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0章 所謂神器
上官居雲抬起袖子掩唇,小聲地說:“我聽我家老爺說過,他有些急功近利。”
急功近利,意味著他是個鑽營取巧的人,很想辦出個大案子讓上麵的人看到,好提拔他到更高的位置,難怪一聽到牽扯楚詔,就跟貓聞到老鼠的味道似的。
這樣的人官場上不少,清辭抿了下唇,回頭繼續看堂上蘇柳氏的反應。
她一提起楚慎,就像被灌了什麽靈丹妙藥,不怕了,不怯了,語調聲情並茂,鏗鏘有力:“楚家有兩位嫡出公子,二公子楚雲在八年前意外離世,而大公子也在八年前不知下落,我查了很久才查出來,楚慎是被楚詔囚禁在安平侯府裏的馨蘭苑,大人可以派人去搜,一定能找到楚慎!隻要找到楚慎,就可以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楚詔就是一個殘害兄弟的不義之徒!這樣的人怎麽能忝居高位?”
杭立夫冷笑:“荒唐,就憑你一麵之詞,就要本官去搜堂堂一品侯府?你當律法是什麽?”
少卿亦是道:“蘇柳氏,除非你有站得住腳的證據,我們才能請旨做這件事。”
蘇柳氏眼神紛亂地閃爍,想到了什麽,突然一定:“有!我有盱眙鍾!”
觸及到清辭的知識盲區,她又回頭問:“盱眙鍾是什麽?”
上官居雲道:“盱眙鍾是道家一種能辯真偽善惡的靈器,據說是魏征的法寶……”
清辭打斷:“魏征又是誰?”
“傳說中陰曹地府的判官。”上官居雲形容著,“盱眙鍾的外表和一般銅鍾沒有區別,但敲出來的聲音是“咚咚”的木聲,據說隻有與盱眙鍾有緣的信徒,虔誠供奉後,問出自己想知道事情再敲響,這時候響起的聲音便會是青銅聲,響兩聲便代表所問之事是正確,響三聲則代表所問之事是錯誤,例無虛發。”
竟還有這種東西?清辭納罕:“這麽奇特?”
上官居雲頷首:“是啊,盱眙鍾全天下隻有三個,一個在帝京,一個在鄞州,一個在巴蜀,先帝也曾問過盱眙鍾,還讚盱眙鍾果真是靈器。”
大焉子民崇尚道教,對道法深信不疑,如果真有這麽神奇的東西,自然是被奉若神器,並且對它深信不疑。
果然,便是少卿也謹慎起來:“你問過盱眙鍾?在何處問?”
蘇柳氏咽了口水:“在鄞州,如果諸位大人不相信,我可以再在帝京的盱眙鍾問一次,證明我所言非虛。”
杭立夫一身正氣,不信鬼神,聽了這些反而還覺得荒唐:“涉及朝廷命官的大事,真的能靠一口鍾說了算嗎?”
清辭嘴角一曬:“先帝都誇盱眙鍾是“靈器”,靈器怎麽可能出錯?靈器出的結果作為呈堂證供,也不是不可以。”端看主審官怎麽裁決罷了。
而蘇柳氏的話也鋒利如刀:“當初蓬萊縣主被指已非清白之身,不也是靠南越的靈獸證明清白的嗎?如果靈器的結果不能當真,那麽靈獸的結果也不能當真!”
竟還扯出了她當初的事情,清辭看著蘇柳氏,眸底深色隱入,她平時沒有這麽機敏,也沒有這麽尖銳,蠢笨如豬,今天是怎麽了?是得了什麽人的指點嗎?尤其是提起楚慎之後,一字一句都那麽鋒利,讓人避無可避。
可是她這麽拚命,也改變不了九公主是死在她下的毒的茶水下,她怎麽都洗脫不了罪名,她這麽說有什麽意思呢?
杭立夫和少卿一番商議後,決定今日先審到這裏:“暫且退堂,犯人收回監獄,嚴加看管!”
眾衙役一跺水火棍,唱喝出:“威——武——”
幽長的音調入耳,清辭突然間像被什麽擊中,整個人一定,醍醐灌頂,明白了蘇柳氏這些舉動的原因——
她不否認自己下毒,就是為了咬出楚詔囚禁楚慎一事。
但她沒有證據,哪怕是大理寺也不能聽信她一麵之詞搜侯府。
所以她就提了盱眙鍾,看她的架勢,她必是很有把握盱眙鍾會如她所願,指認楚詔。
到那時候,她就能搜查侯府,隻要把楚慎找出來,她說的話就得到驗證。
位高權重如楚詔,朝中多的是等著抓他的把柄的人,此舉一出,楚詔一定會被彈劾,乃至治罪——楚慎害死老侯爺一事時過境遷,已經沒有證據,所以如今的楚詔,也沒有站得住腳的囚禁楚慎的理由。
非法囚禁,細究起來,也是個大罪名,蘇柳氏是針對楚詔的。
這麽步步為營,蘇柳氏何時變得這般聰明?還是有誰指點了她?
應該是的,那個指點她的人,肯定還騙了她,讓她以為隻要楚詔被治罪,楚慎就能恢複身份,掌握權勢的楚慎就會來救她,到時她就安全了,否則她不會從怯怯懦懦變得這麽一往直前。
清辭思索著,這個指點她的人,該不會就是殷曉君吧?
她又自我否定地搖搖頭,不,不會是殷曉君。
殷曉君已經死了,如果殷曉君是出事前告訴蘇柳氏“你上了大理寺公堂就這樣做”,蘇柳氏未必會跟她合作,上公堂可不是吃飯喝水,那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蘇柳氏沒這麽膽子。
那就隻有她是下了大牢後才被人指點一個可能性,她已經沒有別的選擇,隻能照那個人說的做,這個人……是第一次細作!
對,對,這個第一細作在昨晚至早晨這段時間裏見過蘇柳氏!
清辭立即轉身:“姨母,我能見一下獄丞嗎?”
雖不知她為什麽要見這個人,但看她神情嚴肅,上官居雲頓了一頓,點頭:“可以。”同時吩咐侍女去傳。
由於不能讓外人知道,上官居雲帶了清辭來聽審,所以獄丞來的時候,清辭回避了,讓上官居雲幫她問話:“我問你,蘇柳氏被收押後,有誰去見過她嗎?”
獄丞很肯定地搖頭:“沒有,蘇柳氏是重刑犯,未經允許是不能探視的。”
上官居雲又比劃了個十二三歲小孩的高度:“那昨晚到早上,有沒有一個大概這麽高的人的人進過大牢?或者獄卒裏有沒有一個這麽高的人?”
獄丞想了一會兒:“啊,有一個,老芋頭的兒子小芋頭就這麽高,早上來給老芋頭送飯了。”
清辭抿唇,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