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9章 這個或那個
十七忙追問：“隻是什麽？”
“隻是尋常噩夢是不會把人這樣困住，應該是你體內的蠱毒在作祟，你們要是有什麽辦法解蠱，還是要盡快去做，再這樣下去，下次可能就叫不醒了。”大夫認真道。
楚詔頓了頓，微微頷首：“多謝提醒，十七，好生送出去。”
十七將大夫送走後，立馬回來說：“主子，我還是覺得咱們應該回帝京，找天樞子幫您看，我一想到有一條蟲子在您身體裏吸血，我就渾身不舒服。”
帝京名貴藥材流水似的送來，但他家主子吃了都沒見好，臉色還這麽蒼白，剛才還差點叫不醒，他怎麽想都不放心。
楚詔靠坐在床頭，沒有說話，目光落在地上，墨黑深雋的眼睛湧動著深山老林裏的瘴氣，濃鬱而繁複。
十七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到地上落了幾根銀針，應該是大夫忘記帶走的。
縣主倒是喜歡用銀針，但縣主遠在帝京，一時半會兒也幫不了主子，十七抿抿唇：“主子？”
楚詔別開頭，額前灑落幾縷碎發，淩亂地遮住半隻眼睛，莫名有些陰鬱之氣，他閉了一下眼睛，將夢裏的東西壓回心裏，麵無表情地問：“讓你做的事，辦好了嗎？”
十七撇嘴，他家主子的性子二十幾年都不帶變一下的，從小就是這樣，一生病人就格外沒耐心，連他的話都不接，不過就像大夫說的，他們必須盡快找到解蠱毒的辦法，既然主子不想回帝京，那就隻能把幽鈴團抓住，逼苗女教出解藥。
這樣想著，十七就從懷裏摸出幾張紙：“辦好了，費了我好大功夫呢。”
楚詔皺眉：“這些是什麽？”他讓他去找能對付苗女的人，他帶來一疊畫像幹什麽？
十七自以為聰明地道：“我找來的這個人，和那天在林子裏放蠱的女人的關係有點複雜，我怕主子你聽不懂，特意找畫師把人畫出來，方便您理解。”
楚詔：“……”
“我開始說了哈。”十七先指著一個皮肉鬆弛，滿臉褶皺的女人的畫像說，“在林子裏裝神弄鬼的女人叫桑格，是這個老女人的女兒。”
“這個老女人是前一任苗寨寨主，苗蠱自古有傳女不傳男的規矩，所以曆任寨主也都是女人，她有三個女兒，三個女兒都會蠱術的，幾年前她得了病死了，三個女兒開始爭奪繼承權，這個桑格率先出局，所以當年舉寨遷移時，隻有她被留在了晉州。”
“桑格在晉州渾渾噩噩度過兩三年後，被燕竹招入了麾下，現在是幽鈴團的老大。這個幽鈴團之所以能在江湖上這麽神秘莫測又殺人無形，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有桑格。”
十七又拿出另一張畫像，同樣是個老女人，但五官給楚詔一種很怪異的感覺，說不上具體哪裏怪，總之就是覺得不協調。
“我找來對付桑格的人，是這個女人。”十七道，“她是桑格的母親，也是現在苗寨的寨主，叫寒露，本事很是厲害，一定能對付得了桑格。”
楚詔指回剛才那張畫像：“她的母親不是這個人？”
十七一臉‘還是我有先見之明，必須有畫像，要不然這個女人是娘這個女人也是娘，三兩句話就說混了’的表情，然後興致勃勃地解釋：“是這樣的，這個女人原來不是女人，是個男人，是桑格的爹，他為了做寨主，把自己變成女人了。”
楚詔：“……”
十七發自內心地讚服：“蠱術當真厲害，竟然還能陰陽顛倒。”
楚詔將那兩張畫像輕輕一揮，畫紙自燃起來，照出他的眼睛裏與帝京深冬的積雪大同小異的霜意：“厲害的不是蠱術，是人對權勢的渴望。”
能做萬人之上，從男人變成女人算什麽？殺父殺母都不少見。
“就像現在的大焉，外表看起來金玉滿堂，實際上的光景誰知道呢？”十七嘀咕，“這幾年寧、榮、賢三王早就把大焉搞得一團亂，陛下要是駕崩了，天下鐵定馬上就得大亂。”
楚詔麵色淡淡：“天下亂不亂，與我們有何幹係？”
十七忍不住問：“主子對這天下……沒有半點想法嗎？”
放在七八年前，老侯爺還在的那會兒，他絕不可能問楚詔這種問題，他們將門兒郎，個個都有一顆守衛山河的心，但老侯爺去的那天，對楚詔說的那些話他們也都聽在耳裏，原來主子竟然是……
“你也知道這個天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縫縫補補又三年，我既不是修鞋匠也不是繡娘，要來做什麽？”楚詔眸子溫漠，烏黑的色澤影影綽綽，叫人看不清楚他真實的情緒。
“但‘那個’天下，倒是可以拿來玩一玩。”
十七驀然抬起頭，明白他話中之意，立即單膝跪地：“屬下願追隨主子，萬死不辭！”
“少不了你的。”楚詔閉上眼睛，“去把寒露請來，先將幽鈴團處理幹淨。”
“是。”十七轉身要出去了，楚詔忽的道：“等等，帝京有姓謝的人家嗎？”
“有啊，武安侯府就是姓謝。”
武安侯府，楚詔記住了這四個字。
十七走後，楚詔下床，走到窗邊，天光大亮，他微仰起頭，暖金色的光芒將他全身包裹，側臉依舊俊美無雙，然而陽光的溫度也驅散不了他身上的寒意。
剛才那個夢，太真了。
事實上，他中蠱這段時間，每天晚上都會做夢。
夢裏的東西算不上可怕，但是很奇怪，有他認識的人，也有他不認識的人，做著一些事情都很真實，但他可以肯定都是現實裏不曾發生過的。
所以這些到底隻是一個夢，還是將來會發生的事情？
冬風當麵撲來，將深陷思考中的人喚回神，楚詔輕籲了口氣，將窗戶關上。
回頭看到桌上的紙筆，他眸光一頓。
……
清辭又兩日不曾出門，安安心心養傷，外麵的風吹草動一概不理會，這一日，夏蘭拿來一份紅底燙金字的帖子：“縣主，寧王府送來的請帖，請您去赴小郡主的生辰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