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8章 皇位
白珩舟明白她話裏的意思：“你覺得他是被人陷害的？”
清辭抿唇，問他也問自己：“誰會陷害他？”
白珩舟見她唇上沾了一片茶葉，伸手捏去，跟在清辭這麽長時間，也懂了些東西：“現在得到最大利益的那個人最可疑。”
清辭倏地抬起眼：“你是說燕綏？”
她確實沒想到，一向以“不愛皇權愛風月”著稱的燕綏，最後竟然成了新帝，說實話，告訴她新帝是還沒加冠的七皇子，她都沒這麽驚訝。
但如果沿著是燕綏陷害了寧王這條線去想，也並非不能想通。
燕綏從太後死後，就若有若無地接近權力中心，從一個閑散王爺，變得越來越掌握實權，先是巡防營，後是禁衛軍，他早就不是當初的穎王。
……是啊，他還掌管著禁衛軍，護衛皇帝的禁衛軍，他想對皇帝做動作，可比寧王方便多了。
剛才老丈還說，是來喜發現寧王逼宮弑父，來喜是楚詔的人，難道這件事楚詔也參與了？他是策劃者，還是推波助瀾者？
清辭不在帝京，無法知曉準確情形，也就猜不出來龍去脈，但她還是覺得寧王沒有那麽蠢，他距離他的大業僅差一步，沒必要這個時候自毀根基，逼宮之事一定另有隱情。
想了一陣，最後化作一聲歎息，清辭搖搖頭：“算了，現在這些都跟我們沒關係了，將來和楚詔重逢再問問他吧。”
清辭翻身上馬：“我們繼續趕路吧，天黑前進桑國的邊城。”
白珩舟點頭：“嗯。”
……
此時的帝京，楚詔剛從宮裏出來，神情寡淡，看不出喜怒。
十七將他推上馬車，駕車回王府。
車廂裏燒著花炭，自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楚詔閉目養神，慍聲問：“她到哪兒了？”
“有人在海城見過少夫人下馬買幹糧，買完就繼續趕路了，目前我們的人還沒跟到少夫人。”十七小聲回話。
海城離邊境已經很近了，再加上消息傳回的這段時間，他們恐怕已經離開大焉境內了，楚詔睜開眼睛，手指輕輕轉動著手腕的蓮子。
十七抖了抖韁繩，催促馬兒走快些：“穎王殿下宣王爺入宮，是有什麽事嗎？”
“讓我幫著監督先帝的喪儀罷了。”楚詔淡淡道，“雖然登基大典還未成，但也要稱為‘陛下’了。”
十七“哦”了一聲。
要說起來，穎王殿下和他家主子的關係是眾位皇子裏最好的，因為他無心朝堂政事，隻愛琴棋書畫，十分與世無爭，而且品行端正，是皇家難得的磊落風骨之人。
後來兩人的關係雖然大不如前，但也沒有反目成仇，還曾守望相助，現在他成了新帝，著實出乎意料。
十七忍不住問：“主子，真的是寧王失手將先帝推倒的嗎？”
楚詔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來喜不是還原當時的情況了？”
“可我總覺得怪怪的，來喜手無縛雞之力，滅口他多容易啊，為什麽寧王母子要留著他指認自己？這不是找死嗎？”十七想不通。
楚詔隨著他的話想到了方才在禦書房，和燕綏的一番對話。
那時一身玄色錦袍的燕綏背對著楚詔，雙手負在身後，雖還未黃袍加身，但到底是皇家血脈，自有尊貴之氣：“楚王知道，我當初答應五哥回京幫他對付三哥，開的條件是什麽嗎？”
楚詔紋絲不動：“陛下如今坐擁無邊江山，無論什麽都是唾手可得，以前的事，不提也罷。”
燕綏倏地轉身：“我說我想要元清兒。”
楚詔聽著也不怒，語氣仍是波瀾不驚：“陛下青睞清兒，是清兒的榮幸，隻是清兒已嫁做臣妻，陛下是金尊玉貴的天子，有些事還是勿要再掛懷比較好。”
“金尊玉貴，”燕綏低聲重複，然後笑了，“當初她拒絕我，也用了這個詞，我既然金尊玉貴，想要什麽都可以得到，為什麽就是不能要一個她？”
楚詔抬起眼皮，鳳眸清冽而鋒芒：“陛下為什麽想要她？因為她的美貌，還是因為她的才學聰敏？”
不等燕綏回答，他便替他說了：“都不是，陛下或許對清兒有幾分喜歡，但之所以念念不忘，根本原因是始終得不到她。”
燕綏臉色一變，咄聲道：“我不是！”
“那麽陛下不妨捫心自問，你對清兒的喜歡，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嗎？”楚詔雖是問句，但語氣已經肯定——他沒有。
燕綏心中不平，憤憤地列舉證據：“我當然是非她不可，當初我向皇祖母求娶她，皇祖母不肯，因此我不惜多次和皇祖母起衝突，乃至反目，被皇祖母囚禁在府，我……”
楚詔隻說一句話：“可是當初答應娶孟小姐人，也是陛下。”
燕綏話語驀然一頓。
“陛下一邊答應娶孟小姐，一邊想要清兒，是想享齊人之福，還是想辜負孟小姐？”楚詔平靜地道，“如果是前者，陛下是想讓清兒當妾還是平妻？你若真的愛她，就該知道無論是哪種，對她來說都是侮辱。不妨告訴陛下，清兒嫁我之前就對我說，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如果是後者，孟小姐又何其無辜？她拿真心待你，連皇陵都陪你去守，到頭來竟是那樣下場，清兒該不該有兔死狐悲之感？陛下又如何能保證一輩子不會辜負清兒？”
楚詔每一句話都打得燕綏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毫無還口之力。
“如今陛下已經心願得償，榮登九五，三日後就是登基大典，還是心無旁騖些比較好。”楚詔躬身，“臣告退。”
楚詔轉動輪椅，往外行了一段路，忽聽見身後的燕綏幽幽地說：“你以為我坐上這個皇位，真的很高興嗎？”
楚詔停下輪椅，沒有回頭：“讓疏妃在先帝的湯藥裏下會使人日漸癡呆的藥的人是陛下，先帝失足摔倒猝死後誘騙寧王進夏宮擔了弑父罪名的人是陛下，夥同疏妃來喜做偽證指控寧王逼宮的人是陛下，調動禁衛軍抓了寧王和舒貴妃進宗人府的是陛下，讓寧王和舒貴妃在宗人府‘畏罪自殺’的人還是陛下。”
“陛下步步籌謀，自然是為了皇位，現在坐上了，也就不必談高興不高興這種話了。”
話畢，他徑直出宮。