做這些事?難道是朕不會教兒子嗎?”


  人老了總會比較多愁善感,那怕是君王也不例外,更別說是他的親兒子背叛了他。


  來喜扶著文熙帝坐下,細聲細語道:“陛下,奴才小時候在民間聽說過一句諺語,叫‘歹竹出好筍’,意思是,不好的父母也能生出好的子孫。奴才沒讀過書,但奴才覺得,同樣的,好的父母生出的子孫不一定就是好的,這事兒啊,就跟母雞下蛋一樣,看運氣,萬一就是個壞蛋呢?”


  “放肆,這般口無遮攔,是以為朕不會打你嗎?”這話看起來嚇人,其實文熙帝沒有動怒,反而有些鬆快的笑意。


  來喜連忙跪下:“奴才不敢,奴才隻是見不得陛下難過,四皇子和五皇子做的事情都是他們自己要做的,和陛下一點關係都沒有。陛下,您還有三皇子和六皇子,還有七皇子和八皇子,將來也還會別的皇子,且不要因為兩個惹了您傷心的人,不顧龍體康健,那才是真的不值得。”


  要不然說為什麽來喜能那麽快得到皇帝寵信?因為他除了做事機靈,能洞察聖心外,就是他很會說話,人老了,無論誰對誰錯,他就是想聽些自己愛聽的。


  來喜這一番話,說得讓文熙帝舒心,他的緊蹙的眉心也鬆開了許多。


  “起來吧,你的話糙理不糙,”文熙帝歎氣,“隻是老五是朕最信任的皇兒,他要是不做這些,將來……”


  來喜沒有接話,隻將茶水奉上:“陛下請用茶。”


  文熙帝沉沉地‘唔’了聲,喝了一口,皺眉:“這是什麽茶?”


  來喜一愣:“陛下,這是您最愛的雪頂含翠。”


  “去換一杯昆侖血菊吧。”


  來喜遵命。


  來喜走後,乾心殿又是一派安靜,文熙帝仿佛自言自語地說:“他們以為朕真的老了,糊塗了嗎?”


  這時,屏風後走出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正是當初的黑蠍子,但他現在卻是小太監的打扮,單膝跪地:“陛下春秋正盛。”


  文熙帝沉沉地說:“朕原本以為,楚候是老五的人,但他今天雖然沒有說什麽,但那幾句話,卻無不是針對老五……難道,他其實是老三的人?”


  “奴才查過,楚候與嗣王殿下並無來往,是否要去查楚候與寧王殿下?”


  文熙帝直接說:“不用了。”


  黑蠍子便低下頭,沒有再出聲。


  “他到底是朕的心腹大患啊……”文熙帝語氣不明地說,“朕記得,楚候有個在鄞州的姨母?”


  黑蠍子想了想,點頭:“確有其人,蘇柳氏。”


  文熙帝闔上眼睛:“去辦吧。”


  黑蠍子領了命,飛快從乾心殿離開,沒有被任何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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