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6章 小妾生的
楚詔黑眸照著燈火,勾起的唇角陰狠而冷冽,像一朵開在黃泉交界的曼陀羅花,豔麗危險,奪人心魄:“傳言倒也不一定都是假的,我確實把我大哥關起來了,這就是我大哥,楚慎。”
清辭一震,重新看向獄中人。
所謂“鎖頸鏈”,顧名思義就是用從屋頂垂下來的鐵鏈鎖住脖子,除了限製犯人的活動,讓犯人無法躺下休息外,還因為鐵鏈本身重達數十斤,長年累月套在脖子上,對頸部和肩膀都是非常重的負擔,可以說是不見血的囚禁裏最折磨的一種懲罰。
一般來說,隻有罪大惡極,罪無可恕的重犯才會在囚禁時再施加酷刑,但這是他的大哥……
清辭立即問:“他對你做了什麽事?”
楚詔有那麽一下愣怔,笑起來:“你怎麽會覺得是他對我做了什麽,而不是我為了得到繼承權迫害他這個嫡長子呢?”
清辭想都不用想:“你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人不犯你,你也不會故意害人,再者,以你對你母親的態度,你也不會做害她兒子的事,除非是他先對你做了你無法寬恕的事情。”
說著她用他以前挖苦她的‘你是不是總小看我’的語氣反問:“侯爺是不是總覺得我一點都不了解你?”
楚詔啞然失笑,因為看到楚慎而沉下來的眼眸,又明亮了起來,他負著手,輕歎氣說:“你知道我爹是怎麽走的嗎?”
清辭聽說過:“在一次例行巡營途中摔下馬,重傷不治身故的?”
“他摔下馬並非意外。”楚詔盯著牢房裏那個坐著睡覺的男人,語氣辨不出情緒,“我爹把我們三兄弟都帶在身邊,教我們如何行軍打仗,楚慎是嫡長,對他也更器重,但他非但不學好,還處處違法亂紀,甚至強暴了跟著村民一起來軍營裏送瓜果蔬菜的一名豆蔻少女。”
“我爹知道後,杖責了他五十,罰他做一月的馬夫,他覺得丟臉,又不服氣,就給我爹的馬喂了腰黃草,馬對那種東西反應很大,情緒躁動不安,才會把我爹從背上甩下去。”
老侯爺戎馬一生,傷病無數,那把身子骨哪裏經得住摔?所以才纏綿病榻數日後,撒手人寰。
也就是說,楚慎就是弑父凶手。
清辭慍怒:“混賬!”
楚詔眉宇間轉過一抹冷肅:“起初我不知道是他,後來敵軍聽聞主帥歿了,大舉犯境,陛下下旨由我暫代帥印,統領大軍,抵禦外敵,他又故技重施,對我的戰馬用了同樣招數,我才知道竟然是他,在抓捕他的過程中,他挾持了我二哥,也是他同胞弟弟楚雲,並且失手殺了他。”
如果說他對父下手,是一時衝動,沒有料想到那麽嚴重的後果,那麽他後來對戰馬下手就是故意為之,更不要說他還又殺了一個兄弟,簡直罪該萬死。
不,死太便宜他了。
就應該像楚詔現在做的這樣,把他囚禁在這裏,讓他生不如死!
楚詔那雙平素溫溫漠漠的眼睛此刻像冰川和雪山,寒風烈烈:“看在我母親的份上,我不會殺他,但他也要在這裏用他的一生,為犯下錯的承擔後果。”
所以他將他長期囚禁。
難怪獄卒看到他一點都不驚訝,難怪一路走來的牢房要麽沒犯人要麽背對牢門,這些都是他安排的,隻為了掩人耳目。
清辭由此想到,鄞州夫人莫不是從哪裏聽說馨蘭苑有密道通往囚禁楚慎的地方,所以她才費盡心思想住進這裏,她是想來救楚慎?
她若是想救楚慎,以她的秉性,不可能是因為她姐姐那層關係,隻可能是為了她自己的利益……難道她是想扶持楚慎繼承安平侯之位,好從中博得利益?
可就憑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婦人,有什麽辦法能從楚詔手裏救出楚慎?
清辭想不明白其中關節,這時,那個睡著的男人終於被他們的動靜吵醒,睜開眼睛,看到牢房外的兩人,微微一愣:“楚……楚詔!”
楚詔溫雅一笑,笑裏卻是霜雪:“大哥,好久不見。”
他抬起頭,清辭才看清楚他的相貌,他和楚詔竟並沒什麽相似處,他麵黃枯瘦,但依稀可以想象出健康時的皮相,斷沒有楚詔那麽風華無雙,至多隻是周正。
但因為他長年囚禁在這裏,不見天日又心懷怨懟,所謂麵由心生,他的相貌也愈發扭曲,此刻拖著沉重的鎖鏈想撲到牢門,但失敗了,他就怒罵道:“楚詔!你放我出去!你這小妾生的賤種,狗娘養的賤種,你竟然敢這麽對我!放我出去!”
楚詔半點都不為這些汙言穢語所動,隻是淺淺抬眉:“這麽多年了,大哥怎麽還沒習慣這裏的生活,來來回回還是這幾句話。”
不虞與他多說,楚詔回頭對清辭道:“我隻是想帶你來看這個,看過了,就走了吧。”
楚慎大笑:“帶她來看什麽?看你怎麽迫害親生大哥嗎?好啊,看啊!看個夠!要不要我順便把你怎麽對待你同胞弟弟的事情也說給她聽啊?!”
清辭皺眉,後悔沒帶銀針出來,要不然就能給他一針讓他閉嘴。
楚詔不在乎他開口閉口的辱罵,但她聽不下去。
楚詔示意她走,清辭便跟他離開,楚慎卻還滔滔不絕地喊叫著:“我告訴你,這個賤種,為了獨霸安平侯府,他把我關在這裏受盡折磨整整七年!他還親手殺了他的弟弟,同父同母的親弟弟!”
清辭腳步一頓。
楚詔除了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還有一個同父同母的弟弟,剛才楚詔說了楚慎和楚雲,唯獨沒有提這個弟弟。
楚慎見她有反應,強頂著鐵鏈的千金重量站起來:“他是不是沒告訴過你他弟弟是怎麽死的?我知道,我告訴你啊!他弟弟叫楚源,比他小五歲,要是還活著,也就你這麽大吧,但他死的時候,才七歲,七歲啊!什麽都不懂,隻會跟在他屁股後麵喊哥哥,哥哥,但是他就是比他殺了!按在池塘裏,活活淹死!”
楚詔也沒有再走,沒有轉身,留給清辭一個介於光和暗之間的背影。
嘩啦啦的鐵鏈聲響裏,楚慎越說越起勁:“他這個小妾生的賤種就是心狠手辣,就是沒有人性,你是他的女人吧?那你可小心了哦,那天對他沒有利用價值了,他也會毫不留情把你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