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9章 處罰方式
舒貴妃驀然被點名,背脊一挺,但反應過來這話裏沒她什麽事後,又才慢慢退了回去,抬起袖子掩著臉,哀歎一聲:“可憐的小九兒啊……”
文熙帝坐在金光璀璨的龍椅上,半邊臉藏在宮燈的陰影裏看不清,餘下的半邊陰涼而森然:“蘇柳氏是何人?”
楚詔主動出列:“是臣姨母。”
文熙帝倏地看去,目光裏多了一層晦暗:“你的姨母,怎麽會跟反賊勾結在一起?”
清辭心裏一緊,剛才她猶豫不想提鄞州夫人,就是怕牽連上楚詔,畢竟老皇帝對楚詔一直有猜忌之心,萬一他借題發揮……
“陛下,是臣那個去了鄞州的姨母。”楚詔低聲回稟,話語意味不明,文熙帝一愣,倏地站了起來:“是蘇柳氏?”
清辭有點意外文熙帝的反應竟然這麽大,頓了頓,點頭道:“是蘇柳氏。”
文熙帝又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那一瞬間的表情極其複雜,似痛苦,又似懊悔,十分複雜,清辭一時也捉摸不透鄞州夫人怎麽會讓皇帝這麽動容?
楚詔轉動輪椅到清辭身側,拱手道:“縣主不知她曾經的所作所為,隻以為她是臣姨母,來帝京是為了祝賀臣大婚,便收留在了府裏,不曾想她竟然會做出這等事情,也怪臣沒有事先提醒,陛下恕罪。”
陸安道:“陛下,縣主縱然有識人不清,卻也是情有可原。”
清辭顰眉,聽他們君臣之間的啞謎,這鄞州夫人當初還真做過什麽事情,不僅陸大學士知情,連文熙帝也忌諱莫深。
文熙帝閉了閉眼睛,殺氣隱隱地問:“那細作在何處?”
清辭從懷裏拿出一樣東西,雙手奉上:“她被臣識破後,仍然負隅頑抗,已經被臣就地誅殺,屍體就在宮門外,這是從她臉上撕下來的人皮麵具。”
來喜連忙過來接過她手中的東西,送到文熙帝麵前,文熙帝打開一看,是一張女子的臉皮,丟到了一旁,冷冷地看著清辭。
陸安摸著山羊胡須,道:“陛下,所謂有因才有果,那細作之所以潛入縣主府,歸根到底,是因為縣主揭穿五皇子謀逆的事實,那細作想為主報仇,縣主說起來還是受牽連的,九公主之事,著實不應該過分追責縣主。”
文熙帝忽而眯起眼睛:“你今晚倒是很護著她。”
陸安坦坦蕩蕩:“臣是有一說一,這件事臣以為確實不能由縣主擔當全責,這就好比挖出井水不好喝,就要拿挖井的人問罪一樣,這等牽連,實屬冤枉。”
陸安是致仕後還被皇帝留在宮中以備顧問的大學士,身份超然,對皇帝也沒有一般臣子的畢恭畢敬,文熙帝也早就習慣了,看了他一眼,信了他這個解釋。
楚詔道:“陛下,清兒是臣的未婚妻,所謂夫妻一體,陛下要罰就罰臣吧。”
文熙帝麵色更沉,楚詔剛剛辦完差事回京,理應嘉獎,怎麽可能治他的罪?
但他這個態度是要將元清兒維護到底,他若非要處置元清兒,難免造成君臣失和,元清兒說到底是他的未婚妻,還是他賜的婚,即日就要完婚,不給他留顏麵的話,未免太過無情。
可就算她不是罪魁禍首,但燕寧死在她府裏,是要完全不罰,他又怎麽咽得下這口氣?
燭火噗了一聲,打破禦書房裏長久的安靜,文熙帝冷冷道:“堂堂太醫院女醫,連茶裏有毒都察覺不出,朕看你這女醫也不必做了,自己去慎刑司領十板子,滾回去閉門思過。”
這就算是處罰?
隻這樣?
清辭都沒敢想他會這麽容易就放過她,有點愣怔。
楚詔倒是利索:“謝陛下開恩。”
文熙帝一斥:“滾。”
楚詔就帶著清辭一起滾出禦書房。
不過出門之前,文熙帝還開了個口:“你那個姨母。”
楚詔目光微一閃:“臣一定秉公執法。”
文熙帝閉上眼睛,淡淡地說:“朕知你會秉公執法,不過你這趟出京辛苦了,好好休息幾日吧,這個案子交給大理寺全權辦理,你不必參與。”
不讓楚詔沾手,是要他避嫌的意思,也是不相信他會不徇私情的意思,清辭有些擔憂地看向楚詔,楚詔麵色不變,道:“是。”
一出門,清辭馬上抓住他的手問:“你答應了皇帝什麽?”
手腕傳來她手掌的冰涼溫度,楚詔看了一眼,說:“沒有答應什麽。”
清辭不相信:“你要是沒有跟他達成什麽交換,他怎麽會這麽輕易放過我?你不要騙我。”
“我的差事辦得漂亮,他自然要留我幾分麵子,你又非罪魁禍首,他除了對你小懲大誡外還能做什麽?砍了你給燕寧陪葬?他可是‘仁君’,怎麽能濫殺無辜?”楚詔溫漠地道,“再者,他也不是完全沒有罰你,不是削了你的官職,還罰了你十板子嗎?本就夠了。”
清辭將信將疑:“真的?”
楚詔嘴角一勾卻無甚笑意,神色冷傲:“當今大焉,哪怕是皇帝,也不敢輕易動我。”
……也是,她現在不是獨立個體,從她被下旨賜婚給楚詔那一刻起,他們就捆綁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次她是沾了楚詔的光,否則皇帝絕對不可能就這麽繞過她。
什麽仁君不仁君的,死的是他最寵愛的女兒,他就算真的殺了她,也不會有人說他什麽,他之所以放過她,大概率是因為不想在失去女兒後再和一個重臣離心,兩敗塗地罷了。
清辭抿了下唇道:“侯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狗眼看人低了。”她沒什麽開玩笑的心思,繞到他身後推著他的輪椅,邊走邊問,“你什麽回來的?”
問完清辭就是一頓,剛才是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問完才想起他們上次見麵發生的事情,他莫名其妙的怒氣,一夜的折騰,以及最後的不告而別……這些都還沒個說法。
楚詔明顯也想起上次的事情了,臉色一下子淡去,沒有回答清辭的話,於是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種怪異的沉默。
好在這怪異沒有持續太久,就被兩個禁衛軍打破,他們先是對楚詔抱了下拳,再對清辭說:“縣主,得罪了。”
這是要抓她去慎刑司領十板子。清辭沒叫他們為難,點點頭,主動跟他們走。
“慢著。”楚詔忽然開口,不重不輕地道,“縣主嬌弱,兩位兄弟,手下留情。”
清辭回頭看了他一眼,對上他烏黑的眼眸,心裏一悸。
兩個禁衛軍對視一眼,腰彎得更低:“卑職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